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知道,樂彤留下的病根,並不是因為中介刻薄她,而是因為寶寶一出生之後,她就急著回家照顧幾個月不見的媽媽。
一個才十九歲的女孩,又是上學又是打工又是照顧病人,即使是鐵打的人都會垮,何況,她是個剛生完孩子本該好好休養的低齡產婦?
……
董醫生給還在沉睡的樂彤詳細作了檢查,扔下那句把紀叡噎得不輕卻無從反駁的話,甩甩袖子,轉身出了病房。
這時,已是早上十點多,算起來,樂彤已經昏睡了十幾小時。
紀叡站在病床前默默看著樂彤蒼白憔悴的臉,手機嘀嘀響了兩聲,提示有新的郵件。
紀叡打開郵件,是黃生發來關於樂彤的調查資料。
紀叡一直以為,自己對樂彤的學歷及其他,都瞭如指掌,可當他打開資料,看到樂彤十八歲起的經歷,也就是,她媽媽得了絕症起的那段經歷時,他才發現,自己真的,一點也不瞭解樂彤。
別說瞭解她的複雜卻堅忍的內心,就連她基本的成長歷程,他都一無所知。
看了她這些經歷,他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對她的看法,錯得離譜!!
原來,當年那五十萬,她用來救了她媽媽的命。
而從她媽媽手術後之後的開支來看,五十萬,根本不足以支撐她術後幾年的康復和療養費用,所以,她基本每天接兩到三份家教,一直一直,從十九歲撐到她媽媽去世。
因此,自己一直認為她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這一點,根本不成立?
她的摳門,不是因為她貪錢,而是因為,她曾經為錢吃了不少苦頭?!
而從她到醫院驗dna的時間來看,她沒離開r市之前,確實不知道寶寶是她的兒子。
那麼說,自己其實是錯怪了她?
從她確認寶寶是她兒子之後,她似乎一直沒做出什麼逾矩的事,只是定期回來陪陪寶寶,也沒對寶寶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那自己以為她是回來搶寶寶,或者,是想要利用寶寶來敲詐他的想法,其實,也是自己想多了污蔑了她?
紀叡翻著這些資料,從沒試過如此無地自容過!
從她的經歷來看,她是個非常不幸的人,但她,從來沒對任何人抱怨過生活對她的不公。甚至,在紀叡看來,她是個很快樂的人。
大概,是因為她很容易滿足?所以,她的快樂便來得容易得多?
可他,卻用他的自以為是,用他的剛愎自用,親手,把她這些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快樂,一次又一次地,無情地撕碎。
難怪,她那麼恨他!
恨到不惜拋下一切,也要逃離他的身邊。
可她,明明那麼恨他,卻為了寶寶,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甚至,不計前嫌地陪著他,一起去面對寶寶患病這個難關。
她應該,真是很愛很愛寶寶。所以,才會冒著被他誤解,被他嫌棄的可能,不管不顧地拋下d省那邊剛剛起步的事業,不求任何回報地陪伴在寶寶身邊。
而他,卻非要把她這一顆愛子之心,解讀成利用寶寶接近他,甚至把寶寶當成敲詐他的工具。
細細把黃先生發過來的資料看完,紀叡扶著額,此時的他,不知呆會要用什麼臉面去面對醒來的樂彤。
合上電腦,紀叡踱至病床前,盯著樂彤蒼白的臉容出了一會神,見她仍舊沒有醒的跡象,轉身走了出去,去隔離病房看看寶寶。
走到了一半,便有個護士匆匆跑過來。
「紀總,寶寶醒了,吵著要見樂小姐。」
「我跟你去看看。」紀叡急急隨著護士走到隔離病房前,在院長的特許下,紀叡換了經過消毒處理的衣服,這才跟著護士進了隔離病房。
「爹地,媽咪呢?」
紀寶寶一見他,便撐著床想要坐起來,紀叡和董醫生同時伸出手,把他按回病床上。
「寶寶媽咪像寶寶一樣,睡著了,等她醒了,肯定會馬上來看寶寶的。」
紀叡用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摸了摸寶寶的發。
寶寶的精神狀態不錯,但畢竟病了這麼一段時間,身子似是被掏空了,心裡雖然很想馬上起床去找樂彤,奈何,身體卻是軟綿綿的全無力氣,不過是動了一下,說了一句簡單的話,就已經微微喘起氣來。
「真的嗎?」寶寶半信半疑。
紀叡扭頭輕聲拜託一邊站著的護士,「劉小姐,麻煩你去病房把樂小姐的樣子拍幾幀照片過來。」
很快,那位護士把在病床上熟睡的樂彤的照片遞到寶寶面前,寶寶這才安心,又看了紀叡幾眼,緩緩又閉上了眼。
「董醫生,他怎麼好像很疲勞?」
隔離病房外,紀叡憂心忡忡地問董醫生。
「他現在還在適應期,身材大部分的能量,都用來適應新的骨髓,所以,特別容易疲勞,過幾天就好了。」
即使董醫生這樣說,紀叡還是很擔心。
「他現在的情況,樂觀嗎?」
在這一方面,紀叡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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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寶寶的情況,算是我見過最好的病例了。這裡面,樂彤功不可沒。發病之後,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寶寶都被照顧得相當好,他幾乎從沒出現過牴觸或是消極的情緒,一個五歲多的孩子能有這樣堅強堅韌的意志,連我這個成年人,也自歎不如。」
紀叡不吭聲,心裡,卻是十分認同他的話。
如果寶寶的個性稍微懦弱一點,或者,照顧他的樂彤總是苦著一張臉整天哭哭啼嘀的哭喪著臉,想必寶寶的身體狀況,會比現在更糟糕n倍。
心境,真的決定一切,這是紀叡看了樂彤那些資料之後,得出的結論。
與董醫生聊完,紀叡又在隔離室外面看了寶寶一會,才慢慢地踱回病房。
一推開門,便看見樂彤正用手支著身子艱難地想要坐起來。
「醒了?乖乖躺著,別亂動!」紀叡趕緊小跑著走過去,想要把她按回床上。
伸出去的手,卻在將要碰觸到她手臂的時候,被她抬起來的手重重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