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堂房內,崔氏坐在古樸高腳木椅上,帶著皺紋的手扶著扶手,臉色鐵青地看著立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劉氏。這一大早上,偏偏不得安生,要是旁人也罷,偏偏是這個老大家的媳婦兒。
「娘……」劉氏微胖的身子向前蹭了蹭,一臉逢迎地湊上前去。那雙平時看似精明的眸子帶著些忐忑不安。
「還有臉叫我娘。」崔氏扳著臉,嗔怪地看了眼劉氏:「你看你爹讓你氣的。沒事鬧騰啥?」
「娘……我這也是為了咱們家,一時著急就……在說老三房裡的那些……」劉氏支支吾吾,至今都沒想明白羊圈的那些隻羊咋就莫名其妙地好了。她昨個兒明明看過的,不然這一早上也不會出現這樣自討苦吃的事情。
崔氏看著一旁老實立著的大兒媳婦,輕拍了下椅子,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你說你,跟老三屋裡的治啥氣。一個生不出兒子的你也跟著計較,憑白著叫人笑話!」
劉氏一聽,立刻笑臉盈盈地扯著崔氏的手:「娘,我知道你最疼我了,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我也不能……」
崔氏抬了抬眼皮兒,瞧了眼劉氏,反手輕拍她的手:「娘讓你管家,是信得著你,以後可不許再這樣鬧,鬧到你爹跟前去,不嫌丟人?」
林康福是一家之主,平時算計著農活,操持著家裡的莊稼,本就挺忙,如今倒好,這些妯娌親戚的雞毛蒜皮小事兒,還要勞煩老頭子出馬,崔氏自然是有些不悅的。
這樣一鬧,難免林康福總跟著崔氏叨咕,再惹幾次這樣的事兒,怕是要一大家子開會重新安排管家的事兒。
崔氏的內心裡還是比較偏心劉氏的,一個是劉氏乖覺知道孝敬老人,再有就是大面兒上確實能為家裡頭考慮,性子要強,有管家的樣,小的們也恭敬地聽著。所以崔氏能看到的一些小事兒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只是看著大兒媳婦辦事兒越來越欠考慮,這才單獨叫到屋裡,好好說道說道。
「你不就是記恨著上次管家的事兒,你當娘是瞎子?」崔氏歎氣:「你也老大不小的,也是最早過門的,一些事娘交給你放心。再說二兒媳婦的性子你瞭解,做事還算心細,加上夏兒在家,以後少不得多為公婆和咱們家費心,自然要學著管家的本事。咱家男丁在家的本就不多,再說她倆都不是張狂的人,以後有個事兒啥的也能張羅著,娘歲數也大了,不能啥都盯著。你倒好,這才決定的事兒,你就鬧上這一出!你說!你爹心裡咋想!」崔氏苦口婆心,瞧了眼臉色暗沉的劉氏。見她有收斂的意思,這才輕輕揮揮手:「行了,這事兒就按照你爹說的辦吧,最近安生點,別老起什麼ど蛾子。」
「娘,我知道了。那您好生歇著,我這就去忙去……」劉氏在二老面前還算恭敬,家裡又沒有特別能張羅的人,因此這管家的事兒表面上還過得去。崔氏見不到也懶得管那些相互間的小事兒,大面兒過得去就成。
別說這一大家子人了,五個手指頭還不一邊齊呢。哪有絕對的公平。
劉氏離開了二老的屋,心裡還是不痛快,一向在家裡橫行慣了,忽然被人挑戰了權威自然不舒坦,可是想著崔氏剛剛的話,心裡那股子火苗倒是下去了不少。臉色冷冷地忙前忙後。
「喲,大嫂出來啦?」林玉眉最近一直穿著花衣,好笑地看著劉氏。
「去去去,別在這瞎杵著。」劉氏不耐煩地說著,反正有點沒面子。她還沒弄明白這羊到底咋好的,說到底,村兒裡就是自家的老大會治羊。想著她臉色不悅地朝著自家屋裡走去。
「娘,你回來了?」林秋兒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臭美,回過身看著臉色不佳的劉氏。「一天天就知道臭美,整個一懶貨!你爹呢?」
林秋兒見劉氏如此說,不敢吭聲地站起來:「爹……爹去羊圈了。」
「去什麼羊圈,羊圈的!以後可不養這些個畜生,好端端的也跟著我作對。左不過那點兒工錢。」劉氏一邊嘮叨,一邊掀開簾子走去廂房,朝著羊圈而去。
……
老三陋屋裡,張氏依舊按照往日的辛苦勞作著,悶不吭聲,兩個女娃跟在身後,學習著做飯洗衣,種地的事。
不管這三口子去哪,村兒裡的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她們,弄得張氏極為尷尬。
「沈家嫂子,你這是……」還沒等張氏笑著說完話,以往還說上幾句話的鄰里,都避著她們三口人走。
林清然擦擦額頭的汗,微微蹙眉:「娘你別往心裡去。這轉眼到晌午了,爺奶那邊兒該填桌做菜了。咱家這些活交給我和霞兒吧。」
張氏搓了搓手,然後在水缸裡舀了水,洗乾淨手後,這才點點頭:「你倆就在這消停呆著,別給娘惹事,要是真有什麼事就去爺奶屋裡喊娘。」
「知道了娘。」林清霞坐在小板凳上歇著,晃蕩著可愛的小腦瓜,那兩隻麻花辮不停地晃蕩著,不管什麼環境,這小丫頭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張氏走後,兩個小鬼坐在牆沿下歇息,雖然她們屋裡沒有男人,可是分的活兒卻不少,每每張氏忙活完,還要繼續做些其他人的活。家裡人不感激也就算了,還冷嘲熱諷,也就是張氏的好性子,換了任何人怕是也不能這樣幾年如一日地為家裡操持著。
「看見沒,林家老三一家子偷自個兒家的羊……」
「咋管教的呢?我看這倆娃不像是那種人,張氏平時老實巴交的,真看不出。」
「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後相處可得當心點。」
「你聽誰說的?自家羊也偷,還尋思咱上谷村不能有那偷雞摸狗的人呢。」
「人家大嫂唄,受了氣,逢人便說。我上次還真看見那倆娃帶羊出去了。」
林清然和林清霞兩人坐在牆根,因為個子小,聊天的人自然沒發現她們,只是這樣一說,兩個女娃心中都有氣。
尤其清霞騰地站起來,邁著大步朝著自家的屋裡走去,氣呼呼的無處發洩。
林清然不緊不慢地拿著小板凳,這才緊跟著小妹朝自家屋裡走去:「霞兒,你要再這脾氣,以後保準兒還得受氣。」
「姐,你說大伯母咋個意思!咱到底是一家人不,做啥總針對咱家!看著羊沒病了,又在偷羊上下功夫,現在怕是全村兒都知道咱家偷羊!」林清霞踢開木門,坐在炕上運氣,環著手臂臉色鐵青。
這孩子還是嫩啊,雖然她也不算老……咳咳。
林清然摸了摸小妹的頭:「行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大伯母啥人咱倆心裡有譜。這事兒誰做的,早晚真相大白。」
「娘本來就操勞,這還整天受著氣,有時候我真怨爹。」清霞嘟著小嘴,不高興。
林清然想了想:「霞兒,娘心事兒中,以後咱家覺得的事兒就別告訴娘了,怕她知道了,心裡有為咱倆擔心受怕的。」
「我都聽姐的!娘怕事兒,我可不怕!再說又不是咱家欺負人,被人欺負了還受著,如今變本加厲,兔子急了還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