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抽屜就是李乙丑最大的秘密,蘇子朋曾經無數次叮囑:一定要嚴格保守秘密,哪怕是親如父子,近如夫妻,也不能洩露出去。
一直以來,李乙丑都小心翼翼的保守著這個天大的秘密,卻沒有想到今天被新買的使喚丫頭給撞破了。
完全是最本能的反應,「砰」的一聲把抽屜關閉,把身體死死擋在抽屜前面,一隻手已經抄起了凳子,朝著銀雀兒大吼道:「你要做甚?」
這幾天來,李乙丑李大老爺給這個使喚丫頭的印象都比較隨和,突然之間就變了臉色,小丫頭登時就慌了。
雖不是什麼翩翩佳公子,李乙丑長的也不算醜,只是東平之戰時在臉頰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刀疤,顯得有些凶戾而已。突然之間就是一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愈發顯得形容醜陋樣貌凶頑,如同一頭隨時都會撲上來拚命撕咬的洪荒野獸,立刻就把銀雀兒給嚇傻了。
「噹」的脆響聲中,銅盆掉落在地上,盆中的清水四下飛濺,銀雀兒顫聲說道:「老爺……老爺,婢子只是來服侍老爺洗漱……」
「我早就對你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到這房間裡來。」
「是老太爺吩咐婢子前來……」
「誰的吩咐也不行。」李乙丑已經跳將過來,一把揪住銀雀兒的衣裳,用一種讓人感覺窒息的聲音厲聲喝問:「剛才你看到了甚麼?」
如果銀雀兒說看到了抽屜的那隻手,李乙丑就會毫不猶豫的把手中的凳子砸在她腦袋上。抽屜裡的秘密事關重大,拼著鬧出人命也顧不得了。
銀雀兒早被李乙醜的兇惡神態嚇的魂飛魄散,身體抖的如同風中黃葉,斷斷續續的說道:「奴婢看到少爺……少爺在抽屜裡邊翻東西……」
「還看到了什麼?」
「別就的沒有看到了。」銀雀兒以前也曾在大戶人家做過丫鬟,一看李乙醜的這副神態就知道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不過她確實沒有看到什麼,趕緊跪倒在李乙醜的腳下,哭泣著低聲哀求:「奴婢沒有看到別的東西,真的不曾看到,老爺莫要責打……」
李乙丑抬頭朝著銀雀兒過來的門口方向看了看,從那個角度很難到看抽屜裡邊的情形,或許她真的沒有看到什麼吧。
「真的沒有看到什麼?」
「奴婢發誓,真的什麼都不曾看過。」
「哦,」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凳子,鬆開她的衣裳,從夾袋裡摸出一塊銀餅子塞到銀雀兒的手中,用很和藹的聲音說道:「這塊銀子給你……」
「這……奴婢不敢要。」
「老爺我賞你的,你就得拿著。」李乙丑早已換上一副笑瞇瞇的表情,說出的話語卻隱含肅殺之意:「我不管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剛才的事情都要當作沒有發生過,若是敢到外邊亂嚼舌頭根子,我可饒你不得。」
「是……是……」
戰戰兢兢的小丫鬟拿著銀子一溜煙的跑開了。
當銀雀兒走後,李乙丑反而後悔了。
仔細想來,自己用銀子封住銀雀的嘴巴實在做的太過唐突,欲蓋彌彰的更加明顯,分明就是在告訴銀雀兒自己的房間裡藏著天大的秘密。不論她有沒有看到蘇子朋的手,都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不過現在後悔已經太遲,畢竟銀雀兒已經跑去了前院,那邊不僅住著她的姐姐金雀兒,還有自己的老爹,實在不好最追趕過去。
懷著萬分忐忑的心情重新把門窗鎖死,才再次坐回到抽屜之前,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寫在紙上,報告給蘇子朋知道:「蘇兄,,剛才竟然險些洩了天機。只是不知那銀雀兒到底有沒有看到你的手,實在不該放她離去。我已經想好了,這幾天就尋個機會將那丫頭殺掉,以保咱們兩個的秘密無洩露之虞。」
抽屜那頭的蘇子朋看到這張字條也嚇的不輕,卻不是在因為抽屜的秘密有洩露的風險,而是被李乙醜的殺氣給震撼到了。
不論銀雀兒有沒有看到抽屜的秘密,都是無辜之人,而且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李乙丑竟然起了殺意,要把那個小女生幹掉,這可不是一般的殺伐果斷呀。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抽屜的阻隔,卻是幾百年的漫長時光,大明朝的李乙丑和二十一世紀的工科宅男蘇子朋有著巨大的差異。尤其是道德觀念和為人處事的手法上,兩個人有著天壤之別。
假如蘇子朋有個巨大的秘密被一個小女生給瞧見了,他絕對不會生出要把對方殺掉的心思。但是社會環境的不同,和道德觀念的變化,卻讓李乙丑起了殺心。
在李乙丑看來,只要能保住抽屜的秘密,幹掉一個小小的丫鬟根本就是一件雖不能說是微不足道卻是完全值得的事情,而且非常有必要。哪怕銀雀兒真的沒有看到什麼,為了消除隱患,也完全有必要幹掉她。在這件事情上,李乙丑絕對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至於殺了人以後該如何處理,那已經是另外一碼事了。
幾百年前一個小丫鬟的生死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蘇子朋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經和幾百年的那個世界密不可分了。
幾乎沒有過多的猶豫,就急匆匆的寫好一張字條放進抽屜裡:不可傷及無辜,切切!
