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分不出天地更分不清方向,百里疾風記得正堂是坐北朝南,正北坎宮屬水,正南離宮屬火,眼下只好憑著感覺和謝易朝「北方」走去。
謝易越走越是奇怪問道:「師父,我記得來時正堂與那八間屋子最多不超過五十步,可現在咱們都走了半個時辰了。」
「我也覺得奇怪,你在身後需小心些。」
「咱們為什麼不用五行遁術逃走呢?」
「分不清屬性又如何用五行遁術,這也是九宮的高明之處。」
謝易不再發問緊跟在百里疾風的身後,有風吹過,百里疾風停住腳步說道:「有風,巽位才有風,這難道是東南方。」
謝易低聲說道:「師父,我好想看見一條蟒蛇。」
百里疾風又是一驚:「蟒蛇,難道是螣蛇,就是坎位。」他與謝易停在原地,從腰間的豹皮囊內拿出一根稻草使用扎草成兵術使草人頭前引路,二人跟在身後。忽有一張血盆大口吞下草人緊接著又不見了蹤跡。百里說道:「沒錯這就是北方,剛才的風是螣蛇所為。」
謝易招出諸犍走在前面,又走了五十步諸犍拉弓搭箭對著身前一通連射,只聽一聲虎嘯直奔二人而來,百里疾風早有防備,掐訣唸咒身前出現了一個陷坑將白虎陷入其中隨之被流沙埋沒。
「師父白虎屬哪方?」
「西方。」
「這是怎麼回事,胖郎神你能分得清方向嗎?」
諸犍搖頭不語。「我好像聽到了青竹和霍君的聲音。」謝易豎起耳朵又聽了一會。
百里疾風已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說道:「我們來時看著建築是按照九宮八卦所佈置,九宮天君又有意的錯亂了位置,使得這八卦陣如同輪盤一般隨意轉動,即使我們留在原地實際上也是在移動,因此上一刻還是正北現在又成了正西方。」
這時諸犍箭在弦弓拉滿警惕的看著左邊,接著箭矢如一道閃電射去,一聲鳥鳴再沒了聲音。
「南方朱雀,景門。」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迷宮,依弟子看來也別計較凶吉門了,單憑感覺走就是。」
這時又有幾道旋風四處亂竄,謝易看的莫名其妙又問道:「師父,這又是什麼套路呀。」
「對呀,他既然錯亂了八卦陣就不是八卦陣,無非是用遮天蔽日的黃沙做障眼法罷了。」百里疾風又從皮囊中取出幾根稻草變做草頭兵,接著引地火燃著了其中一個當做火把,其他護衛左右。
頭頂一聲龍吟,青龍吐水欲熄滅草人,百里疾風念道「吐得好」接著運用寒冰破陣將水化作冰箭向八方射聽見一連串的慘叫。於此同時謝易祭出金蛟剪,雙蛟龍左右困住青龍一剪兩段化作青石墜落。諸犍再搭一支火箭向天空射去,百里疾風再用烈火破陣,火箭化作千萬照亮了大地。
再說夏青竹見百里疾風與謝易奔出門,過了一刻也不見回來,霍君被捆著越想越氣,一怒之下雙臂用力竟把這銀繩震斷了。出了房門見黃沙漫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正前方聽到一聲虎嘯接著沒了動靜,二人小心的走過去見前方有一石像。夏青竹說道:「莫非是尹黎塵師叔。」
「怎麼辦,我們扛上他嗎?」霍君搬動石像,有尖樁地下竄出,二人急忙後退,身後又有人襲來,霍君回身迎敵,夏青竹操控輪刀將尖樁砍斷。又聽到一聲鳥鳴一隻赤紅朱雀直奔霍君抓來,夏青竹擋在身前,朱雀再次飛起扇動雙翅刮來烈風欲將二人吹散。
