「咚咚咚——」
孟茹倩伸出手來,敲了敲向暖這邊的車窗。
透過茶綠色的厚厚玻璃,向暖可以看到那女人手上塗著一層精緻的大紅色指甲油。向暖遲疑了下,伸手按了降下車窗的鍵。
「是你上我的車,還是我上你的車?」窗戶剛放下來,孟茹倩的那清麗的聲音就傳來了。隔的距離不遠,所以即使是在嘈雜的街上,依舊可以聽的很清晰。
那聲音不似之前向暖所聽到的嬌柔,反而有些清冷感覺。但向暖知道這話不是對她說的,隔著她的身子,孟茹倩眼睛該是直直的盯著何慕深的窀。
即使她帶著墨鏡,但不知為何向暖就是很肯定,此刻她的眼睛一定是自動的無視著坐在中間的她,看向何慕深的。
何慕深坐在那兒只是沉默了兩秒。側頭對坐在一旁的向暖說了聲,「自己開我車去公司,路上小心。妲」
他說完就打開車門下車了,修長的腿邁出車門,大步往孟茹倩的車上去了。
紅色的車門打開,何慕深躬身上了她的車。
他的身子才坐進副駕駛,那艷麗的紅色的跑車就如一陣急風裡的紅葉一般,飛的一般飄進了喧鬧的車道上。
沒一會兒,那抹艷麗的紅色淹沒在茫茫的車海中,任向暖眼睛有著多好的視力都再也找不到那抹紅色了。
向暖坐在那兒眼睛直直的望著前面的川流不息的車輛,直到耳邊響起一聲聲刺耳的喇叭聲,她才漸漸的回過神來。
何慕深的車子雖然停的是緊靠路邊的,但現在早上上班高峰期,道路擁堵,難免還是會阻攔車流的暢通。
向暖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腿,抬腿爬到駕駛座上。那座位上已經冰涼的沒有溫度了,但向暖卻覺得還是殘留有何慕深身上的氣味。
伸手握住方向盤,向暖啟動了車子,黑色卡宴緩緩的匯入車流裡。
從那兒楚安本沒多遠的距離,向暖卻不知自己是怎麼開的車,竟開了四十多分鐘才到。
車子在楚安的地下車庫停了下來,向暖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在車上讓自己靜了會兒,給自己補了個淡妝,讓臉色看上去不那麼難看。才打開車門下了車。
電梯裡向暖看著跳動的紅色數字發愣,她覺得腦子裡有些渾渾噩噩的,鈍的好似轉不動了一樣。
樓層到了,向暖都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剛出電梯,迎面就與開完早會出來的江元城遇上了。
向暖停下步子看著他,這才想起她還要費一番口舌跟他解釋昨晚的事呢。早上被孟茹倩那女人如此鬧了一出,她怎麼就遲鈍成這樣了。
向暖抬步往辦公室走去,她以為江元城會跟來的,進了辦公室就習慣性的去茶台上給他泡一壺茶,心裡思忖著,她不能把跟何慕深之間的契約婚姻告訴江元城,不然他一定會反對的,想來想去,向暖還是決定騙江元城,說楚宇陽就是何慕深的兒子。
反正也沒人查到楚宇陽真正的父親到底誰是。
只是向暖的茶都泡好了,江元城都沒進來。
向暖端著茶杯看著她辦公室安靜的門,愣了好一會兒,才放下茶杯去辦公桌上開始辦公。
……
一直到晚上八點,外面天都黑了,亮起五顏六色的華燈,向暖才批閱完早上堆在桌上的一堆文件。今天她的辦公效率格外的慢。
可明明今日她的辦公室比往常安靜許多的,幾乎都沒有什麼人來找過她的。電話也是在兜裡安靜了一天。
向暖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確實沒有一通未接來電與短信的。把手機重新放回兜裡,拿著包向暖起身往外走去。
外間的辦公室早已空蕩蕩的沒有人了。黑漆漆看著有些瘆人。
向暖加快了步子朝電梯口走去。
到了地下車庫,向暖看著自己車子旁邊停著的黑色卡宴,想了想還是上了自己的車。邊啟動車子邊想著,明日何慕深如果還不來找她拿車子的話,就讓秘書打給何氏集團,讓陳敏找人來把他的車開回去吧。
向暖到了樓下,停好車後,抬頭往樓上望了眼,家裡的窗戶口是黑漆漆的一片。
到了家向暖沒有換鞋就從客廳到臥室再到書房,從外到裡的轉了一圈,確定了家裡沒有人後,她丟下手裡的包,沒有開燈的坐在沙發上。
