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聚氣,排空雜念,正待突破第二道木人樁,啪踏啪踏,懸於絕壁的棧道之上響起一陣急促而輕靈的腳步聲,這種時候除非有要人來訪,大弟子陳昌睿才會前來稟報,於是慢慢收回揚在半空的雙掌,卸去一觸即發的第二輪攻勢,微閉雙目,猜摸著傍晚時分到底是何方高人造訪。
果然,陳昌睿身形一晃,飄然而入,在木人樁對面單膝跪地,沉聲道:「稟告師父,有一位陌生少年攜帶陰絕師太一封書信前來造訪,請師父拆閱。」言罷,緩緩起身,雙指夾住書信,真力灌注於其中,輕輕一擲,輕飄飄的書信猶如一隻沉重的飛鏢,在半空中打著旋兒飛過木人樁,到燃燈大師面前恰好停止了旋動,落葉一般的掉在他手中,其真力的收放恰到好處,若是旁人目睹,必然撫掌叫絕。
燃燈大師拆開書信,藉著昏暗的油燈光細細讀完,手撫銀鬚,面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呵呵,來了位大施主,修繕古剎有望了。」
陳昌睿騰升而起,越過幾排木人樁到了大師跟前,落地無聲,「師父,來者何人,肯出資三百萬重修廟堂麼?」
門派掌門間的書信來往屬於絕密,大師收起信紙,塞入信封,「來者是異界草神門的現代關門弟子,經陰絕師太引薦,樂意出資三百萬,不過,對方希望依照我的承諾,輸入三十年以上的真力修為。」
陳昌睿一聽,一臉淒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勸道:「師父萬萬不可,耗去一生光陰,好不容易到了曠世之真武境界,為了一位陌生少年耗去三十年真力修為,您老人家肯答應,杜門的所有弟子可不會答應啊。」
大師扶起陳昌睿,淡淡的應道:「修真之人,為了一點小事,何必如此動容?昌睿,還記得神算子張老先生為算的那一卦嗎?師父的壽元到九十四歲截止,掐指算來還有短短的五年,咋說來著,人生一世,很多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包括自身的修為其實也是一種虛幻之物,入土之後必然自行消散,為了本門的發揚光大,莫說三十年修為,就算貢獻出一生的所有卻又何妨?師父之意已決,只看這少年悟性如何,品行是否端莊,即刻可輸入給他,快,把他帶上來,就在懸空樓上完成一切。」
陳昌睿心急如焚,暗暗決定,一定要阻止師父的真氣輸出,於是縱身一躍越過木人樁,出了懸空樓,嗒嗒嗒幾步到了斷橋處,凝神提氣,狀如一隻大鳥,凌空而起,到了斷橋的另一端,踏著棧道疾步進入八角樓,不按師父之意前往客堂,而是徑直衝向後院中的伙房。
此時的伙房中,全部弟子正圍坐在飯桌邊吃晚餐,心裡都犯著嘀咕,何方貴客值得大師兄在掌門閉關時分前去稟報?見陳昌睿急匆匆趕來,紛紛起身問道:「大師兄,這少年何等來路?信上說了些什麼?要掌門親自接見,夠格麼?」
陳昌睿故意哭喪著臉應道:「書信來自蜀地道姑門的陰絕師太,這少年的來歷,掌門並無告知,只是說他樂意出資三百萬修繕古剎。」
弟子們不由得歡呼雀躍,紛紛嚷道:
「嗚哇,太好了,幾座八角樓搖搖欲墜,廟堂翻修一新,可以敞開山門,迎接香客,爭取更多的供奉,我們的苦日子就要結束了。」
「正如掌門所言,苦修之人須得去除貪念,才會有所成就,不過,當今社會,什麼事情也得財力物力的支持才行呀。」
「既然是一件大喜事,大師兄為何不高興呢?」
陳昌睿面色一凝,長歎一聲,「少年的出資是有代價的,要求掌門依照曾經的放出的話,輸出三十年以上的真力修為哦。」
燃燈大師在弟子們心目中早已是一位修神,膜拜有加,一聽老人家須得輸出真力修為,轉喜為怒,紛紛罵道:
「來者多半是個奸商之子,唉唉,這代價也實在太大了。」
「我們絕不允許他的陰謀得逞。」
「即便這座古剎變得破破爛爛,成了殘牆斷垣,也不稀罕什麼富二代的三百萬出資。」
「莫說三百萬,三千萬也不幹,走,我們去勸阻掌門。」
伙房裡頓時一片混亂,有的弟子開始失聲痛哭,陳昌睿趁機激將道:「掌門已決定為了杜門的未來,向這來路不明的小子輸出真力,你們看著辦吧,我得去陪客了。」
弟子們再沒了胃口,扔下手中碗筷朝後堂的絕壁狂奔而去,到懸空木樓下,整齊的跪成一排,高聲哭喊道:「師父,您老人家快出來,我們有話要說。」
燃燈大師久等陳昌睿不見上崖,聽得崖壁下嚷嚷,心裡明白了七八分,緩步來到懸空樓的瞭望窗,探出頭,沉聲訓誡道:「修真之人,有什麼事值得你們哭哭啼啼的?還不快起來,誰要繼續哭,師父就罰誰關上三日的禁閉!」
杜門門規之嚴厲,早已聞名巴蜀,弟子們一聽,噤若寒蟬,止住哭聲,卻一個也不肯起來,「懇請師父保全靈體,不為那陌生少年耗去三十年真力修為,若不答應,就長跪不起了。」
再說林樂受到陳昌睿接見,要他在客堂裡稍等片刻,讓燃燈大師拆閱來信後立馬回話,可左等右等,不見來人,此時聽得後堂裡鬧哄哄的,心裡正納悶著,陳昌睿闊步而入,掩上客堂門,低聲說道:「兄弟,師父回話,說是近來貴體欠安,真力枯竭,無法達到你輸入三十年修為的要求,還是請回吧。」說著挽起他手臂,就要強行送客了。
陳昌睿的一隻手接觸到林樂,感覺綿軟無比,然而稍稍發力,卻沉重如鉛塊,如何也掙脫不得,只得跟著他走向山門,半途中心念急轉,既然陰絕師太說過此事有**分的把握,為何連燃燈大師的面也見不了?至少得給一點師太的面子嘛,莫非是有人從中作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