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輕輕推開張氏,就朝著爺奶踉蹌地走去,然後趴跪在爺奶面前,扯著林康福的長衫邊緣痛哭流涕:「爺啊,然兒不想活了……然兒命苦啊,爺……求爺給然兒做主,然兒心裡委屈啊……」她胡亂地說著,顯然有些歇斯底里。連一貫直來直往的妹妹都愣在一旁,一家子竟然沒人上前拉一把。都被林清然的動作驚了一下。
「好了……起來。」林康福畢竟不怎麼管家裡的事,也知道有時候處理事情不太公平,加上孫女頭次如此,心裡還是有些觸動。又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不合禮數。
「起來,這是做什麼!」崔氏微微皺眉,從未想過自家最聽話的孫女如此模樣,難免心裡更看不上張氏。到底怎麼教育的閨女!
林清然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跪在二老面前:「爺奶,我真的都快過不下去了,地主家的小少爺接二連三地招惹我,這次又差點被王婆打死,索性爹也要走了,我也不想活了,這日子算是沒法過……」
「然兒,起來。」林永河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欲拉清然。「走,爹跟你去地主家討工錢,要個說法!」
林清然擦著眼淚:「爹……你不在的日子,我們娘三個過的特別苦。爹,然兒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扛起家裡的大梁,嗚嗚。」
「混說什麼!女兒我也一樣喜歡!」林永河有些著急,還是第一次見大女兒如此,要不是她被逼急了,心裡著實難受委屈,也不會如此地發洩出來,他還算是瞭解清然的脾氣。今晚的事情本就是小妹林玉眉的不對,張氏已經做的夠好了。一家人隱忍才是生存之道。
林秋兒撇嘴。看著跪在一旁要死要活的林清然,無動於衷,立在她身邊的是大伯母的兒子林孝文,眼中望著清然卻帶著一絲不解和煩躁,儼然是在看一個沒規矩的丫頭。倒是二伯父家剛從鎮子回來的三子林孝傑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哭泣的清然。
「好了,好了,來來,清然你喜歡什麼跟你二伯母說。」連氏上前想要將清然拉過來,以防老三衝動就直接去找地主理論。跟在連氏身後的是她的大女兒林夏兒,瞇著眼睛幽幽開口:「我看這事是該給個說法。堂妹都如此模樣了,爺奶難道不管管?地主家怎麼了,就可以明目張膽的欺負人。再說咱們兩家不是挺好的麼,把事說開了唄。」
「夏兒別胡說,長輩們都在呢。」說完,連氏嗔怪地偷偷掐了下自家的女兒,總是這樣要強的性子可不好。今個好不容易回家一起吃個飯,偏不得安生。
看到清然如此模樣,林清霞也跪在了爺奶面前:「求爺奶給個說法吧,我姐著實受了不少委屈,那地主家的少爺,總是調戲我姐。王婆差點把姐打死,又不給工錢,爺奶。這還是沒過門的姑娘呢,要是老姑被調戲了,你們還真得不管嗎?」
這個死丫頭,林玉眉頓時氣惱,她這今天好好的打算說親。沒想到都被這兩個丫頭給攪了,這拐了彎地罵人怎麼聽怎麼不順當。
林永福皺眉。對於家中事務,一概由崔氏負責,崔氏是個悠閒的主,手下的事情都由老大媳婦照管著,要不是今兒清然如此,他還真不知道中間出了這麼多事。
清然心中暗自叫好,這個小妹真心給力啊!
「呵呵,這都是小事,小事。」大伯母劉氏心裡不悅,臉上到還和藹,拉著清然笑咪咪地開口:「好了清然,你爹回來一次,也不是為了你這麼鬧的,一會兒讓你二堂嫂給你和清霞送兩件前陣子新做的布衣,扎個漂亮的紅頭繩。以後有秋兒她們的都有你們的。」
林清然心裡冷笑,這算是賄賂?她就是讓爺奶和爹都看看,他們娘三個究竟過的什麼生活,既然以前是逆來順受的個性,如今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正好以此為契機。告訴所有人他們老三一家再不是隨便捏的軟柿子!
