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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節 回家過年 文 / 岸上漁家

    「噗——!咳咳,劉隊長,咳,你別嚇我!」劉錢龍聽這話,一口啤酒直接就噴了出來,連嚇帶嗆,一時間臉都白了,他上次算是撿回一條命,要不是劉澈、李前進夠膽又夠義,他連死在哪都不知道,現在想起來還害怕,這要是再來一回……

    「我也希望是自己嚇自己!」好好的眼睛可以變瞎,瞎了的眼睛復明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尤其是它還是只野生動物,不可能接受外部治療。

    「可能它當時只是一隻眼睛受傷,並沒有瞎,咱們再碰到它的時候,它已經痊癒了?」李前進皺著眉頭說。

    「希望是這樣吧!」劉澈端起酒杯,聞了聞終於還是放下了,雖然工作至今「酒精考驗」,劉澈仍然不喜歡酒的味道,不管是這種苦苦的啤酒,還是那些辛辣的液體,他至今都難以理解怎麼會有人會嗜酒如命的。

    「肯定是李班長說的那樣,要不然咱們掘進頭最近怎麼再沒發現那種東西?一定是!」劉錢龍一拍大腿說。

    「我也希望只有一隻!」可絕大多數時候劉澈都不會那麼好運,「不過我倒覺得掘進頭再沒出現那種怪物,很可能是那具屍體的原因,任何動物看到同類的屍體都會恐懼。我聽人說早年這邊狼多的時候,牧民最喜歡的就是把打死的狼晾起來發臭,別的狼聞到死狼發出的味就不敢來了,那傢伙對血那麼敏感,肯定對死屍的氣味也非常警覺。還有,穿狼皮襖的人,狼都得繞著走。」劉澈記得這還是聽常向東說的。

    「劉隊長,你被人忽悠了吧?」劉錢龍聽劉澈這麼說,差點又一口酒噴出來,「這是誰胡說八道,狼是最記仇的野獸,把死狼涼起來,狼群能把那一整片的人都給吃了。小時候我聽我爺爺講,早年間我們村有一個人,抓了一隻小狼崽子,剝下皮給兒子做了一頂皮帽。幾天後,他兒子跟一群小孩一起在河邊玩,一條大野狼忽然從河邊的蘆葦叢躥出來,一口就把他兒子咬死了就跑了,那麼多小孩,野狼就攻擊了他兒子一個人。」

    劉錢龍把酒瓶裡剩下的暖瓶全倒進杯子,只夠倒小半杯,劉澈索性把自己剩下的大半瓶暖啤遞給他,「更早的時候,據說那會我們那各種野生動物還多,我們鄰村有一個會設套打獵的老頭,專門套些野雞、兔子。老頭無兒無女,家裡就老兩口,別看窮,卻偏還有一個破規矩:他每三天才會套一次獵物,每次還只設三個套子。不管能不能套到獵物,不會多,也不會少。」

    「有一次那老頭前一天晚上又設好套子,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清早,去收獵物。前兩個套都是空的,老頭收拾好了工具去看第三個套,誰知道還沒走近呢,就聽到嗚嗚的哭聲。老頭覺得奇怪,走到跟前一看,當場就給嚇了一跳,只見那哭的竟然是一條老狼。老狼的脖子被套子勒得緊緊的,一身原本的黑毛都泛著一層白色,鬍子和眉毛位置的毛都白透了。」

    「見到老頭子來了,老狼就抬起頭來看著老頭,大滴大滴的從兩隻眼睛裡流了出來,哭的就跟個人一樣。老頭子也沒見過這情況,舉起棍子想要把那狼打死,但幾次舉起來,最後關頭又給放下了。老頭實在不忍心,就把老狼給放了,老狼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看著老頭,直到走得看不見了。」

    「又過了兩年,老頭眼睛花了,耳朵聾了,腿也得了老寒腿,再設不了套子抓獵物了,家裡窮的鍋都揭不開。老頭和老太太都準備餓死了,有一天,老太太一大早開門,發現門口扔了一隻死兔子。老太太高興啊,還以為是只瞎兔子,撞在門上撞死了。可是從那以後,隔三岔五他們家門口就會發現不知道哪來的野兔和野雞,老頭和老太太從此才不再挨餓了,可卻一直不知道是誰在幫他們。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們家鄰居半夜起床撒尿,看到一隻狼叼了一隻野雞扔到老頭門口,這才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原來是那老狼的狼子狼孫來報恩了。那老頭死的時候,據說方圓幾里的狼一起嚎了一夜。」