「呼風我也會。」霍君一手拉起夏青竹,一手畫符篆頃刻間地下生風與朱雀的風碰撞形成了旋風,不多時朱雀不敵霍君被風捲去。
「想必這不是真朱雀,又是九宮天君的手段。」
「應該是我們來時候見到的雕像,也不知九宮天君用了什麼妖法。」霍君又去搬動石像,石像四周升起了火牆將她困在其中。霍女俠大怒之下用掌心雷拍在了石像的胸口,沒想到這一拍非但火牆熄滅那石像也動了起來,隨之表皮脫落露出了尹黎塵的臉。
「師妹慢動手,他正是尹師叔。」
「你們是怎麼入陣的。」尹黎塵見到夏青竹驚訝的問。
夏青竹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又介紹了霍君。
「霍君姑娘可是好大的火氣呀,若不然尹黎塵將永世變作石像了。」
霍君嘿嘿的笑了,這時三人聽到一聲龍吟接著冰箭襲來,隨之天上又落下了火雨。
雙方相距不遠,藉著火雨使得師徒重逢,又見到尹黎塵安然無事,謝易興奮的問:「尹大俠是怎麼到此的。」
「說來話長,還是等咱們安全出了八卦陣在細細說來吧。」
「反正一時三刻也出不去,尹師叔就當給大伙解悶吧。」霍君又朝百里疾風做了個鬼臉。
「離開太平鎮後,我去了西北找顧漢生本想先取回斬仙葫蘆,見他在西北憑著此寶斬妖除魔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可我在無意中見到了鐵兵寫給九宮的書信,於是假冒信差來到這八卦莊,沒想到被他們識破變成了泥胎石像,大概就是這樣。」
「師叔說的也太簡單了,算了,咱們還是找出路吧。」霍君頭前走著。
「你們可有不服的消息嗎?」尹黎塵問眾人。
「只是聽說在玉泉山。」百里疾風答。
「尹大俠,顧大哥被鐵兵害死了。」謝易面容傷感,每想到顧漢生痛心不已,接著又把經過講述一遍。
「想必這一切都是天意。」尹黎塵也是替顧漢生惋惜。
「出陣後尹師哥是如何打算的。」
「召集天下同道先去奪回五龍山,就不信躲在茅山的懲惡和玉泉山的千面妖人不露面,只要我們崑崙弟子眾志成城,何愁不能就這群惡魔斬盡。」
「好,百里疾風與三位弟子全聽師哥調遣。」
尹黎塵又問謝易道:「都學什麼本事了。」
「嘿嘿,有樹天君教的木遁術,師父教的操控月輪刀之法以及劍法,茅山的馭鬼術和驅魔四篇,後來又機緣巧合的學了水遁術,只是都不精通。」
見五人逐漸的放鬆了心態,九宮天君躲在暗處手裡握著一把紅沙,此物奧妙看似紅沙實則暗藏利刃。五人轉到了巽位正好風起,九宮大喜揚起紅沙,百里疾風一直警覺,見身旁的草頭兵有異樣忙施展金陣成器護住眾人。只聽夏青竹喊道:「謝易還在外面。」
謝易遇到尹黎塵心情愉悅,見霍君與他聊得開心於是放慢了腳步與夏青竹走在一起,這時紅沙打來謝易心知不妙忙推開青竹。
夏青竹情急之下雙手又變的晶瑩剔透光彩奪目,於是撕開了高牆,跳出去再看謝易整個人已被打散只剩下了五色腰帶,她抓起腰帶放聲痛哭。霍青引來颶風向四面八方吹去,她跑過來看著昔日鬥嘴的師哥只剩下一條腰帶心如刀割。百里疾風他曾對謝易寄予厚望,可如今竟然落到了屍骨無存的下場,尹黎塵更是內疚,若當初救出謝易,由著他返鄉現在就不會死的如此淒慘。
夏青竹擦乾眼淚將腰帶放在懷中,厲聲喊道:「九宮你給我出來。」她的身體變得如水晶一般透明閃出萬道光華。
九宮天君自知雖然除去謝易但不敵霍君更敵不過夏青竹,他借遁術逃走,而他的把戲也就隨之消失了,八卦莊顯現在眼前。四人尋不到九宮天君心下傷感,又見諸犍疾馳而去,百里疾風說道:「如今胖郎神沒了心,也不知日後如何是好。」
