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夠完全地忘掉一個深愛的人?或者,一個仇恨的人?一段經歷,一段記憶?乃至,忘掉全部?
「爸爸!哥哥!媽媽叫你們吃飯了!」瘦小的女孩一路跑到田地邊,輕輕喘著氣,衝著自家地裡辛勤勞作著的中年男子和田邊草地裡悠哉地躺著打盹的青年喊著話。
中年男人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回過頭來向自己的女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知道了,這就來。」青年也吐掉了嘴裡叼著的草葉,坐起身來,轉頭看著女孩,溫和地笑著:「喲,小夜,今天的晚飯要吃什麼啊?」
女孩小夜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看著他,語氣頗為不滿:「哥哥,你又在偷懶吧?要是我,今天就不給你吃飯!」哥哥卻是一貫的厚臉皮,居然還笑著道:「我哪有偷懶啊?我明明是在很認真地思考啊。」
「思考?什麼啊?」「思考……夢境與現實的距離之類的。」青年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卻被自家妹妹一下子戳破了真相——「就是在睡覺嘛!」
就像所有家庭的普通小孩一樣,兩兄妹就這麼陷入了沒完沒了的紛爭之中。
最後,還是在來到了田邊的父親的干涉下,孩子們才勉強安靜下來——「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吵了,回去吃飯吧。小夜,別這麼說,他畢竟是你哥哥。還有,你以後還是得下地幫忙,不准偷懶了,知道了嗎?穆宸。」
青年眸光一閃,臉上的溫和笑意更深了幾分:「知道了,『父親』。」
雖說房間的主人並不是特別依賴視力,但這房間裡卻仍然是過分地昏暗了一些。暗得讓人幾乎找不到那永遠以一個姿勢寧靜地坐在角落裡的黑衣青年,即使他的頭髮是極其燦爛顯眼的金色。
「穆宸。」坐在窗邊的房間的主人突然開口喚了一聲。於是角落裡的青年抬起了頭,露出一雙湛藍卻毫無神采的玻璃珠一樣的眼眸。
見他抬頭,奈落卻又像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似的轉開了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了口:「桔梗死了。我殺了她。」
他的話並不是命令,所以,角落裡的穆宸並沒有開口,依舊睜著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望著面前的一片虛空。
奈落仔細地看著他,一副並不相信他真的毫無反應的樣子。為了更深的試探,他甚至還又提了一句:「說起來,我當時真應該帶你一起去才對——在殺桔梗的時候,我遇到了殺生丸。」
依舊眼神不變地望著前方,心跳、呼吸都很是平穩,穆宸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真的完全沒聽到他說的任何話一樣。
「說起來,殺生丸還問起你了呢。他說——『穆宸在哪裡?』」刻意放緩了語速,奈落瞇著眼睛,一副回憶的樣子,「當我告訴他你被我操縱了的時候,他立馬就拔劍砍了過來!但我還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呵,很精彩。真該給你看一看。」
角落裡,穆宸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在那裡的只是一尊製作精巧的蠟像而不是一個有心跳有呼吸的人類。
即使是聽到奈落說出了「你究竟是怎麼做到讓那個殺生丸也對你死心塌地的?我還以為他喜歡的是跟著他的那個小姑娘呢。」這樣的話語,穆宸依舊是一副斷了線的玩偶般的木然樣子,似乎是真的完全被奈落的法術所控制了。
殺生丸,嗎?
安謐的夜晚,連蟲鳴都已然歸於靜寂,只有明亮的月無言地掛在枝頭。
映亮了半邊天空的火光,猙獰地笑著的可怕的人們,明晃晃的刀尖,飛濺的鮮血……還有,妖怪!
猛地從惡夢中驚醒!小夜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整個後背都已經被冷汗給浸濕了!這個夢,這個夢……不知道為什麼,小夜突然有種莫名的焦慮——雖然以她的這個年紀應該還不知道這個詞該怎麼寫,但這個夢卻讓她真實地感受到了恐慌!
「哥哥?」
往側邊看去,應該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兄長卻不在身旁。看著平時無比熟悉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可怕的空蕩蕩的屋子,小夜越發地害怕了,不由得掀開門簾便跑了出去!