    劉澈聽劉錢龍說完,不但沒覺得神奇,反而覺得好笑,「你把狼說的也一點太神了。前一種情況不過是一種動物屆普遍的報仇現象,新聞報道上這種事多了:非洲有人殺了一頭小象,母象招來了一群大象,把整個村夷為平地;黑龍江有個農民當著母金雕的面油炸了小金雕,結果此後幾年,他只要出門,那隻母金雕就會從高空撲下來,逮著他的腦門就是一通狠啄。這事你上網一搜,不是只有狼才會那麼做。那條野狼會只攻擊他兒子,十有**它就是那條狼崽子的媽,聞到了狼皮帽子的氣味。」

    「至於你說的後一個故事,那更是給都編得濫了的,我小學時候還學過一篇類似課,不過報恩的主角不是狼,而是一條小金魚。」來到大西北這些年,劉澈這種故事聽的太多了,而且那些人說完這些故事,還要給你說一大堆道理出來,說的那叫邪行:什麼集體性智慧,什麼世代相傳,什麼人類還難以理解的思考方式啊……要說這些人編的也沒水平,狼要真有他們說的那智力水平,怎麼會鬧到,要不是依靠人類建立的保護區差點絕種?

    說實話,劉澈挺煩這種東西的:忠誠啊,勇敢啊,誠信啊……編這些故事的人,都好像在似有似無地在向你灌輸一個道理,凡事只要是涉及少數民族的,那就是真善美的,凡事只要是漢族的,都是骯髒醜陋的。真是莫名其妙,哪個民族沒有一撮良心爛到心肝的壞種胚子,哪一族又不是好人終歸還是比壞人多?就算戴著天下最美麗的稱呼的一群人——父母,裡面都難免有些是人渣,何況漢族有十億多人。

    「我覺得劉隊長說的有道理的,對同類屍體的恐懼是絕大部分動物的天性。如果真還有那麼一個傢伙,它一直沒出現,很有可能就是那具屍體造成的。」李前進支持劉澈的觀點。

    「可現在怎麼辦?那具屍體被那些專家教授給弄去解剖了!」劉錢龍聽劉澈跟李前進兩人都這麼說,不由擔心起來。

    「不用怕,他們既然就地解剖,就不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弄走,我待會去趟機修廠,看看能剩下什麼東西,就都弄回咱們掘進頭。」李前進胸有成竹地說。

    「這倒是個好辦法!」劉澈點了點頭,「我已經請好假了,明天下午回家,可能要一個星期回來,你們自己小心點!」

    劉澈只是個副科級,現在具體職務還都沒了,不需要跟隊長朱青玉一樣非要值班到農曆十五後,過了春節,他就可以回家了。

    劉澈選擇這時候回家,不是因為有多想見,多麼迫不及待的回去,主要原因是因為現在回去方便,對這樣一個勞務輸出的西北省份來說,現在回鄉潮已過,離鄉潮還沒來,回去的票很好買,甚至都不需要提前訂票,到了火車站就能拿票。既然總是要回去的,不如選擇個方便的時候回。

    說到回家,劉澈就要介紹介紹自己家的成員了,相比現在的家庭,劉澈家的人口比較多,全家加上他共有六口人,劉澈是家中幼子,他出生那會計劃生育才剛推行沒多幾年,那時候覺得是挺嚴厲的,其實還遠沒後來幾年那麼厲害,要是再晚幾年的話,劉澈根本就撈不到出生。

    劉澈他爹在家中是絕對權威,中等身材,今年正好六十,沒事就喜歡念叨當年要不是一個親戚喝醉酒,耽誤了給他送信,讓他錯過了大慶招人的考試時間,否則以他四十多年前的初中學歷,學的都跟現在的高中生是一樣的東西,如果他進了大慶,如今至少也得是個處長。劉澈倒覺得他沒進大慶絕對是大慶職工之福,以他那性格,如果他當了處長,絕對沒下面人的活路。

    劉澈他媽是家裡的二號統治者,比劉澈他爹小兩歲,一米六出頭的身高,體重卻常年維持在三百斤,她共生了四個孩子,非常好地證明了「會生男先生女」那句中國古話。劉澈排行老四,上面是三個姐姐,最大的姐姐今年已經快四十了,最小的一個也比劉澈大了六歲,都已經出嫁。

