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右手拿著刀，一邊墊了菜板子，一邊極為熟練地切著西瓜，下手嫻熟又利索。那紅彤彤的瓤，看著就叫人垂涎欲滴。一人分得一塊，一家子像模像樣地吃了起來。將子兒吐在一邊的簍子裡，有說有笑。
霞兒吃的歡實，清然吃的斯文，不得不說，這西瓜極好，甜度適中，又沒啥農藥。純天然無污染皮薄肉多大西瓜。
兩人足足吃了三塊才丟掉手裡的瓜皮。撐的直打嗝。
總算是啃了秋，搶了秋膘。也不知道那「秋老虎」趕跑了沒。倒是把清然和霞兒撐的不行，幾個男人相繼回了屋，劉氏、張氏和連氏領著幾個小的，開始仔仔細細地打掃著大廳，收拾著碗筷，一切妥當之後，便各自朝著自家的屋子走去。
張氏身子才好，總覺得渾身無力，不如從前那麼能幹。林清然和霞兒站在張氏兩邊兒，一邊一個地牽著張氏的手。連連打著飽嗝。
「作甚吃這麼多，可別撐出病來。」張氏搖搖頭，邁著碎步，朝著自家屋子走去。林清然有點難受地說著：「霞兒，著急進屋幹啥，咱倆在外面待會兒。」
霞兒也吃了不少西瓜，平日也吃不著，正巧著今年的西瓜格外爽口，就多吃了些。聽了姐的話，這才止住了步子，對著清然點點頭，轉身看著張氏道：「娘，你進屋吧，正好跟著爹說會兒話，我和姐在外面玩一會兒。」
張氏點點頭，嗔怪道：「叫你倆下次還吃這麼多。」
對著張氏笑了笑，清然便跟著霞兒開始滿院子的轉悠。「姐，不如你考考我功課吧。」林清霞背著小手，一本正經地說著，臉上帶著點得意。貴人給的那兩本冊子。裡面的字兒霞兒可是全部都會寫會念了，有時候在村兒裡走動，看到不會的字兒也會細細地記下，偷偷地問著姐姐，沒想到姐全部都會。索性她對神仙幫忙，神靈護體更是深信不疑了。
林清然也懶得解釋，確實也沒法解釋，這要是說出實情，林家一屋子還不得嚇的半死，以為見到了鬼怪啥的。多破壞和諧。
「那你給姐背背弟子規。然後講講你自個兒的理解吧。」林清然跟著霞兒沿著小道散步，想著村裡的日子，想著又歸於平靜的生活。有時候覺得要是什麼都不缺，能在這上谷村裡悠然一世也是好的，可惜這地方太窮了，窮到大家都沒有辦法好好地享受著生活。
一邊走著，一邊聽著霞兒的小嘴認認真真地講著那些孝悌之事。算是過關。聽完了她的功課，林清然滿意地點了點頭，伸出手摸了摸霞兒的腦瓜：「這個小腦瓜真聰明，學什麼都快，文意解釋的很通，理解的也很好。」她笑咪咪地看著霞兒：「還想學？」
果然。小丫頭的腦瓜再次如搗蒜一般地點著，她自個兒也搞不懂，為什麼會對這些不知道的學問。有這麼大的興趣。
索性吃飽了撐的……
林清然把弟子規裡的謹和信都一股腦地教給了清霞，兩人來來回回地轉悠了兩圈，這才坐在門口，上秋了，天雖然慢慢地轉冷。可是總有幾日是特別的熱。想著張氏和林永河獨處的時候不多，兩個小丫頭便坐在自家的門口抬起小臉。一邊說著話，一邊望著天空。
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鳥叫和不知道是什麼蟲子的叫聲。被夜籠罩的上谷村總是多了一絲落寞。
霞兒拿著小木棍比劃著字兒，清然在一旁指點著，過後又背了便謹和信的內容，今兒的任務才算是了了。
林清霞伸伸懶腰，靠在姐姐肩膀，指著天空說道：「姐，你說月亮咋又圓又大的呢？伸手卻抓不著。」
「掛在天上不是挺好，誰都能瞧見。」林清然拄著下頜靜靜地看著天空中一輪明月。忽地有些想家，想起了現代的生活，高興的，開心的。她本事芸芸眾生之中最普通的一個。上天卻跟著她開了個玩笑，讓她變得特別起來。更沒想到自己在這地方還能活下去，人的潛能真的是需要激發的。
林清霞轉過頭，抿嘴看著姐姐，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嘀咕著：「姐，你說，娘親會給咱倆生小弟麼？」
霞兒雖然小些，卻也明白，屋裡沒有個男娃，始終是個事兒，娘心裡也不可能真得舒坦。
「爹回來了，娘的身子調理好，自然會生小弟的呀。」林清然笑笑，晚上這會兒居然有些涼了，風嗖嗖的。
……