「其實甲位仙懂太素脈,在太平鎮時曾斷出師哥有血光之災,他此去北海也是要尋一個破解之法,沒想到竟然這麼快。」霍君偷眼看夏青竹。
「人死不能復生,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師公說過浩然正氣天地長存,謝師弟絕不希望我們任何一人再出事。」夏青竹淒楚的笑了一下。
諸犍如風似電的奔馳,頭腦裡若隱若現的顯現出了謝易的身影。而謝易飄在空中看到奔走的諸犍又喊不住它,他想落地截住,可身體輕的任由風雲拉扯,幾番努力嘗試終於在三天後的午夜落在地上。
街道死寂,這本來就是一座空城。午夜之後卻是異常的繁華,商舖、酒館、賭坊、妓院應有盡有。謝易穿梭在人流之中見到了殘缺不全的官差,伸著長舌頭的書生,哭喊著找孩子的婦人,形形色色,再來到一間妓院前鴇母熱情的迎上來。
「呦,這位小爺面生的很,想必是新來的吧。」
「你是妓院的老鴇子?」
「老鴇子多難聽呀,我是媽媽。」
「有理,可在下囊中羞澀呀。」
「哎呦呦,小爺真是淒慘,死了都沒人燒錢。若沒錢呀,孤魂野鬼不好做,陰司鬼差那也不好過。」鴇母不在搭理他又去招呼幾個帶著隨從的公子哥,謝易心想做人做鬼都一樣,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這時有錢莊的夥計過來朝謝易的手裡和懷裡塞得滿滿的全是紙錢,他先是一愣接著又是一笑說道:「定是夏姐姐他們平安脫險才燒了這麼多紙錢,如此一來就吃喝不愁了。」
「哎呦呦,小爺您可是露富了。」那鴇母不知何時又來到了謝易的背後。
這時又走來一個文生公子帶著六個短打武士,乃是一同去西北吃鐵背魚的方俠償。
「謝兄,別來無恙。」
「方兄,你怎麼……」
「回來路上遇到歹人死在了這裡,原以為你沒一同回來撿了大便宜,卻不想也無非多活了兩年而已。」方俠償倒是說的很坦然。
「真想不到小爺您不但有錢還是位達官貴人,正巧今天咱們這頭牌花魁拋繡球選郎君,何不邀您的朋友一起去湊個熱鬧。」鴇母見來人與謝易認識更不會放走這財神爺了。
謝易心想見到方俠償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日後有伴也不算是孤魂野鬼,於是幾人隨著鴇母去了。這間妓院名叫「百花會」,裡面人聲鼎沸此起彼伏。龜公忙的團團轉,客人們各個盡開顏,還有姑娘更是花枝招展鶯歌燕舞。鴇母為七人挑了姑娘,又告訴謝易等一會若是沒被花魁選中再找其他姑娘挑選,接著又吩咐龜奴好酒好菜的伺候著。
謝易平心而論是不願意來的,但又不好拒絕了這七人。心中對夏青竹念念不忘,再想到拿著心上人的紙錢喝花酒更是暗罵自己下賤。想到此起身要走,卻聽方俠償說道:「謝兄既然已經死了,就應該斷了陽間的念頭,什麼摯情摯愛都是過眼雲煙。」
「我家公子所言極是,做了鬼就要按鬼的方式活,陽間再美好您也回不去了。」其中一位武士附和。接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他,豈不知皆是為了多討些好處罷了。
此時又是一陣沸騰,抬頭見丫鬟扶著位鳳冠霞帔的女子出了閨房來到二樓的欄杆前。又聽方俠償吟道:「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謝易見他癡了,又想到了夏青竹也癡癡的笑了。