    三個姐姐給劉澈的感覺是,大姐最倔強,卻最沒腦子,二姐狡猾而潑辣,他們都不聽父母的話,只有三姐最孝順,最聽父母的話,但卻是被父母折騰的最苦的一個。

    劉澈記得從他剛剛懂事起,就經常見到他媽要麼用巴掌對著三姐的臉扇耳光,要麼就是拿著大拇指粗的電線做的鞭子往三姐身上抽,往往一遍抽還要一邊賤種、雜種的罵,而她三姐卻一邊哭一邊還會說,「娘啊,你打我就打吧,你別生氣,別把你氣著了!」

    打完之後,三姐還要乖乖地給他媽洗腳,剪腳趾甲。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三姐出嫁。那種他媽特製的鞭子,劉澈也挨過,他跑的快,只被在胳膊上抽中一下,但光那一鞭子就足足讓劉澈的胳膊紅腫了整整三天,那根本就是古代牢獄裡對付犯人才會用的東西,想起三姐被打時,一打就是辟里啪啦的被抽半夜,劉澈都不知道三姐是怎麼熬過來的。這樣對付自己的子女,劉澈絕對不能理解他媽的做法,但更不能理解是他三姐的做法。

    第二天下午,劉澈給隊長打了聲招呼,提前兩個小時下班,險險趕上去市裡的最後一班車,先坐了三四個小時的快客到市裡,在就近的超市買了麵包和方便麵,這才去火車站買車票。

    到了售票口一問,售票員說,臥鋪和座位都沒了,只剩站票,問劉澈要不要。真從這邊站回家能站死人,幸虧劉澈早有經驗,直接買了一張站票,等待了兩個小時後,上了車一看,果然車廂幾乎就是空的。劉澈又補了張臥鋪,這才算坐上了東來的火車。

    近三十個小時的動盪,劉澈到達徐州。一下火車,就去了最近的商場買了一些具、化妝品之類的東西,這是給外甥、外甥女們的小禮物,劉澈還給父母買了一台豆漿機。

    買齊所有的東西,劉澈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汽車總站,坐上發往市區北面農村的一趟公共汽車,還要再坐將近兩個小時的汽車,劉澈才能到家。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劉澈已經感覺精疲力盡,但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幾天,才是真正考驗他的時候。老實說,如果不是還想見見三個姐姐和幾個外甥、外甥女,劉澈絕對不想回這個地方。

    說劉澈不孝也罷,說劉澈不能體諒父母也好,劉澈認為換了別人,絕大多數人都還沒有他做的好呢。這一切沒有其他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劉澈的父母實在是太特殊了,到底是個怎麼特殊法,劉澈概括不上來,不過,舉個例子,你就很容易明白了,比如劉澈的父母都很喜歡的自誇。自己誇自己並不是錯,關鍵是他們喜歡自誇的東西有點特殊。

    以劉澈的母親來說,她經常對劉澈自誇的是,「我是正經女人,人家一個個都出去找人,我從不出去找。」劉澈知道他媽說的「找人」是指出去找情夫,但是每回劉澈聽他媽這麼說的時候,就是忍不住一陣噁心,看看他媽那幾乎長成一個皮球一樣的身形,硬壓著才沒說出那句話,「就你那三百斤的體重,出去找也得有人要啊!」

    劉澈他爹則說的比較隱晦些,他喜歡坐在大門前,對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中年婦女,一個個指著對劉澈說:這個,當年上學的時候喜歡脫了鞋,把光腳丫子放在我腳上;那個婦女,整天沒事就喜歡找我說話,不過我不喜歡搭理她……每次看到他爹一邊說一邊亢奮的唾沫星子四濺的樣子,劉澈都忍不住想抽他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

    劉澈也不明白現在的農村是怎麼了,農民再也沒有了原來的那種純樸、純真、善良,整個農村到處充斥著的都是偷情、通姦、偷竊等的破事。一個人得了性病,一個月之後絕對全村人都能傳染上。是現在的農村太開放了,還是又重新回歸了原始的愚昧……又或者,本來就是這樣?

    劉澈的家就在馬路邊上,公共汽車直接就停到他家門口,一下車,劉澈就算到了家了。

    劉澈一手拎著滿滿一大包東西,一手推開大門,正好這時劉澈他媽聽大門響,也推開堂屋門出來看,一見是劉澈,她立馬高興地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嘴裡還念叨,但第一句話把劉澈聽得就是一愣,只見他媽洋洋得意的對劉澈說,「前一段時間,你三姐姐給人家那邊吵架,我聽說後,就過去把她罵了一頓,罵到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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