「清然總被欺負?」林老爺子拄著枴杖臉色不悅地開口,這些個小輩究竟有多少事情瞞著他。
「爹,哪有的事情,地主家的小少爺確實張狂了些,可是骨子裡不壞的。」大伯母劉氏趕忙上前,一手拉著清然臉上有些掛不住,畢竟這個家名義上還是她在照管著的。
「一頓飯鬧成什麼樣子!」崔氏皺眉,坐在一旁不吭聲。
「走,爹帶你去地主家。」林永河推開眾人,一把扯過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清然。心裡多少帶著些焦躁怒意。
「老大,老二,快快,攔住老三!」劉氏在一旁著急地說著,她跟著地主家的王婆和小少爺一直交好,也不是不知道這小少爺那點花花腸子。這被清然一鬧,到落得她治家不慎。
林老爺子輕哼一聲:「老三,還是爹做主,親自去跟老主顧說。」
聽了老爺子擲地有聲的話,小輩們心下一驚,清然被爹拉起,她擦了擦眼淚:「謝謝,爺和爹,我沒事,就是覺得委屈,我們娘三真是委屈啊……」
「明兒個一早,我親自去,這家老婆子你要多費心。」林老爺子說完,皺著眉轉身欲走。
崔氏臉色不悅地開口:「鬧了這麼半天,弄得不歡而散。今天開始二兒媳婦跟著大兒媳婦一起管家,夏兒你也跟你大伯母和你娘學著點管家。」
說完崔氏也跟著老頭子進了裡屋,鬧騰了一晚上,這飯是沒法再吃了。
林清然心中冷笑,無辜地抬起哭花的小臉,扯著林永河的手:「爹,咱們回屋吧。」
張氏無奈地搖搖頭,心裡帶著淒苦,一邊扯著清霞一邊跟著兩人朝門外走去。
「好了好了,沒吃飽的繼續吃,吃飽的就散了吧。」二伯母連氏陪著笑臉,心裡別提多高興,老太太這是把管家的權力分給了她一半。這麼多年總算是沒白熬。
劉氏臉色鐵青,瞪了眼一旁的老大,一手拉著林秋兒沒好氣地離開,真是晦氣!
……
角落裡簡陋的土坯房中,清然窩在爹爹林永河的懷裡,一副難過的小模樣,帶著幾分不捨。
「爹,你這一走,娘又要吃苦了。」她聲音柔柔弱弱帶著些顫音。
林永河望著坐在炕上默默垂淚的媳婦,皺眉歎氣,然後將女兒放在炕裡的被窩中,輕輕拍了拍,轉身出去了。
一會兒的功夫他再次走了進來,將一袋銅板交給張氏:「這錢你拿著。」
張氏擦了擦眼淚:「不是得交給爹娘的麼,咱們現在沒分家,都得上交的。」
「爹娘那份我給了,給兩娃買點吃的。」說著他坐在木凳上,拿出煙斗開始一口口地吸著。
聽了他的話,清然算是安心了,她會幫著母親想著怎麼利用這點銅板的。
「你來,我跟你說說話。」林永河難得耐著性子招呼張氏,兩人轉身去了裡屋。此刻,林清然睜開漂亮的雙眸,笑咪咪地推了推一旁的清霞,然後變戲法似的取出一包香噴噴的瓜子。
「小妹,咱倆一起吃。」這可是她剛剛在桌子上拿的。
「姐,你拿了老姑的瓜子?」清霞瞪大眼睛,有點難以置信。
「嗯,這點算什麼,都是她們一直欠咱們的,你想,爹每年交那麼多錢,大伯父、二伯父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你再瞧瞧咱們……哎。」清然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咱心裡盤算著。
「這也沒辦法,咱們家一直就受欺負,不過姐,我發現這次的事兒之後,你好像厲害了不少。」清霞笑呵呵地抓了一把瓜子。
「這樣不好麼?總不能一直被欺負,我想通了。」林清然本不想瞞著小妹的,就憑她拚死護著自己這股子勁兒,也值得清然相信她。
「挺好,以後再出什麼事,至少有個照應。」妹妹開口,她知道自己性子急,有時候還沒什麼主意,也搞砸了不少事情。
「瞧大伯母那樣子,估計恨死你了。」清霞翻身說著,明天爹一走,娘三隻定還會被欺負的。「大伯母跟地主家小少爺可是有來往的。咱家許多事兒,都是爺奶吩咐了大伯母去地主辦的。」
「左不過是辦些小事罷了。」林清然琢磨著,林家二老是不可能把重要的事兒交給一個外姓人的。
哼,這次鬧下只是給他們個小小的教訓,不要太過得意忘形。林清然將瓜子放好,拍了拍一邊的小妹:「睡吧。」
由於身子還沒大好,加上剛剛情緒有些激動,清然帶著睏倦,進入了夢鄉。
……
林家東廂房內,劉氏氣惱地坐在椅子上,拿著蒲扇不斷地扇著,這個小蹄子還真是……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居然真敢鬧。
「快睡吧,別氣了。」林永山微微蹙眉,經不起媳婦這麼折騰。大晚上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死丫頭真是氣人,連消帶打地消了我在家中主事的權力,這以後要有什麼事,難不成要跟著老二媳婦商量著來?哼。」劉氏坐在炕上,氣呼呼地說著。這個林清然平時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如今仗著老三在家,就得意起來了。
「那你想咋地,什麼事不得等老三走了再說,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快睡吧。」林永山有點不耐煩,幹了一天的活,這會兒正覺得累。
「就知道睡!」劉氏,拿著蒲扇敲了下林永山的身子,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轉身氣呼呼地躺下。等著!這事兒她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