一個只剩上半身的胖子率先喊道:「我出三千錢,牡丹姑娘把繡球拋給我吧。」
「吳公子,你的下半身都沒了還搶什麼呢,在下雖然只有半張臉可下半身還在。我出三千五百錢。」
「你們兩個是誠心噁心小美人嗎,我可是四肢健全的,我出五千錢。」
「老子就剩一個頭了,但老子有錢,我出一萬錢你們誰還和我爭。」順著聲音望去,見桌子上只有一個人頭惹得眾人哈哈大笑。那人頭又說道:「老子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還有人和我爭嗎?」
花魁牡丹見鴇母點頭,就將繡球拋給了人頭,眾人齊喝倒彩,龜公上前恭敬的捧著人頭去了樓上。鴇母見謝易不為所動於是吩咐龜公為謝易等人又安排了雅間,謝易被簇擁著進了房內,不多時鴇母帶著一群姑娘進來。
「我的小爺想必是害羞沒去爭搶牡丹姑娘,咱們這還有其他姑娘,這是桃花,這是芍葯,薔薇,百合,秋菊,杏兒,臘梅,青竹,青蓮……」鴇母一口氣說了三十幾人的名字,見謝易聽到「青竹」名字時眼睛一亮,就把青竹拉到了他的懷裡。
「青竹呀,謝公子害羞你可要好生伺候著。」鴇母帶著粉頭們退去,方俠償與武士們也攬著姑娘去了。
青竹是煙花地的老手,一邊幫謝易斟酒一邊聊著,只待到酒過三巡話自然多了,酒過八巡膽子也就壯了,再喝道十成哪個醉鬼不是為所欲為敢把皇帝拉下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果然謝易主動問青竹:「你死了多少年。」
「五年。」
「為什麼不去投胎呢。」
「投胎有什麼好的,活了死,死了又活的,投到好人家還好,再像我上一世投到窮人家裡早晚還是被賣到窯子裡。」
「那鬼司們不捉你?」
「只要有錢行賄鬼司,你想怎麼樣都行。不過我死後沒錢,是被鬼司賣到這裡的。」
「陰間也有這種事?」
「何止呀,你要是遇到那群差人,他們各個說自己委屈就是十天也說不完。」
「這裡總來我這種新鬼嗎?」
「賣來的倒是許多,像你這樣的悠哉的公子卻是少見,最遲明天官差就會來拿你。當然你有錢可以買通他們的,只是還要準備一份厚禮給胡麻大王。」
「胡麻大王是誰?」
「咱們這的一霸,這裡的每一個鬼都要給他錢財,並且他和鬼差們都是稱兄道弟的。」
「就沒人出來反對他?」
「胡麻大王手裡有一根哭喪棒子,被打到立時魂飛魄散,誰又敢逆著他呢。我們這些粉頭就更慘了,他要誰去伺候誰就得去,若伺候的不好說不定就會被哭喪棒打死。」
謝易心想現在沒有金蛟剪,若不然非要這胡麻鬼一剪兩段。
青竹見他呆呆的發愣,笑著說道:「看把你嚇的,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倒不如趁著鬼差沒來,**一刻值千金呀。」見謝易不語,粉頭上前去親謝易的臉頰,卻聽到有人喊:「青竹姑娘,大王要你去侍寢。」青竹聽了嚇得癱在地上。
謝易動了憐憫之心,他扶起青竹說道:「眼下我也是醉了,不妨去會會那胡麻大王,若是沒回來你再去不遲,想來他也不會怪罪你。」
「公子敵不過他的,何必為了我一個煙花女子去犯險,你的心意青竹心領了。」
「不比試又怎知我敵不過他,人也好鬼也罷雖分三六九等卻都有命,要知道我命由我。」
謝易起身出門,見來傳話的是一條狗和一盞燈籠,他飛身上前將燈籠撕得粉碎,又喝道:「回去轉告胡麻,青竹姑娘被爺爺包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