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我才幾個月大,我爸爸就帶著他跟他初戀情人生的只比我小兩個月的兒子回家,求我媽原諒……」
紀叡說完這句話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雖然,這只是他的往事,本是跟樂彤毫無關係,但她聽得心裡難受,盯著他那張不知在何時已經變得木無表情的俊臉,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或者,他其實也像寶寶一樣,臉上曾經有過肆意而純真的笑容,但生活對他來說太殘酷,他內心的苦和仇恨,卻難以對外人啟齒,或者說,是不屑對外人啟齒,久而久之,就為自己扯了這麼一張木然面癱的臉面,去掩蓋內心的種種仇苦情緒。
說起來,從感情世界來說,她確實比紀叡幸福太多太多。
她家雖然不富裕,但她有個很愛很愛她的媽媽,五歲多前,似乎也有個雖然不常見但很愛她的爸爸。
爸爸消失不見後,媽媽從來沒在她面前說過爸爸一句壞話,也為此,到現在來說,樂彤心目中那個爸爸的形像,還是高大慈愛、溫暖美好的。
她知道,爸爸媽媽背後,肯定也有許多不想讓她知道的酸楚和疼痛,但他們沒說,就是想要保有她心中對美好的憧憬,不想破壞她純真快樂的童年。
謊言,有許多種。善意的謊言,有時比真話更能保全一個人的幸福。
雖然,到現在,她也不知道爸爸媽媽的那些往事,但她並沒有探究的想法,只想保留著心中那份存留了二十多年的美好。
「你其實,寧願他從沒對你媽媽坦白吧?」
思及自己的經歷,樂彤突然有點瞭解他痛苦的根源。
紀叡轉過頭,目光裡,盛滿了不可置信和驚訝,良久之後,他才艱難地點了點頭,幾不可聞地應了聲。
「嗯……」
是的,他曾不止一次幻想過,如果老爺子一直和他的初戀情人在外面偷偷摸摸地生活,那該多好,那樣,媽媽就不會被逼到那個份上,即使,只是一個虛假的幸福幻像,她也能在裡面開開心心地生活。
可是,老爺子就是這麼狠的一個人!
他選擇了不讓他的初戀情人委屈,也要把她光明正大地公諸於世!
同樣地,等於狠心把媽媽推向了絕境。
因為,對媽媽那樣驕傲清高的人來說,背叛,已經讓她難以容忍。偏偏,他那個只比紀叡小兩個月的兒子,還時刻提醒著她,老爺子對她,甚至談不上背叛。他或許,從來就沒愛過她,他對她的愛,不過,是一個為了得到名利的謊言。
「我媽媽是真傻,如果……」
紀叡話說了一半,視線從虛無的地方收回來落在樂彤臉上。
樂彤被他深沉難懂的眸光弄得莫名其妙,心臟,卻情不自禁地漏跳了半拍。
「如果……」紀叡舔了舔唇,目光突然間變得熾熱起來,「她像你一樣聰明,懂得把兒子和她的幸福分開,而不是把自己的幸福和我捆綁在一起,那她,應該能好好地活到現在吧?」
樂彤愣了愣,他的意思,是暗示她沒有因為寶寶而接受他?
「紀總,你是在責怪我?還是,在表揚我?」
樂彤沒有要把問題憋心裡的想法,迎著他熾熱的目光直率地問道。
紀叡原本木無表情的臉,微微有了些笑意,唇角輕揚,似是十分有趣地瞅著她,「當然是表揚!」
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樂彤捉摸不透,連帶地,連他如此肯定的話也覺得沒法子相信。
她微微皺起眉,不太理解地盯著他,「可被拒絕的那個,分明是你自己啊,居然還表揚我嗎?」
樂彤想起自己把撕碎了的支票碎片撒他一臉時,他那氣得像是要吃了她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打了個寒戰。
紀叡沒有立即回答她,卻是眨了眨眼,唇角揚起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
樂彤的心弦,似是被人輕輕用指尖勾了幾下,發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弦音。
對自己那情不自禁被勾起的異樣情愫,樂彤心裡甚為惱火。
這男人,今晚幹嘛老是對她笑,難道他不知道,向來面癱的他,笑起來多麼勾人,對一個顏控花癡女來說,那有著多麼致命的誘惑?!
她敢保證,如果他改天在紀氏員工大會上這麼笑一下,保證全紀氏的女人都要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別對我放電!」
樂彤有些憤憤地說著,跨前一步,不敢再看那個隨便一個淺笑就能俘虜人的男人。
紀叡輕輕咳了一聲,也跨前了一步,這次,他就緊挨著她而站,兩人的手臂,若有若無地碰觸了一下,樂彤像是觸了電般,猛地彈了出去。
「不是叫你別對我放電嗎?」樂彤大為惱火地瞪他一眼,輕聲斥道。
紀叡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沒有!」
明明以前一直是個面癱冷酷的男人,為什麼在露出這種寶寶時常會流露的表情,卻一點也不違和?
樂彤一直以為自己瞭解這男人,以為他刻板無趣。
但現在看來,這男人,那裡刻板了?分明,是只非常善於抓人弱點的腹黑且狡猾的老狐狸!
她的理智,對他
其實是沒什麼好感的。
說是抗拒甚至討厭,也不過份。
可她的眼睛,卻是極喜歡他的顏,這種喜歡,從她初見他那一刻直到現在,依舊如此。
無論是他冷酷無情時的樣子,還是他皺眉苦惱時的樣子,抑或,是他淺笑開懷的樣子。
都經常讓她挪不開視線。
本來,她認為這種心理的討厭和審美的喜歡,並不相衝突。
就好像,每個人,都喜歡看漂亮的玫瑰,畢竟,賞心悅目的東西,誰不喜歡啊?只用眼看看,花癡一下,又不用錢!
但卻有很多人,會理智地因為玫瑰的多刺而排斥接近它或是擁有它。
而樂彤,就是那個怕被玫瑰刺傷而從不買玫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