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涼的感覺隨著吸氣立時湧了出來，並迅速蔓延到整個肺部，劉澈難以形容那種死而後生的喜悅——這東西真能在水下用！
劉澈手腳並用向前划動，他還算清醒，知道游過眼前的這段巷道，才算真的死而後生。但幾乎就在同時，劉澈就被狠嗆了一口。雖然已經用鼻夾堵住了鼻子，可水的壓力比空氣要大的多，平日養成的習慣，讓劉澈還是一呼吸就忍不住用鼻子，一股水立時就順著鼻腔直接衝進了他的肺裡，劉澈登時就覺得肺裡一陣火辣辣的疼。
「咳……」喉嚨又疼又癢，劉澈就想咳嗽，可是剛一張嘴，立馬更多的水又灌了進來。好像有上千隻螞蟻鑽進了劉澈的嗓子眼裡，從喉嚨一直到肺，劉澈恨不得把手伸進去狠狠的撓一陣。
「呃……」劉澈知道這時候自己必須夠狠，他用手硬掐住自己的喉嚨，強壓下那股繼續咳嗽的衝動。
「呼……吸！呼……吸！呼……」劉澈現在才發現潛水並不是那麼好學的，自己可以專心呼吸，也可以專心游泳，但一邊游泳一邊呼吸卻很難做到。
沒有別的辦法，自救器的使用時間很有限，留給劉澈的時間沒有很多，他不能一直在原地待著。劉澈先吸一口氣，然後趕緊手腳並用向前游，等實在憋的撐不住了，再停下來再吸一口氣，然後繼續向前游……這樣一來雖然解決了呼吸和游泳的問題，卻無形中讓劉澈的速度更慢了。
「這還能在氧氣耗盡前游出去嗎？」劉澈一邊想一邊努力張開眼向前看去，混合了煤塵的水，渾濁的讓劉澈甚至根本看不到前面哪怕一厘米遠處的狀況。
劉澈無奈的閉上眼，每游一段就摸摸身邊的鋼絲網，確定自己仍然在巷道中，而不是游在一個無底深淵中。但這樣一來卻讓劉澈發現了一個竅門，抓著鋼絲網的網眼往前爬，而比游泳快。尤其是在鋼絲網上借一次力，輕輕鬆鬆就都能讓劉澈衝出去好幾米，這可比游泳又快又省力。劉澈登時覺得自己活著出去的希望，馬上增大了一個量級。
可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巷道卻好像沒了盡頭一樣，劉澈感覺自己在巷道裡已經足足爬了將近二十分鐘了，按他的估計至少應該已經爬出了兩里地去了，但觸手所及，前面仍然是水。
劉澈似乎看到自救器裡的氧氣正在迅速見底，不禁有些急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還是出不去，是哪裡出錯了嗎？忽然劉澈心裡一緊，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是……
劉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進入工作面那裡是個丁字路口，自己一路過來肯定要從那裡路過的，難道在那裡時自己沒走對方向，拐進了工作裡面，那豈不是轉入了一個圈中，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劉澈趕忙就想往回走，可剛一轉身，他又硬生生止住了……萬一現在的方向是對的呢？畢竟這一路走來，並沒記得拐過彎啊，往回走豈不是要走回頭路？劉澈又重新轉過身，向著剛才的方向。
「可是如果方向是對的，那為什麼現在還走不出去？」一個聲音忽然在劉澈心裡問。
劉澈又停了下來，是啊，如果這個方向是對的，按照自己的計算，現在至少應該已經出水了……但對自己的估算水平，老實說劉澈自己又沒太有信心，而且這還是在水中，感覺跟水面上大不一樣，也許接著走下去，下一秒就能見到沒有被水完全淹沒的巷道。
現在改道不僅僅是半途而廢的問題，而是如果萬一錯了，那就再也沒機會改回來了。
劉澈知道現在絕對不是猶豫的時候，氧氣恐怕真的要見底了，這不是他的猜測，他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自救器的使用時限也就是二十多分鐘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他心裡偏偏又拿不定主意，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次生死抉擇啊。
「到底該走哪邊，到底該走哪邊？」就在劉澈難以下決心時，忽然一股水從他身邊流過，而且還好像生怕他沒有感覺到似的，緊接著又是同樣大小的一股水流，從他身體另一邊自背後向前流過去，那感覺就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在圍著他反覆轉圈一樣。劉澈心裡一驚趕緊轉臉衝著水流過去的方向睜大眼睛……水實在太混了，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鬼東西？」劉澈心中異常緊張，但不說鬼還罷，無意中說出之後卻立刻讓劉澈渾身汗毛倒豎。鬼？劉澈立馬想起礦上的種種傳說，尤其是他前不久就碰到了一個，一直到今天都解釋不清楚。
劉澈緩緩伸出手向前摸去，他希望能抓住面前的東西，又希望什麼都抓不住，劉澈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前方什麼也沒有，除了同樣的水，劉澈沒摸到任何實質的東西，也幾乎在同時，那股莫名出現的奇怪水流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是透水又加快了導致的嗎？劉澈還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這時候他呼吸了一下，忽然他發現自己竟然感覺沒吸出來氣。劉澈心裡一驚，趕忙又吸了一口，這才感覺氧氣重新湧了出來。
自救器裡的氧氣已經變得時斷時續，好像隨時都可能沒有。到底是什麼攪動的水流，劉澈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準備就往先前的方向游，是死是活就看天意吧，這時候往前游才有可能出去，留在這裡就是死路一條。可是一轉臉劉澈才發現，剛才轉來轉去的時候，他已經弄不清到底哪邊才是原來的方向了。
「老天這是要我滅亡嗎？」如果說剛才往哪邊走，還是選擇，現在則完全是要蒙了。