幸運的是,外面的月光很亮,這稍稍地打消了一些小夜心裡的恐懼,也讓她很輕鬆地找到了自家身穿著一件長長的黑衣的哥哥那站立在村口歪脖子大樹下的纖瘦的身影。
儘管兩兄妹平時總是在吵嘴,但在此時的小夜心裡,哥哥顯然正是這個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於是,完全沒有多想的,小夜衝著哥哥的背影跑了過去——「哥哥!」
轉回身來的青年眼裡滿滿的警惕在見到女孩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臉的愕然:「小夜?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夜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我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倒是哥哥,你這麼晚了還在這裡做什麼?」
「睡不著?我看你是做了惡夢被嚇醒了吧?」青年一眼便看破了她的心事,微笑著在草地上坐下,向自家妹妹招了招手,「來,說說是什麼樣的惡夢?」倒是隻字未提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小夜也實在是很想和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夢,便坐到他身旁,深深吸了口氣,開始了講述——「我夢到,我們的村子被強盜襲擊,他們放火燒了整個村莊,搶走了我們的糧食和財物,又殺光了村子裡的男人們,把女人們集中到了一起。然後……」
說到這裡,小夜像是想起了什麼,雙眼有些失神地看向虛無的前方:「然後,血腥的味道,引來了妖怪,一大群妖怪!」
青年顯然沒想到會從一個小女孩的嘴裡聽到這樣的一個夢,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見小夜的神色有些不對,連忙一把將發愣的女孩擁進了懷裡。
但,小夜的夢境並沒有結束——「那些妖怪中間,有一個,白色的……」
說到這裡,她卻突然頓住了,神色變得痛苦了起來,在青年的懷裡不斷地掙扎著,念叨著:「白色的……什麼?究竟是什麼?哥哥!這只是一個夢,對不對?它不會發生的,絕對不會發生!我們……都會好好的,是不是?」
「對,對!這只是一個夢,我們都會好好的,大家都會好好的……一切都不會有事的。」青年抬手摸著女孩的頭,溫和地安撫著。
大概是他的聲音實在太溫柔,也或許是女孩實在太困。沒一會兒,女孩的掙扎便漸漸緩和了下來,最終,在他的懷裡進入了夢鄉……
「惡夢嗎?」看著女孩安詳的睡臉,穆宸輕聲念了一句,站起身向著村子裡走去。
究竟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真實?誰又能真的分清楚呢?
依舊是那個昏暗的房間,明亮的月光從窗外射入,給房間裡增添了不少光亮。一身黑衣的青年卻仍然坐在房間的角落裡,一副連月光也無法把他照亮的樣子。
奈落也沒有管他,逕自坐在窗邊,看著面前的神無手裡托著的鏡子——鏡子裡清晰地顯現出了前不久他派神樂和嬰兒對戈薇下手的全過程。
「戈薇……」喃喃念著,奈落臉上顯出沉思的神情,「自從桔梗死後,她就是唯一能看到四魂之玉所在的人。但是,她的意志實在太堅定……」事實上,要不是因為犬夜叉一心念著尋找桔梗而讓戈薇的心裡有了一絲黑暗,那嬰兒是根本找不到下手機會的。
說起來……「不過,這世上也不是只有她能夠找到最後一塊四魂碎片的下落。」想到這裡,他的眉頭展開了不少,向著屋子裡等同裝飾的其他兩人道:「神無和琥珀在這裡盯著。穆宸,你跟我走一趟,去找傳說中的千里耳。」
「是。」
在最猛勝的環繞下,奈落和穆宸懸浮在一個顏色頗為詭異的池塘上空。奈落**oss當然是自帶有懸浮技能,作為小蝦米的穆宸卻是使用了魔法,週身環繞著一圈由看不見的火焰激起的灼熱的蒸汽。
奈落瞟了依舊面無表情的穆宸一眼,正想說什麼,卻在聽到池塘裡的響動後又閉上了嘴。
平靜的水面有氣泡冒出,漸漸由小變大。最後在近一人高的水柱中,出現了一個長著一對極長的,一直垂到了胸前的大耳朵,卻一直閉著眼睛的大腦袋妖怪。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人物——千里耳。
「真慢啊。」奈落小小地抱怨了一句。
那大腦袋妖怪的聲音很是尖細:「嘻嘻嘻,奈落,這次還帶了個小朋友來嗎?不過,他好像沒有心啊……」
沒有心嗎?
這次奈落卻沒有看穆宸,逕直對千里耳說:「不要廢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四魂之玉的下落?」
「我聽到了哦。雖然很微弱,但我確實聽到了。不過你這次想要拿到手可就不那麼容易了哦。」千里耳明顯是個話癆。
奈落卻沒有那麼多的耐心等他廢話:「別賣關子!當心我殺了你!」鮮紅的眼眸微動,穆宸非常心領神會地抽出了帶著火焰的短刀對著千里耳。
受到威脅,千里耳還是挺識相地乖乖說出了自己的收穫:「最後的四魂碎片就在,此世與彼世的交界。」
此世與彼世的交界?
奈落身後,應該沒有心的穆宸卻緩緩地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殺生丸這算是出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