屋內，林永河罩著內衫，盤腿坐在炕上，張氏也不再瞎忙活倚著櫃子蓋著被子坐在老三對面。兩人已經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你這身子，自己要當心，我瞧著，不比以前了。」林永河弄了弄衣服，歎了口氣，透亮的眼睛看著歪坐著的張氏。
「左不過是天兒轉涼了，再加上前陣子累了些，受了暑氣，現今兒已經大好了，倒是你，整日的東跑西顛，可得想著點咱地家。」張氏別過頭，有點不好意思。
林永河慢慢地蹭到張氏身邊，朝著炕裡挪了挪，握著她的手說道：「瞧瞧這手，拔涼的。以後幹活可得注意。」說著他給張氏壓了壓被角：「我咋個不注意，上次從衙門出來，我就覺得人這一輩子到底為了點啥？還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麼。」
張氏低語著：「你想明白就好。」說著還輕推了林永河，靠向他懷裡。老三歎了口氣：「我也知道你這些年的委屈，可是咱這日子還得過。在一起住著，總得多忍讓些，可是咋地也不能拿自個兒身子和孩子身子開玩笑。」
「我知道，年輕時候啥也不懂……」張氏平靜地說著。
林永河笑笑：「可不是？想起你嫁過來那會兒，才十七八歲。扎個辮子坐在炕上，看都不敢看我。」
「啥時候的事兒，還翻出來提，不知道誰，當初掀蓋頭的時候手都直哆嗦。」張氏笑笑。
「我這不是破天荒頭一回嗎？」林永河嘿嘿笑著，瞧了眼外屋的天兒：「這倆小的咋還沒回呢？要不要去看看。」
張氏瞇著眼睛：「他倆不能走遠，就在家門口玩呢，沒事。」
「我還是不踏實，去看看吧。」林永河說著便要下地，這邊卻聽到了開門的動靜。
張氏拉著老三笑笑：「咋樣？咱這裡閨女不帶叫咱們操心的。這不是回了？」
「爹，娘！你倆睡了沒？」林清霞扯著嗓子問著，也沒反應過來，這要是睡了還不給吵醒了。
「沒呢，沒呢，你爹剛想起了去找你倆去。」張氏回話，話音剛落，兩個小的便闖進了屋子，笑瞇瞇地看著爹娘，有家人的日子確實是很美好的。
「你倆也別玩了，早些去睡，娘都給你們把外屋收拾出來了，過陣子天冷，還得加一床被子。」張氏說著又輕咳了下。
「爹秋收完了，咱家也就不忙了，爹爹帶我跟姐姐出去玩好不好？」林清霞一年到頭瞧不見爹爹自然是想得緊，還有點粘人。
林永河看著兩個閨女，心裡樂開了花。「好好，爹得空便帶著你倆出去。」
張氏笑笑：「偏巧著沒個消停，霞兒性子最像你。」一屋子人說說笑笑。
林清然坐在一邊眨巴著大眼睛：「娘以前姐的性子還像你呢，可是現在就不怎麼像了。當然娘也變了。」
說完，她自顧自地咯咯笑著。林清然鬆了口氣。張氏伸手趕著兩個丫頭：「憑白著願意瞎鬧，趕快回去睡覺去。」
林清然掩嘴笑了笑：「爹爹，娘親早些歇息。」說著扯著自家小妹去了外屋。一進屋，才發現屋裡被張氏打掃過了，密不透風。
霞兒打了水，兩個丫頭洗漱乾淨之後，便鑽進被窩，相視一笑地互相打鬧起來。也別怪這兩個丫頭胡鬧，前陣子張氏病著，林永河又被衙門關了起來，弄得這兩個女娃心裡一直不舒坦，長時間處於焦慮緊張之中。這難得張氏的病好了，林永河也回了家，還跟著娘親熱熱乎乎地過日子，做小輩的，咋能不高興。這一高興就有點得意忘形。
兩人在被窩裡打鬧著，時不時地發出嘻嘻笑的聲音，林清然眨著眼睛，對著霞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折騰了好一會兒，這兩個活寶才安靜下來。
「快睡吧，明兒早起。」林清然動了動小身子，給霞兒掖著被子：「天兒涼了，你可別再生病。」
「姐，這話應該霞兒對你說。」這會兒小丫頭倒是乖覺了不少，連連打著呵欠，看著林清然。
「睡吧。」林清然拍了拍霞兒的小腦瓜，忽然發現有個妹妹真得挺好的。霞兒閉上眼睛，伸手抱著林清然的胳膊，嘟囔著：「姐……霞兒睡了。」
清然點點頭，也閉上了眼睛。腦子裡很亂，想著以後的日子，想著賺錢的買賣，想著如何帶著這一家老小地離開上谷村，或者爹娘不願意走，她至少能帶上霞兒。外面的世界咋樣，清然從未見到。索性年紀好小，什麼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