向暖覺得很累。
但她今天明明都沒幹什麼的。
……
樓下,江元城坐在車裡望著向暖家的窗戶。
他今天出去見完客戶回來時,已過了下班時間,大概快七點時會的公司,在車庫看到她的車沒開走,他也不知為何,也就坐在車上沒下來。
大概在車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才見她下來,她目光猶豫的看了會兒她車旁邊的停著的那輛黑色卡宴才上了自己車。
他跟了她一路,她都沒有發現。
夜色裡江元城坐在停在她家樓下的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天是在幹嗎。
他昨晚一夜都沒睡好,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在公司見到她後,他幾乎立馬就管不住的腿的想要去問她。
她昨晚說的,今天來給他解釋。
可最終他卻沒有去她的辦公室,而是出了公司,去外面見客戶。
他腦子裡一想到昨晚向暖看那個男人的眼神,他就沒了勇氣去問她要解釋了。
再想想,他又是該以何樣的立場去問她呢。
是朋友?還是普通同事?
江元城抽完一支煙,啟動了車子。不一會兒那輛黑色小車就消失在夜色裡。
接下來幾天向暖與江元城都是個忙個的。也沒打上照面。他在外面與宋言芳一起應付之前那些不願意簽約如今卻有纏著要簽約的商戶。
而向暖的重心則是忙著跟進下周的m&y秀展。
江元城沒來找她,向暖也沒去主動找他跟他解釋那天的事情。
向暖坐在辦公桌前看著企劃交上來的方案。這一次不知何慕深是有意刁難還是有著別的原因,秀展定的時間比較早,她們企劃部為了做好這次秀展幾乎都部門全員出動。
向暖審閱企劃交上來的策劃書,看的比較細,這麼短時間能交出這樣的企劃案已經十分不錯了,雖然有個別細節方面還有完善的,但大體是應該是沒有多大的問題的。
週末,向暖親自去還沒開業的假日廣場視察為m&y秀展準備的場地。布展已經開始陸續的展出了,場地上也著手開始搭建的展台。
「楚總,您來了。」企劃部總監張凌睿看到向暖過來,放下手裡的事情走了過去。
「我就是來看看,你們佈置的怎麼樣了。」
向暖眼睛掃視著現場。
其實,就對於一個廣場來說,它本身是不適合弄秀展的,因為它的寬闊的場地有限,很難像有些室外的場地和一些高級酒店的大宴會廳那樣,場地寬闊,可以搭建很宏大的展台的。
但是何慕深既然願意幫她,她自然不會搞砸他的m&y的國內首秀。
經過企劃部多位高級企劃師的一致商定最終還是決定在中庭搭建一個展台。
受場地的限制,展台沒法搭建的很大,就以my和這個字母的形狀搭建,雖然很老套,但是卻是最很能扣住m&y秀展這個主題的。而且這個形狀的展台也很有利模特走秀展示的。
這樣的展台無論是看客還是媒體記者,讓他們一看就知道是m&y的秀展,但是僅僅只是這樣,這場秀展未免太過於平淡了。很難達到向暖要的一鳴驚人的效果。
經過企劃師與工程師傅的反覆研究,最終想出把中庭的那部觀光電梯設計到展台m與y這兩個字母的中間,作為最後的壓軸模特的特殊出場方式。
何慕深給的資料裡很詳細的說明要展出的婚紗數量,總共十六件,其中有一件婚紗作為壓軸的「桂冠」出場。
向暖很清楚,之前的婚紗款都該是為這件婚紗做鋪墊的,所以只要最後壓軸的那件桂冠可以做的炫耀奪目,那麼這場秀展就是成功了。
向暖邊看著正在搭建的展台,和周圍的佈置的一些展佈,邊與師傅們進行一些細節上的溝通,由於時間緊迫,很多部門都是沒有雙休的加班工作。
「誒,你說我結婚時要是能穿這麼美的婚紗該是有多好啊。」向暖正仰頭看著上頭的師傅釘著一塊展示牌,,忽然聽到身後有兩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說著一些關於婚紗之內的話題。
向暖不經意的回頭間,看到她身後的兩個女孩捧著一份雜誌,向暖眼睛定住了。
