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家莫名地籠罩在一股子陰鬱中,劉氏消停地在屋裡養著,那厚嘴唇子因為上火,還起了一圈的水泡,這幾日倒是消停,也不罵了,蔫蔫地也不吭聲。心裡那些不服倒是一點都沒減。其實是沒人願意搭理她,看著她那模樣,誰也不願意多說啥。
可算是能出了屋,知道以後自個兒不能生了,便開始念叨著老大的不好,老三一屋的不好,爹娘的不好,瞧著啥都不順眼。
「娘,這都多些時日了,爹咋還不回?」秋兒這幾日沒少挨劉氏損,這丫頭的命也是坎坷,攤上這樣的媽。
「惦記他幹啥?他外頭有人了,不要咱們了!」劉氏賭氣,臉拉拉老長,也沒人給她送飯送菜。每日都是秋兒提前出了屋去拿。一家子都是嫌棄她的樣子。
這期間,崔氏整日忙活著幫著林康福選種,家裡幾個男人在地裡忙活著,琢磨著新一年的地裡都種些個啥玩意。
自從元宵節後,林家就有些沉悶,轉眼開了春兒,上谷村可算是有了些生機。林清然都覺得身子舒坦了不少,跟著往年比起來,這冬日過的還算湊合,至少,屋裡頭不冷,那柴火整日地燒著,才一開春就足足燒沒了十簍子。
「爹你又去砍柴了啊?」霞兒嘴裡念著書,小手比比劃劃地寫著字兒。
林永河瞇著眼睛,點點頭,伸手擦了擦汗:「才去地裡瞧了瞧,這不屋裡柴火沒了,就又弄了一簍子。」
「還是夠用的,這一冬日,倒是用了不少的柴火。」張氏從屋裡出來,拿著洗好的衣裳在外頭掛著,天兒還是有些涼。這還是頭一回洗了衣裳掛出來。
「這哪夠用,我瞧著就這幾日了,等暖和些,便不必再砍了。暖和了一冬,可別再凍著。」林永河說著。靠在一邊,看著自家媳婦和閨女。
「看看霞兒,可用功了,要不跟著孝傑一齊考個狀元去。」林永河逗著家裡的老小,背起書來可是比孝傑還用功。
林清然在一邊蹲著,幫著娘親拿衣裳:「可不?咱家霞兒要學那花木蘭。要學那女駙馬呢。」
「啥是花木蘭?」老三笑呵呵地一靠,伸手去夠煙袋子,卻叫張氏搶了先。含笑著不肯給他。近日嗓子不好,張氏便不許林永河整日抽煙袋子。
「花木蘭是個大孝子,還知道代父從軍呢!」霞兒瞇著眼睛說著:「霞兒不學她,咱們不打仗,也不用徵兵。」
「瞧瞧。還知道打仗的事兒。」張氏拿著單子揚了揚,便掛在竹竿上,清然摸著,晾好的單子都有些微硬,可見這天兒還是冷的。
「也不知道大哥回沒回?可有段日子了……」張氏從清然手裡接了盆子,低聲問著。這段日子,劉氏消停下來,連崔氏也不咋搭理她。
「大哥回去幹啥?我看不回更好。整日對著那瘋婆子。」林永河蹙眉說著。對劉氏的印象一點也不好。
清然跟著霞兒彼此對望,然後撇撇嘴,實在是不願意提起劉氏來。
張氏歎氣:「這大嫂以後算是生不出娃了,都是自個兒折騰的。還跟著大哥鬧成這樣,也不知道整日咋想的?」
「啥能咋想?大伯母那樣自然是一家子不捧著她慣著她。她就不舒坦了,瞧著啥也不順眼。也見不得人家好。誰沒有個攀比的心氣兒。」林清然細聲說著,然後拉著霞兒:「走,看看二伯母去。」
霞兒笑瞇瞇地跟著,歡喜的不得了。林清然跟霞兒換下了冬日穿的厚襖子,穿上了在雜貨店新買的裌襖,走起路來,也輕快不少。
「姐,你說大伯母得鬧到啥時候呀。」霞兒嘟嘴問著,心裡不咋痛快,每日都得聽著劉氏屋裡吵吵一陣才算,叫旁人的心情也不大好。
林清然瞇著眼睛:「咱只管過好自家日子,看著情形,估摸著離分家也不遠。」
「姐,要是分了家,咱們就有自個兒的院子,還可以蓋新房子呢。」最重要的事,不用整日跟著劉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林清然笑笑,新年才過,她又長高了一些,人看著也愈發嬌嫩。
「喲,這不是然兒麼……」一聲極其張狂的聲音傳來,林清然牽著霞兒,便瞧著小地主魏潘帶著幾個小廝大搖大擺地進了林家。
只見他長得湊合,可惜……人模狗樣。性子太叫人討厭。林清然瞇著眼睛:「不知魏公子有何貴幹?」
男人拿著扇子上前,清然本能地後退,將霞兒攬在身後。「嘿嘿,多日不見,可否想我?」
這個登徒子,欠揍的很。
拿著扇子輕輕地勾起林清然的下頜,這就是**裸的調戲。林清然惱火地一跺腳,伸手甩開他的扇子。「請自重!」
