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開了門,司季夏在外站著,他的長髮未綰也未系,只是隨意地垂散在肩上身後,有些毛糙,鬆鬆繫著的斗篷下露著單薄的裡衣衣襟,不難看出他是已經睡下了又再起身的。
冬暖故面色靜靜地看著他,眼眸深處卻有些探究的味道,什麼事情值得他睡下了又起來想要與她說?莫不成是今日之事他真的發現了什麼?
這可是他除了日常所必須與她的見面之外第一次主動面對她,若非是非說不可的事情,她不覺得這個從不多看她一眼的男人會主動來找她。
冬暖故平靜的臉色讓司季夏覺得極為不自在,身子似又不爭氣的僵了僵,本已想好的話在看到面前的冬暖故時一時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了,就在這時冬暖故對他微微笑了笑,側了側身子示意他有話請進屋說,司季夏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不了,夜已深,不便進屋叨擾阿暖姑娘,便在這兒與阿暖姑娘說了就好。」
冬暖故看著他漆黑如墨空的眼眸,點了點頭。
司季夏卻在這時沉默了,冬暖故也不急著催他快說,只是安安靜靜地等著,少頃,才聽得他有些淡淡地開口,那聲音裡竟讓人覺得他有些緊張,「明日……我需出府一趟,時辰會早些,大約卯時就要出門。」
冬暖故對他要出府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不過是時辰較早些而已,看他這大晚上地居然主動來找她說話且還似乎頗為緊張的模樣,這讓她只能想到一個事情。
於是,待司季夏的話音才落,冬暖故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稍等」二字後轉身回屋從屋子裡角靠牆而置的櫃子裡拿出筆墨紙硯,在走到屋中圓桌邊,將紙攤平在桌上,提筆蘸墨寫下了一行字。
站在門檻外的司季夏看著躬身在桌面宣紙上提筆書寫的冬暖故,有些踟躕,而後才邁開腳步,跨進門檻走到冬暖故身旁。
正巧冬暖故正收筆,抬頭看他,司季夏則是垂眸看著宣紙上的字,工整漂亮的字跡,就像她的人一樣,只見紙上寫著:「可是需要我幫你照顧你屋裡及院中的花草?」
冬暖故覺得,這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眼裡的寶貝,他每日早上必做的事情除了燒菜做飯外就是照料它們,明日他卯時就出門應當沒有時間照料那些個花花草草了,想來他今夜特意找她是為了這個事情無差。
誰知司季夏在看到冬暖故寫下的字時竟是微微搖了搖頭,這便讓冬暖故再也想不出還有第二件事使得他睡下了又起來與她說的,便又提筆在紙上寫道:「那公子深夜找我所為何事?」
他稱她一聲「姑娘」,她便也稱他一聲「公子」,而當司季夏看到那「公子」二字時眸光寒了寒又黯了黯,還是默了默後才道:「深夜叨擾阿暖姑娘實為抱歉,倒不是要麻煩阿暖姑娘替我照料院中草木,實是……」
司季夏頓了頓,冬暖故目光依舊鎖在他面上,他卻微微垂眸,接著道:「實是特意來問阿暖姑娘明日是否有意與我一同出去,因為我這次出去要十天後才會回來,府中……」
然司季夏的話還未說完,冬暖故便已毫不猶豫地提筆在紙上寫了個「好」字,這瞬間讓司季夏還未說完的話沒有了往下說的意義,只是微微怔了怔。
她不問他出府十天是去做什麼嗎?也不問他為何要出去又為何要她一同去嗎?
司季夏重新抬眸看著冬暖故,只見此時的她微微揚起了嘴角,似乎很是樂意與他同行這一遭,那樣輕輕淺淺的笑容就像她身上的清香,淡淡的,卻又總能讓他心跳得有些快,有些……不敢直視。
司季夏還想說什麼,終是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微微別開眼道:「既是如此,阿暖姑娘便早些歇息吧,明晨我會叫阿暖姑娘起身。」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阿暖姑娘還需帶上可換洗的衣裳。」
冬暖故淺笑著點了點頭,司季夏有些急切地轉身離開,冬暖故跟在他身後送他到屋門外,只見他在跨出門檻後又停了停腳步,冬暖故只覺今夜的他好生奇怪。
他沒有轉頭,只是背對著冬暖故,只聽得他聲音有些低,「阿暖姑娘下回出府之前,可否告知我一聲?」
冬暖故眨了一下眼皮,正要繞到司季夏面前回答他的問題,司季夏卻在這時大步走開了,夜裡寒冷的空氣裡還傳來他的聲音,「沒什麼,阿暖姑娘只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就好。」
再接著,便是旁屋門扉掩上的聲音。
冬暖故沒有即刻轉身回屋,而是看向司季夏那間旁屋的方向,眸光流轉。
他在面對她時似乎總是有些急切有些慌亂。
慌什麼呢,她一不是財狼二不是虎豹三不是蛇蠍四也不是奇醜之人,至於麼?
不過,他讓她隨她一同出府倒的確是令她詫異,她還以為除了平日裡所必要的交流之外不會主動與她說上一句話,看來倒也不盡然。
而他這是要去何處,往返竟需上十日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