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灶房,張氏淨了手,也顧不得凍得慌,便開始忙活起來。「然兒、霞兒過來學著點。」現在只要張氏動手做飯,然兒、霞兒在場,張氏便要求著兩個小丫頭跟著學著。也有意地鍛煉著她們各方面的功夫。一邊說著,一邊將菜刀交到清然手裡,指了指一邊菜墩兒上的土豆,白菜,柿子說道:「慢慢切,切得齊整些。」
林清然點點頭,笑呵呵地說著:「娘這點小事兒還是難不倒我的。」這邊安排完了清然的活,便扯著霞兒蹲在地上,舀了水,又兌上些許溫和的水。伸手試了試,才搬個小板凳叫霞兒坐好了洗菜。
連氏一邊生火,一邊笑道:「瞧瞧,這你們娘對你倆多好,啥都教著,將來做吃食,指定是一等一的好。」
「二伯母說笑了,娘那手藝我和霞兒可不行。」林清然一邊慢慢地切菜,一邊細聲說著。
張氏面色柔和,很麻利地在灶房忙道:「小孩子就得學著點了,尤其然兒。這過了年就是大閨女了。」
「我瞧著你也不用太著急,你家然兒將來指定是有出息的一個。」連氏添著柴火,灶房的溫度慢慢地升了起來,也不覺著凍手了,即使這樣張氏那雙勤勞的手也被凍得通紅,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不管咋地這話聽在當娘的心間兒上,自然是最暖和的。「也不求有個啥出息,將來嫁個好人家,我這心裡也放心了。」張氏瞧了眼仔細切菜的清然,自家的孩子她最瞭解,懂事的不得了。
連氏若有所思地瞧了眼清然和霞兒,然後放下手裡的活,湊近了張氏道:「三弟媳。不是我說你,你咋這個粗心呢?上次小地主的事兒,你就沒覺出不對勁兒?」
連氏自來不愛多管閒事兒,但瞧著老三一屋愈發紅火的日子,她就斷定張氏家裡這幾個都不是等閒之輩,那往日的困境到了啥地步,如今又過上了什麼日子,連氏整日在林家是最清楚不過的。
老三屋裡,都要揭不開鍋了,那林清然更是淒慘。差點沒被打死,誰知道病好了,一家子慢慢轉了性兒。居然將那樣的家折騰成如今的樣子,雖不至於多有錢,可是比起先前,這日子實在是好上許多,往日老三幾個女眷都穿著帶補丁的衣裳。吃著少有的冷飯。如今卻一步步地擺脫了這樣的處境,那沒有男娃的事兒,竟然也漸漸沒人就著說閒話了。可見張氏跟著這兩個丫頭實在不簡單。
接著瞧著人家屋裡闊綽了,也不似外頭那鄉村間的,對著家人不怎麼擔待,倒是該咋地就咋地。除非劉氏欺負的急了,才硬生生地說上幾句。
連氏這一路冷眼瞧著,張氏卻也不容易。加上這陣子清然這孩子聰慧。腦子裡頭的學問不少,教了霞兒,又跟著孝傑說,孝傑這功課在私塾,同輩裡已經是極為出挑的。加上林清然前些日還無意中說起。給孝傑請個教武的師父,什麼的。
連氏也細細品了。林清然這丫頭看事兒絕不簡單。便真的拿著餘錢。給孝傑請了個,霞兒也沒事跟著他們比劃著架子。
人心都是肉長的,往日她也沒做過啥對不起老三屋裡的事兒,如今更是忍不得劉氏一家子,這才習慣性地跟著張氏一家子親近親近。保不齊,以後有個退路啥的。
這三十兒頭幾日,家裡頭忙的不像話,清然從醫館回來,還給冬兒可以抓了幾副藥,說是白大夫親自配的也沒要錢。
思來想去,連氏這才跟著張氏提起林清然婚事兒這茬。
張氏聽了連氏的話,表情一滯,有幾分詫異地開口:「那小地主的事兒,不是爹娘做了主,都給退了親事的,還有個啥子事兒?」
連氏歎口氣,朝著外頭瞧了瞧,低聲湊近張氏耳朵:「我說你咋就這麼不開竅,爹娘是沒啥主意的人,這事……歸根到底不是咱家大嫂辦的。」
聽了這樣的話,張氏蹙眉,心下咯登一聲,當時她便覺著不對勁兒,只是事情多,永河也發了火,便沒去細想。
「你說退了就退了?人家老地主家沒啥想法?大過年的,咱們林家送禮也親厚地拿著?」連氏笑笑,伸手拍了拍張氏。
「瞧著吧,這事兒沒個完。」連氏歎了口氣:「我也是不捨得清然嫁給那個混世小魔王,提前叫你跟著老三留個心眼兒。」
林清然切好了菜,心裡愈發的沉悶,這事兒她心底有譜,也不是沒懷疑過大伯母,只是能托上一時算一時,再說了,管他是大地主小地主,好地主壞地主。只要是她不同意嫁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好使。不過倒是沒想到連氏會插手提醒著她們屋裡的事兒,還是一件提醒了就會得罪人的事情。
想著,林清然起了身子瞧了眼連氏:「二伯母,有心了。」
「哪裡的話,你二伯母不是也盼著你嫁個好人家。」連氏笑笑,轉過身去,瞧了眼張氏:「我話可是提了的,怎麼個輕重,三弟媳跟著老三自個兒琢磨。」
張氏蹙眉,預想著欲不對勁兒,劉氏不會根本沒有退了這門親吧,瞧著那小地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兒,退了親,會這樣的消停?