只一眼向暖就認出雜誌的封面上的人物正是那個頂著她丈夫的名頭,卻跟別的女人去拍婚紗照的袁紹東。
雜誌上袁紹東一身白色的西裝,清爽優雅就如童話裡的白馬王子一樣,摟著一身白紗的董培韻躺在碧海藍天的沙灘上,那潔白的精美的婚紗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婚紗上鑲滿的閃耀白鑽,在明媚如虹的陽光下更是閃著耀眼的白光。
那麼美的畫面,向暖看著都移不開眼了。
盯著那白色的婚紗,向暖只覺得有些刺眼,好似白光在眼前一閃,有什麼在腦海裡拚命的閃現,那畫面很快很急的……
向暖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她的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那潔白無染的婚紗上,眼前卻不知為何忽然開始出現一塊一塊的紅色,她看到那明明一成不染的白色婚紗,竟開始慢慢的變紅,先是一小塊紅色,然後竟越來越大……越大越多……
最終那艷麗的紅色幾乎要就要完全侵蝕掉那白色。
「向暖——」
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聲衝進了向暖的耳膜。
「向暖——小心——」
直直站在那兒的向暖好似猛然從夢中驚醒一般,她一回頭看到一名男子大步的朝她飛奔的跑來。
向暖不經意的抬頭間,只見塊木板從高空直直的往下墜落,可她腳上卻好似被定住了一樣,絲毫挪不動不了……
那木板墜落的速度很快,似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
那一剎那,向暖竟能很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突然眼前一黑。
「嘶——」向暖身上一陣劇痛。身子猛然被一股力道一撞,不穩的倒想一邊去了。
……
天旋地旋間。
就在向暖倒地的那一剎那,她耳邊如幻聽一般的,好似聽到了一陣很急的剎車聲,和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向暖——向暖——」
有個熟悉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嘶喊著她的名字。
她用力的睜開眼,然而,她眼眸好似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鮮紅色,入目之處都是漫天的血色。
昏天血地。
血,她流了好多血,她感覺她身上到處都是血……
……
「向暖——向暖——你醒醒——」亂成一團的廣場裡,攬著向暖的江元城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
「向暖,怎麼呢?」恰巧也來新項目視察店舖的李莉娜看到這邊的動靜也撥開人群,趕緊的跑了過來,蹲在向暖身邊,緊張的問著江元城。
向暖緊閉著眼,滿臉都是痛苦的神情,那樣子就好似陷入了一個附了魔咒的噩夢中醒不來了一樣。
「啊……向暖身上怎麼有血啊。」李莉娜看到向暖白色的襯衣上染滿了艷紅的血跡,嚇得臉色有些發白。
江元城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必須先要弄清向暖身上到低是那兒在流血。他看了眼向暖衣服上的血跡,應該是肩膀被砸到了。
「先去叫救護車——」江元城忽然對一旁嚇的眼淚都出來的李莉娜大聲吼道。
李莉娜被江元城一吼,愣在那兒。
「我讓你去叫救護車,你傻楞在那兒幹嘛!」
一向待人溫文有禮的江元城,此時對著大腦一片空白的李莉娜大聲的吼道。
李莉娜回過神來,咬著唇站了起來,腿腳有些發軟的站起來往外走去,頓時像個沒頭蒼蠅一樣。
她要幹嘛?