看到蘇子朋的這句話,李乙丑頓時就收起了殺人的念頭。
既然蘇子朋要放過銀雀兒,那就放過她好了,估計蘇兄早已經有了萬全的應對之策,看來自己真的是太緊張了。
李乙丑絕對沒有想到,抽屜另外一頭的蘇子朋之所以要他放過銀雀兒,並不是因為知道她沒有看到抽屜裡的秘密,而是完全出於現代人類道德觀念的影響。或者說,二十一世紀的蘇子朋雖然擁有現代化的科技和熟知歷史的絕對優勢,但是在果斷決絕和心狠手辣這個層面上,還遠遠比不上大明朝的李乙丑。
因為只能通過抽屜來進行交流,蘇子朋完全看不到李乙丑這邊的情形,如果哪一天有別人無意間打開了抽屜看到了他的手,所有的秘密就會全部戳破。經過慎重的考慮之後,蘇子朋和李乙丑約定了一個暗號:每次交流之前,都會用三長三短的節奏輕輕拍打抽屜,直到對方以同樣的節奏做出回應之後,才開始正式交流。
這個只有兩人知道的暗號,讓神經繃緊的李乙丑終於放心了許多。
因為昨夜和灶君大神筆聊到後半夜,所以第二日起的很晚。
太陽已經有房簷高低了,匆匆的洗了把臉,也沒有用早飯就再次出門。
走過前後兩院中間的照壁牆之時,看到新買來不久的兩個使喚丫頭正在和幫傭的張嫂閒聊。
兩個小丫鬟和張嫂聊的蠻開心,一便嗑著南瓜子一邊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麼。當李乙丑走過之事,張嫂和金雀兒趕緊起身打招呼。
那銀雀兒見到李乙丑,慌的把裝南瓜子的木盤都撞撒了,畏畏縮縮的躲藏在張嫂身後,用蚊子叫喚一般的細微聲音怯怯的問了個安。
李乙丑故意看了看銀雀兒,這丫頭趕緊把頭垂的更低,根本就不敢看李乙丑一眼。
朝著三個女人微微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說就徑直出門而去。
昨天晚上,銀雀兒確實被李乙丑李大老爺給嚇到了,直到現在,一想起老爺那副要吃人一般的猙獰表情,還是心有餘悸後怕的很。直到李乙醜的身影走出門口,面色才稍稍恢復了一些……
來到鐵器廠之後,把蘇子朋給的特種合金弦取出一些來,交代給匠人按照圖紙繼續組裝。
直到現在,李乙丑才稍稍窺到了一點點蘇子朋的安排:當初他要自己辦個這個鐵器廠,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生產那些賺不了幾個小錢的農具、鐵釘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真正的用意還是生產軍用強弩。
雖說這種東西犯禁,可是大明朝犯禁的事情多如牛毛,而且自己已經是民練的指揮使,堂堂的五品命官,自組民練自產軍械豈不是很正常麼?
現在看來,興建鐵器廠和興辦民練,完全就是相關聯的。只有成為民練的官員,才能結交大明官軍的將領,才能把生產出來的軍用弩賣出一個很高的價錢。
蘇子朋的安排果然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真是精妙到了極點!
時至今日,李乙醜的心思還在賺錢上面,還想著以鐵器廠做幌子生產軍用弩,好大賺一筆。渾不知蘇子朋根本就不在乎錢,也從來沒有想過利用軍用弩去賺錢,他的心思是李乙丑完全想像不到的。
聯通了明末的揚州,奈何卻因為抽屜的限制無法親自出現在這個風雲激盪多災多難的年代,只能假借李乙丑這個揚州土著之手一步一步開展下去。先是賺錢,再是生產軍用器械,然後又有了民練指揮使的頭銜,緊接著就要招募兵勇訓練士卒了……
在任何一個二十一世紀之人的眼中,所有這一切都具有非常明顯的特徵,蘇子朋的意圖已經呼之欲出了!
奈何李乙丑只是大明朝的一個普通人,是一個因為偶然的原因才和蘇子朋牽扯到一起的古人,他沒有超越歷史的洞察力,也看不到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在茫然不覺中渾渾噩噩的跟著蘇子朋的指揮棒行走在這個風暴將臨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