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叡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捏著她受傷的手指,輕柔地在灑了藥的傷口上敷上棉墊。
但在樂彤看來,男人微暖的指尖,像是燒熱了的烙鐵,被他碰觸到的皮膚,熱得發燙,樂彤本能地想的把手抽回來,男人的指尖又加了一點力度,「傷口還在出血,別亂動。」
紀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著聲說完,又垂眸繼續給她處理傷口。
直到這時,樂彤才有了一點點真實感,可這種真實感,卻緣於這男人給她帶來的陌生感。
這個男人,她本該很熟悉。
她在他手下當了近一年的秘書,他很多微小的習慣和喜好她都很清楚。很多時候,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就如一個極具攻擊性的猛獸,即使他沉默著,也讓人覺得他不過是在蓄勢待發。
而眼前這個垂著眼專注而認真地給她包紮傷口的男人,於她,卻顯得異常陌生。
他眼中此時是什麼神情,樂彤看不見,只看到他長而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排陰影,這樣的他,跟以往任何時候樂彤所見到的他都不一樣。
眼前的他,意外地,竟給樂彤一種既溫柔、又安心的感覺。
這種安心感,跟樂彤小時候靠在媽媽懷裡的感覺有點類似。
可那個,是生她養她的媽媽。而眼前這個人,卻是一次又一次用言語或是行動傷害自己,讓她總是想要逃離,卻又不得不接近的男人。
誰都不會想到,個性開朗樂觀的樂彤,其實是個嚴重缺乏安全感的人。
在得知媽媽患了重病的日子,彷彿一夜之間,媽媽的所有親戚朋友,都跟母女倆成了陌路人。十八歲的她,在一夜之間被迫長大,所有的重擔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大概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學會了不奢求。
不奢求別人無緣無故地對自己好,也不奢求別人會在她跌倒時扶她一把。
受了傷,她更習慣自己獨自一人去扛,去承受。因為,她找不到那個能讓她覺得安心的人。
即使,如洛逸凡這般幾年如一日地待她極好,仍然沒能讓她產生安心感。
可眼前這個男人,不過只是給她包紮個傷口,卻讓她覺得安心。
這表示什麼?
想到這裡,樂彤突然不願再想下去,亦不敢再想下去。
恰好這時,紀寶寶倒了水拿了藥過來,而紀叡,亦正好幫她包紮好傷口。
樂彤看一眼紀叡,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姐姐,吃藥。」
對寶寶,樂彤倒是沒這麼客氣,笑著捏了捏他的臉,然後攤開手,示意寶寶把藥倒到她的手掌上。
寶寶乖乖地把幾粒藥丸倒到她的掌心,「姐姐,這兩粒是消炎藥,這粒是止痛藥。」紀寶寶很是認真的解釋道。
樂彤覺得父子倆有點小題大做,但傷口已經包紮好,藥也已經放在了手心,她如果把這話說出來,就成了嫌棄,同時亦否認了父子倆的心意。
「嗯。紀醫生真厲害!」
接過寶寶手裡的杯子,把藥拍進嘴裡,喝一口水,仰頭吞了下去。
吃完藥,樂彤站起來,紀叡盯著她,「你幹嘛?」
樂彤指指廚房,「我們還沒吃午飯呢。」
紀叡一把扯著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扯回沙發上。
「寶寶,去拿外賣薄來,想吃什麼隨點。」
因為早就打算好了接了樂彤之後回來做飯,所以,紀叡一早就放了關姨和莫欣的假,樂彤手傷了,家裡便沒人會做飯,不想餓著,自然得叫外賣。
「可是……」樂彤想想寶寶期待的眼神和那完成了大半的午飯,很是惋惜。
「可是什麼,手都傷了,還做什麼飯,又不是只有你做的飯才能吃。」
紀叡的話,願意,是要打消樂彤帶傷做飯的想法。
可他說話的方式,卻很容易讓人誤會。
這不,樂彤便誤會了。
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早這樣說多好啊,非得把她拉扯回來做這一頓飯,大家都受罪,何苦來著?
大人間的事,紀寶寶不懂,收到紀叡的命令,一點也不含糊,應了一聲之後,便拉開茶几下面的大抽屜,從裡面抱了一本大菜譜出來,摟著,走到樂彤旁邊,爬上去,把菜譜攤在樂彤的膝頭上。
「姐姐,你想吃什麼?」
樂彤看一眼看那本菜譜,正是紀叡平時應酬喜歡去的龍祥酒店的菜譜。
「只要是寶寶喜歡吃的,姐姐都愛吃。」
這龍祥酒店的菜,可是出了名的好吃,隨便一款端出來,都是曾獲xxx美食大獎的菜式,樂彤這樣的吃貨,每次陪著紀叡去龍祥應酬,都恨不得把剩下的飯菜打包。
寶寶從樂彤這裡問不到答案,於是抬起頭問坐一邊的紀叡。
「爹地,姐姐愛吃什麼?」
樂彤和紀叡同時愣了一下,「寶寶,姐姐什麼都愛吃……」
樂彤雖然很尷尬,但還是主動開腔替紀叡解了圍。人紀大總裁併不是她的誰,哪會知道她的喜好?
br/>紀叡沒有吭聲,看樣子,他確實是不太清楚樂彤愛吃什麼。
本來,他不清楚樂彤愛吃什麼,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但他卻因此而遭到紀寶寶狠狠一瞪。
「哼,為什麼姐姐就知道爹地不喜歡吃甜食,還知道爹地愛喝什麼咖啡……」
剛才,樂彤烤香蕉餅的時候對紀寶寶說過,你爹地不喜歡吃太甜的食物,這種咖啡是你爹地最喜歡的口味。
紀寶寶還想數落下去,樂彤揉揉他的頭打斷他,「姐姐當然要知道寶寶爹地的喜好啊,那可是姐姐的工作!」
樂彤的話,本意,是為紀叡解圍,卻讓紀叡眸色一沉。
「呵,你的工作真出色。」
樂彤假裝沒聽到紀叡這飽含譏諷的話,伸手翻了翻菜譜,隨便指了兩道素菜,「寶寶,姐姐愛吃兩個,其他的,你問你爹地吧。」
紀寶寶抬起頭看著紀叡,紀叡淡淡地掃一眼樂彤,「問你姐姐,我愛吃什麼,她都知道!」
紀寶寶看看自己爹地,又看看樂彤,有點想不明白,剛才這兩人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現在卻顯得這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