……手機,她是要找手機,不是出去。
李莉娜回過身來,找到自己丟在地上的包,低著頭瘋狂的在包裡翻著她的手機。
眼淚大顆大顆的不斷往下落。
此刻,她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難過。
「向暖,你醒了……」
忽然那邊聽到江元城一聲驚喜的喊叫聲。李莉娜翻著包的手頓住了。抬起頭,滿眼水霧的看向那邊。
……
向暖睜開眼來,好似辨認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是江元城一臉緊張的摟著自己。
為什麼她剛剛耳邊聽到的是袁紹東一聲又一聲的嘶喊聲呢。
「向暖,你沒事吧。」江元城低著頭,聲音很輕的問道。就好似怕那聲音大點都會嚇到她一樣。
向暖動了動僵硬的身子。
「唔……」她才一動,就痛的眉頭皺了起來。
「別亂動。」江元城看她那樣,滿眼都是緊張與心疼。
向暖側頭看了眼自己的肩頭,看到哪裡的血跡,腦子依舊有些恍惚。
忽然她的眼睛掃到不遠處被仍在地上的那本雜誌。
向暖被砸到,弄成這麼大動靜,周圍的一些工作人員幾乎都圍了上來。
而那邊雜誌也不知被誰扔在了地上,向暖看到雜誌上面的婚紗照,混沌不清的頭腦才開始漸漸的清醒過來。
她想起來了,這不是六年前的那場車禍現場,抱著她的人也不是袁紹東,那個男人已經摟著別的女人去拍婚紗照了。
她是被高空中墜落的木板給砸到了。是江元城衝了過來,推了她一把,所以只擦傷到肩膀而已。
她剛剛只是又做了那個噩夢而已。已經很久沒有在讓自己陷入那個噩夢中了,今日卻因為腦子裡意識的一時錯亂,竟差一點被砸死了。
江元城也順著向暖的目光看到了雜誌上的婚紗照。
他低頭看了眼向暖的神情,眼中溢滿傷痛。他知道她想起了什麼。
那一年,他藏著心中的傷痛,準備穿上伴郎服,祝福他的最好哥們與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女人幸福一輩子的,卻不想他的伴郎服還沒上身,向暖就出了車禍,醫生說成了植物人。不知道何時會醒。
他發瘋的抓著袁紹東狠狠的打了他一頓。那是他第一次動手跟人打架,竟就是他最好的哥們。
向暖動了動身子想從江元城懷裡掙脫的站起來。
「向暖,你別亂動,我送你去醫院。」江元城說著就抱著向暖站起來大步的往外走去了。
「元城,你別緊張,應該就是擦到肩膀而已,我就那兒疼,別的地方也不疼的……」
看著向暖臉色蒼白的好似一張白紙似的,可是說的話卻是那麼的平靜。
這些年來,一冷靜、一清醒下來的向暖就會瞬間藏匿起她軟弱與脆弱的一面,那種強裝的堅強只會讓人看了更加的難受。
江元城心中被撕扯的有些犯疼。
被江元城抱在懷裡的向暖眸子不期然間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李莉娜。
她看到李莉娜愣愣的站在那兒,看著,沒有走近。
向暖下意識的就掙扎的要從江元城懷裡下來,「元城,你先放我下來。」
「向暖,這麼些年來,你說什麼,我都幾乎都是順著你的,今日就容我違逆你一次。」江元城沒有放下她。
江元城這話說的向暖鼻子有些發酸,這些年來他一直像哥哥一樣的照顧著她,他寵她、疼她,但他卻不會靠她很近。
他總是站在一個不近不遠的地方,給她一些距離感,卻又讓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如今他是想跨越他自己設定的那個界限,那段距離嗎?
向暖忍不住的又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李莉娜。
如果不是江元城這樣緊張的抱著她,如今最緊張圍在她身邊的應該是李莉娜吧。
向暖無奈的收回了目光。
江元城看似性子溫和有禮,但骨子裡確實極為固執的,他說不放她下來,就是不會放他下來的。
看向暖沒有鬧著要下來了江元城立即就抱著向暖大步的往外走去。
李莉娜看著那背影有些回不過神來。
「李經理是不是你的手機響了。」忽然身後不知那個部門的人員把正響著鈴聲的手機抵到她手裡。
李莉娜拿過那手機,低頭看了眼。
愣了愣,這手機不是她的。
是向暖的。
上面顯示的名字是……
何慕深。
李莉娜遲疑了下,接起了電話。
「喂,何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