「早知道，我為什麼要停下來？一直按著原來的方向，也許現在都已經出水了！」越是找不對原來的方向，劉澈心裡越是認為原來的方向很有可能是對的，就算在冰涼的水裡，劉澈仍然急出了一頭汗，「現在該怎麼辦？」
「媽的？」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先前消失的那股水流，這時候忽然又轉了起來，而且越轉越快，很快一股更大更快的暗流繞著劉澈逐漸形成。劉澈甚至感覺自己被水冰得已經麻木的手指，被沖的都有點抓不住鋼絲網，但這還不是更麻煩的，緊接著劉澈就覺得水裡有個東西直接就擦著他的肩膀劃過，圍著他繞了一圈，然後就在他背後位置停了下來，一動不動的就那麼冷冷盯著他，劉澈甚至感覺到了那東西身上陰冷的氣息。
「這是什麼……東西！」劉澈摒住呼吸，緩緩地轉過僵硬的脖子，生怕驚擾了那東西，渾濁的水底仍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在他想像力豐富的頭腦中，卻在前方浮現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噗……」劉澈吐出胸口的那股氣，他終於再也受不了這種壓力了，拚命地轉過身，也不管方向是對是錯，反轉是向著那怪物相反的方向，使勁向前劃。
連折騰了幾下，卻根本就沒劃出多遠，劉澈這才想起來要抓著鋼絲網才能游得快。劉澈重新去抓身前的鋼絲網，但這一抓，卻把劉澈的心幾乎都給驚了出來，他這一把竟然抓了個空。劉澈還以為是手伸的不夠長，趕緊向四周摸去——沒有，什麼都沒有，前後左右除了水還是水……
六礦不是個大礦，巷道跟柳河礦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柳河礦的巷道足有三米多，但六礦的巷道，劉澈站在地上，抬起手甚至就能摸到頂板。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狹小的巷道，現在劉澈向四周抓了一圈，竟然什麼也沒有抓到。怎麼回事，自己難道已經不在六礦的巷道裡了？
「冷靜，冷靜！」劉澈的心劇烈的收縮著，一遍對自己喊著要冷靜，可是腦子裡不由想像的卻是自己正處在一個黑暗的海底，四周時不時冒出一個巨大的身影，好奇的繞著他轉一圈後走開，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巨怪，會不會一個不高興一口把他吞下去。
就在這時水流又一次加快，劉澈覺到有一股水牆正向自己湧來，那種感覺就像有一個巨怪正向自己衝過來一樣。劉澈還在做最後一絲掙扎，他拼了命往前游，突然劉澈就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拉住了他。劉澈的身體頓時一斜，剛剛還能順暢的游動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劉澈發了瘋一般掙扎著，本來已經渾濁的水被攪和的好像濃湯一樣，但那股力量卻絲毫沒有被掙脫的跡象。劉澈也根本沒辦法掙脫，他甚至根本沒覺到有任何東西拉著他，但偏偏就感覺，正有一股實實在在的力量拖著他往下扯，好像四周的水甚至都裹著劉澈往下壓一樣。這是個什麼怪物？
六礦的井底雖然沒有柳河礦深，可也有四五百米，在這樣一個已經半公里的深度還往下沉，劉澈不知道自己會沉到哪裡，難道會一直掉進地心？如果下面都是水，也許不等被憋死，自己就會被巨大的壓力把胸腔壓爆，最後被壓成肉餅。
下沉，下沉，隨著拉力，劉澈覺得自己被一路拉著向下沉……
「嘩啦」一聲，非常詭異的，劉澈突然感覺自己下半身一下子自由了很多，那樣子好像是掉出了水面。
這下面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劉澈咬著牙準備被摔成肉泥，可是隔了半天，劉澈感覺自己就這麼掉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水也沒有向下面流去……這是怎麼回事，這世界上，水怎麼可能懸在半空中？
忽然劉澈心頭一動，一個翻身，頭一下子就出了水面。劉澈也反應過來了，不是水懸停在了半空，而是他長時間處在水下，水的浮力讓他失去了重力感，他剛剛的位置一直都是反過來的——頭下腳上。
「竟然出來了！」劉澈心裡一喜，手腳並用地從冰冷的水裡爬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從來沒覺得能自由的呼吸空氣感覺是這麼好，但還沒等他來得及高興，礦燈的燈柱無意中向四周晃了晃，劉澈就愣住了。
礦燈並不防水，還好由於要防爆，也有一定的氣密性，但即便如此也禁不住井水這麼泡，出來後燈裡還誇張的淅淅瀝瀝往外流著水，燈柱已經昏暗的厲害，跟根蠟燭似的，但劉澈仍然看清了眼前的情況——眼前是一段巷道沒錯，但卻絕對不該是六礦的巷道。
巷道裡完全沒有鋼絲網的棚架，也完全沒有用錨桿加固過的跡象，它甚至連礦井上最常用來支撐的工字鋼都沒有，支撐巷道的只是每隔一段就有三根木頭釘成的一個「門」字匡，而把這些木頭連在一起的，是一個個一尺來長，兩頭帶鉤的鋼筋。
放了城裡的或者是現在農村的孩子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劉澈是認得這東西的，小時候家裡還是泥坯屋，用木頭搭大梁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東西把木頭固定成三角形的木樑，在他家鄉那邊叫這東西「扒拘子」，自從小學畢業後，劉澈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東西了，現在猛然間在一個巷道裡見到了這東西，劉澈忽然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六礦雖然老但也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東西，那麼，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