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遠離開後,余氏掀了暖閣的棉簾走了出來,目光在掃過廳中五口大箱子的賀禮時眼神變得極為惡毒,見著冬暖故正轉過身來也看向廳中的賀禮,便在身邊嬤嬤的攙扶下施施然往前走了兩步,陰陰笑道:「世子夫人妄敢替代世子前來待客,世子,你也是時候該教教你的夫人府中的規矩了,莫丟了王府丟了王爺的臉面,若是世子無暇教導,我身邊的秦嬤嬤倒是可以代勞。()」
「王府的規矩季夏自會與阿暖說,便不勞夫人費心了。」司季夏態度極為冷淡。
「那便好,不過待到王爺回來,今兒這個事我還是要與王爺說說,以免屆時王爺自己知曉後可免不了世子夫人苦頭吃,世子說是不是?」余氏說這話時的眼神很是銳利,釘在司季夏與冬暖故身上,恨不得把他二人洞穿,好似他們就是她眼中的釘子一般。
司季夏握了握垂在斗篷下的左手,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余氏,並不應她的話,只見余氏盯著司季夏的目光倏地變得猙獰,冷冷笑了起來,「方纔右相大人說了這五口箱子的賀禮是替王上送來給小王爺與小王妃的,本妃自當沒有聽錯吧?」
余氏有些咬牙切齒地自稱一聲「本妃」,好似在司季夏面前她不這般自稱司季夏便會忘了她在這個王府的身份地位一般,只見她說完這話後冷冷地掃了周圍的下人一眼,大管事忙彎腰應聲道:「王妃沒有聽錯,右相大人的確是說這些賀禮是給小王爺與小王妃的。」
旁的婢子家丁本是戰戰兢兢不敢應聲,然一聽到大管事這般說了,忙都附和地說這些賀禮是給小王爺和小王妃的,全然沒有將司季夏與冬暖故劃在裡邊。
下人的附和讓余氏很是滿意,司季夏的眼神卻是涼涼淡淡的沒有因所見所聞而改變,就像他所聽所見到的與他沒有絲毫關係一般,這樣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第一次見到,對於這樣的事情,他早已沒有任何感覺,這一次他本也像以往一般轉身了之,然當他微微側目看到站在他身側的冬暖故時,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只見他微微張口,這是他第一次想要在這個府裡為自己爭些什麼,然他連一個聲音都還未來得及出口,冬暖故便拉了拉他的斗篷,淺笑著對他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在對他說「沒什麼,她不介意」,這使得司季夏將自己的左手握得更緊了。
司季夏冷冷地看了余氏一眼,隻字不語,轉身走了。
余氏被司季夏這一眼神看得怒火上竄,一抬手便掀了旁邊茶几上的茶盞,茶盞落地,撞出「啪」的一聲響,碎了一地,嚇得周圍的下人忙都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只見余氏的眼神異常惡毒,對著司季夏的背影咬牙切齒道:「世子,可別忘了空明如今不省人事原因在你!待王爺回來——」
司季夏頭也不回,余氏氣得塗著丹蔻指甲的手都在微微發抖,連後邊的話也說不下去了,只轉頭對大管事的喝道:「還未有王爺的消息!?」
「回王妃,還沒有。」大管事的連忙應道。
「那什麼詭公子呢?」
「回王妃,也還沒有。」
「那還不快去找!?都給本妃趕緊地滾去找!」
「是!王妃!」
正在怒不可遏之頭上的余氏沒有瞧見冬暖故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待冬暖故轉回頭時,只聽背對著她的司季夏聲音低低沉沉道:「抱歉,什麼都給不了阿暖姑娘。」
冬暖故的心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因為司季夏這一句的語氣,有別於他平日裡的疏離,而是讓她感覺到一股隱隱的卑微感,一種低到塵埃裡的無能悲哀及自嘲。
司季夏說這句話似乎根本不期待冬暖故的回答,只見他腳步愈走愈快,好像特意要拉開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一般,不曾想冬暖故竟也是大步邁開了步子跑到他面前,擋住了他往前去的路。
司季夏停下腳步,卻只是低垂著眼瞼不去看他面前的冬暖故。
冬暖故不在意司季夏的反應,只抬了手伸進他的斗篷裡抓住他的左手,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司季夏一如前一兩次一般往後縮了縮手拒絕她的觸碰,然他終是沒有完全拒絕她,還是讓她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左手從斗篷下拉了出來。
冬暖故將司季夏的手從斗篷下拉出來時他的手還是緊握成拳的,看得出他心中所想與他面上表情並非一致,冬暖故面上沒有絲毫疑問與驚詫,一隻手握著他的手,一隻手慢慢掰開了他的手指,而後用指尖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慢慢寫道:「可你急著來找我了不是?」
司季夏看得懂冬暖故所寫,待冬暖故點下最後一筆時他下意識地就想要收回手,然冬暖故卻不放手,只對他淺淺一笑後又繼續寫道:「這就夠了。」
司季夏終是猛地收回了手,依舊沒有正視冬暖故的目光,只有些急道:「回,回吧。」
冬暖故瞧見他耳根似乎又燒紅了,不由笑得嘴角彎彎,抬手抓住了他的斗篷,跟著他回寂藥去了。
方才在看到他出現在前廳時,她看得出他是一路急急而來的,而又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舒了口氣,那一瞬間,她覺得她在他心中是有位置的,他是關心在意她的,若非如此,有誰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般彰顯自己心中的緊張,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似乎任何情緒都不寫在臉上的人。
她真真覺得他沒什麼不好,缺了一條胳膊又如何?沒有權勢地位又如何?她覺得好的,那就是好的。
冬暖故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司季夏那因奔跑兼被風吹得毛糙的長髮上,心生出一種不知這樣的長髮梳起來是怎樣一種感覺的想法。
還有,敢欺負她的人,她說過,可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