「娘,不當心,過了年,再說這些個事兒。要是大伯母從中幹了什麼勾搭,自然是要跟著爺奶面前好好地說道說道的。」林清然晃了晃張氏的手臂,眼中帶著幾許關切。
「娘就是擔心著,要是這門親事兒沒退,你爺奶能把你大伯母咋地?你到頭來,還得給那個小霸王做小。」張氏轉過味兒來臉上帶著擔心。
林清然眼中帶著幾許寒意,隨即消失轉換了小臉:「人家過了年兒才十四,要說這定親也沒正式說明白,等著出嫁還要過上兩年,有啥可著急的。說不定到時候誰家是地主都不定呢?」
「可不得說這樣的話。」張氏忽地掩住了林清然的嘴,四下瞧了瞧,又抱歉夾雜著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連氏:「然兒這滿嘴胡話的……」
「姐咋說胡話,咱村兒,本來就是誰的地多,誰就地主,要是以後地主換了,姐也不用怕了!」霞兒揚起小臉甩了甩手。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倆要是再這樣胡謅,都給我回屋思過去。」張氏有點著急,畢竟連氏還跟這杵著,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多不好,他們自個兒在屋裡說說也就算了。
連氏到不這樣想,自然是瞇著眼睛瞧了眼清然,心裡琢磨著小小年紀,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面兒上聽著帶著幾許大逆不道,實則卻是抱負滿志的樣子。
「大過年的,出了灶房就全忘了。然兒,霞兒去找你們夏兒姐和孝傑、冬兒玩去吧。」連氏平和地說著。
「夏兒姐回來了?我倆這就去。」霞兒擦擦手,將洗好的菜整齊有序地放在一邊,瞧著姐已經將切好的菜放好,這才扯著姐打算離了灶房。
「可不是?一大早就過來了,過了門成了人家的媳婦,還蹭著冬兒的被窩又睡了回籠覺。」連氏轉移了話題,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張氏搖搖頭,瞧著兩個丫頭對著她眨了眨眼睛,跑了出去,這才歎了口氣:「俺家這倆娃,各有各的注意。」說完,繼續忙活著。
「有注意還不好,你這福氣不是誰都求得來的。」連氏垂眸說著,不知道想些什麼。張氏笑笑,各自安靜地忙活。
才到了晨午,就傳來玉眉回家的消息,崔氏跟著林康福穿著厚厚的,急忙出門卻迎接,瞧著遠遠地走來一位穿著大紅色緞面兒襖子的女人,手裡抱著一個娃娃,也是裹得極其嚴實。
「爹,娘!」林玉眉抱著娃娃笑呵呵地召喚著。
「哎呦,我的兒!」崔氏俯身拍著大腿,瞧著閨女帶著外孫子來了,眼中帶著精光。家裡頭人丁少,孝文家的男娃被李氏的爹媽接走照看著,家裡頭便沒了更小的娃。
「快快進屋再說,進屋再說!」劉氏瞧著玉眉來了,還這樣風光,心裡自然得意,這親事兒可是她苦口婆心地說來的。
崔氏激動地流著眼淚,林康福顫顫巍巍地不說話。一家子進了屋,連氏才笑盈盈地接過小孩,抱給崔氏和林康福瞧著:「看看這眉眼,跟咱家玉眉多像。」
「快歇歇,咋地,你家男人咋沒跟來?」劉氏搬了凳子給玉眉坐著。林玉眉笑笑:「俺家那口子咋不想過來?一個是家裡親戚太多走不開,這兩天有穿來公事兒,大過年的,也得去忙,我便一個人過來了,這不,還不放心,硬要一個丫頭和小廝跟著。」
閨女嫁得好,又得了長子,崔氏和林康福自然是十分得臉,笑得合不攏嘴。林玉眉一一拜謝了家裡的長輩,這才脫了外衣,進屋靠著。
「老姑,你家娃娃真好看!」霞兒湊過去瞧,一副十分歡喜的模樣。林玉眉瞧著霞兒,抿嘴笑著:「這咋一回來,霞兒都圓了一圈了。」
張氏也跟著笑:「可不?忒能吃。」
林清然接話:「霞兒說了,冬日胖,到了夏日就瘦,這樣保暖。」一句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