「喲,脾氣見長,別忘了咱們可是定了親的,你早晚是我的人。」魏潘說著,對著小廝揮揮手:「這些是一點心意,也順便來瞧瞧你。」
「誰要嫁你!」林清然實在忍不了,這廝欠揍又欠罵。於是揚起小臉,扯著霞兒:「你家的親,早就退了,不信你問!」
見了魏潘來,就知道當初劉氏在中間搞鬼。魏潘蹙眉,拿著扇子點了點清然,很顯然被這丫頭嗆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小丫頭,我……我不跟你說,找你們當家的去。」
小地主親自登門,一家子自然是全都到齊,崔氏和林康福更是差人上茶好生招待。劉氏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張氏和林永河站在一邊,看著穿著墨色長袍的魏潘,這廝如此模樣,不用說劉氏就根本沒退親。
連氏擔憂地瞧了眼張氏,慇勤地伺候著。
「聽了這麼一會兒,我算是明白了。」魏潘瞟了眼林清然,清然卻轉過頭不搭理他,地主咋了?她就是不嫁。
小地主也不惱,只是將手上的扇子啪地放在桌子上:「本少爺來也來了,這親當初是你家大兒媳婦親自說的,也沒有退親一說,不管你家裡頭咋個回事。兩年之後,林清然必須進我魏家的門。」
老爺子蹙眉,知道這小子混,也不好說什麼,崔氏更是有苦說不出,兩邊得罪。「小少爺,這親已經退了,您看……我家清然已經有人家了。」張氏抱著清然臉上為難地說著。
魏潘瞧了眼林家上下:「當本少爺我好糊弄?我話可是說了,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算是我爹,也不會答應這麼戲弄我們魏家。」
一通話下了,崔氏和林康福送走了魏潘,老三卻氣的要死,轉身拿了門口的棒子朝著劉氏走去。
崔氏一瞧:「老大,老二,快攔著可別鬧出人命來!」一邊說一邊親自上前攔著老三。
張氏臉色鐵青,身子也在發抖,瞧著劉氏的德行,一副我就這樣,這事兒就是我幹的,愛咋咋地,她幾步衝上去,拍拍給了劉氏兩巴掌。一屋子人算是揪在一起打成了一團,連老爺子的話都被淹沒了。
「你個不要臉的敢打我!咋地!嫁給地主就知足吧你!」劉氏跟著張氏伸手比劃著,被打了兩巴掌氣的要死。張氏始終不吭聲,抓著劉氏的頭髮便狠狠地再打了下去,劉氏雖然胖,這些日子倒是虛了不少,白白地又挨了幾下,便嗷嗷地哭上了。「這是反了天了!沒有倫常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林清然和霞兒本來生氣,瞧著張氏動手打了劉氏,那就心裡一個痛快,傻愣地趕忙上前,將張氏拉開,以防劉氏發瘋打著娘親。
「打你!沒打死你才好!」林永河有老大,老二拉著,指著劉氏暴怒地說著:「你這是人該幹的事兒,你就造孽吧!」
崔氏身子發抖,林康福臉色鐵青,家裡頭被劉氏鬧成這樣子,還咋往下過!林永山也受夠了劉氏,愈發的不長進,瞧著媳婦如此,上前將她拽起來,劉氏卻不肯,癱坐在地上嗚嗚地哭著。
「娘,你咋了!?娘!」連氏扶著崔氏又看著爹。只見崔氏忽忽悠悠地便倚在她身上,眼皮耷拉著,要暈倒。
林清然和霞兒瞧了,趕忙幫著扶下,坐在太師椅上,連氏一邊給崔氏喝著茶水一邊輕輕地拍著崔氏的胸脯:「娘,順順氣兒,順順氣兒。」
「我滴老天爺啊!」崔氏靠在椅子上也嗚嗚地哭。林康福看著鬧騰一團的眾人,氣的直哆嗦,拿著枴杖打了劉氏兩下,然後拍地敲在一邊的木桌上,嚇了眾人一跳。
「分家!分家!都給我滾!」說完,便朝著身後仰去,哥幾個瞧著爹娘如此,先將二老扶進屋,這才跟著劉氏算賬。
畢竟是媳婦,老大安撫了老三一家,扯著哭哭啼啼的劉氏回了屋。
今兒這事,總歸是鬧了這麼一出。各回各屋,連氏留在堂房照顧著二老,連夏兒也被喚了回了,幫著忙活。
……
「分,這日子還咋過!」林永河叉腰站在一邊,氣的半死。恨不得宰了劉氏這個毒婦。一邊又擔心著二老,張氏也是臉色煞白,林清然第一次瞧著張氏氣成如此模樣,多年的隱忍總算是出了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