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突然開口,道:「少爺,這樣您還不肯放過我嗎?那是不是我真的死了,你才會放過我?」
「死?我不會讓你死的!」慕子夜的語氣沒有了往日的冰寒,而是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是啊,在你眼裡,我是罪人之女,我的罪還沒有贖完,怎麼有資格死呢?可是怎麼辦呢,我不想再繼續贖罪了。」一諾緩緩的將眼睛閉上。
還以為她對他會有什麼指責,可是,她回家後終於開口說出的這兩句話,卻不帶任何的色彩。沒有指責,沒有質問,也沒有怨恨。
顯然,她會錯了他的意,他只是想讓她斷了「死」的念頭,畢竟,死亡這個詞,太過沉重。他出身聖殿集團,從來沒把「死」放在眼中,對於別人的死亡,他也可以泰然處之。可是,當這個字和眼前的這個女人聯繫起來的時候,他卻覺得那般窒息。
沒等慕子夜想到如何解釋,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時,一諾突然將手一抬,架在了脖子之上,手中,赫然是一塊碎玻璃!
玻璃鋒利,肌膚柔嫩,這一下,一諾沒有嚇唬的成分,而是用了足夠逼真的力道,在玻璃碎片鋒利的邊緣,已經有一粒粒血珠冒了出來。
慕子夜這才明白,一諾為什麼一直沒有動過,那是為了掩飾手中握著的玻璃碎片。
從她將他抱起開始,她的心中其實一直縈繞的都是輕生的念頭,而他心中,想的卻是如何快速將她的傷口處理好。
簡直就是諷刺,他在盡最大的努力幫她療傷,她卻在盡最大的努力毀滅自己。
「少爺,欠你的,我今天就還!我母親的一條命,我的一條命,來抵你父母的兩條命,這樣,你們慕家不吃虧了。」
一切終於可以結束了,在十歲那一年的相救,十六歲那一年的驚鴻一瞥,少女心中埋下的愛情,種出來的,終究是一顆苦果。為了愛而生,為了愛而死,再沒有怨恨,再沒有報復,再沒有羞辱,絕望中生出的死亡之花,卻帶來了希望的氣息,來生路,就算風雨兼程,也好過愛一個恨你入骨的人。
想到這,一諾猛然將握著玻璃的手抬高,用盡所有的力氣刺向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動脈。
雙眼緊閉,等待的是臨死前的那一瞬痛苦,她清楚感覺到玻璃刺入人肉的頓銼感,可是痛苦沒有,有的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眼睛睜開時,才發現,那一下,紮在了慕子夜的手背上!
沒想到,慕子夜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再她剛剛舉起手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擋在了她的脖子處。
觸目驚心的鮮紅色,一張因疼痛有些扭曲卻強忍著不發一聲的臉,還有一雙炙熱的眼睛,一諾慌亂的將握著玻璃碎片的手鬆開,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不發一言,只死死看著她的男人。
一諾只是呆呆的看著慕子夜,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話,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只是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嘴裡不自知的喃喃著,「為什麼?何苦來救我?」
「為什麼?因為你是我慕子夜的妻子!」幾乎是用吼出來的,慕子夜帶著他的怒氣,左手一伸,毫無猶豫,一個用力,便將插在他右手上的那個玻璃碎片拔了出來。
血珠順著碎片拔出的方向,甩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
「我說的話你難道不明白嗎?我說,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你難道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嗎?文一諾,你給我記住了,你是我慕子夜的妻子,你受的委屈,我會一一幫你討回來,但是『死』,你休想!」
那一串翻飛的血珠,終於將一諾空白的大腦填充上了一抹顏色。
血……
血!
一諾頓時恢復了神智,是的,慕子夜受了傷,因為她受了傷。
她從水中坐起,伸手握上了慕子夜受傷的右手。
「怎麼辦?我去找李姐,讓她趕快拿急救箱來。」一諾想要站起身子,可是,怎奈她剛剛受的傷也著實很重,扶著浴缸的邊緣還沒等完全站直身子,就又摔了回來。
當她再欲起身的時候,卻被慕子夜按住了身子。
「乖乖坐在這裡,我去去就回。」
說完,慕子夜起身走到了浴室的門口,「別再想著輕生!」
這句話說的鏗鏘有力,像是帶有某種威脅一般,這一句話,也終於將剛剛神志不清的一諾拉回到了現實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