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兒堵著氣,吃飯也不得消停,長輩們相互說幾句也就算了,哪有小輩兒說話的份。再說這事兒她看得明白,清然和清霞確實挨了不少欺負,都是一家子人,怎麼專門抓著三叔家的敲打。這看不見也沒法管,看見了難免忍不住說幾句。
「說起家裡哪些個白吃飯的,大家心裡都有數!」林夏兒瞪了眼林秋兒,有些不喜歡。平時見她倒是很少闖禍,可是一肚子壞水,說話尖酸刻薄,當著大小姐養著似的,十指不沾陽春水。跟老姑基本上一個德行,但是老姑頂多最壞,人好吃懶做些,還幹不出什麼太過分的事兒。可是秋兒這麼小就啥都明白,做事兒一點不留情面。
坐上的老爺子和崔氏很少管家裡這些吵吵鬧鬧的小事兒,只要別太出格,他們倒是樂得清閒。崔氏是個和善的主,卻有著自己的算盤,管家就得懂得權衡利弊,有時候這些個事情的錯對,不用刻意去管,慢慢的也就自個兒顯露出來。同時給小輩們都提個醒,別相互的做事太過。
「好了,讓你跟著學管家,這都嫁人了,嘴還沒個把門的。」連氏一向溫和,喜歡左右逢源,哪知生了個這麼心直口快眼裡揉不進沙子的閨女,心下也是一急。不知道大嫂一家會作何感想。好端端地管什麼老三家的事兒……
「娘,我不是在學著管家?秋兒那話兒什麼意思,這飯桌上長輩們閒聊,哪有小輩跟著接話的道理?」林夏兒冷笑:「再說,那養羊的活,可是大伯母家的副業,作何三叔家要管。這好處沒見著,埋怨倒是不少的,三嬸兒家就不用幹活了?三叔出了遠門,三嬸兒這家裡地裡可是也沒少忙活。話說回來我看著清然和清霞倒是乖覺,這第一次放羊不是放得挺好。我不是向著這倆小妹,在坐這些小的,哪個去放過羊?!」
聽著林夏兒的話,劉氏臉色極為不悅,又不得跟小輩一般見識,惹爹娘不痛快。林夏兒這話說的確實在理兒,但是極為可惡。上次就因為林清然的事情,被連消帶打地去了一半管家的權力,這會子老二家的倒好,當娘的溜須著老的,除了自家的事情一概三不管。當閨女的得勢張狂,還擺起譜來,教訓起她們家。都嫁人了,還沒事兒閒的往家裡跑。
張氏臉色尷尬,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些小輩們的事情,大嫂都沒開口,她更不敢。林清然在桌下扯著妹妹的手,垂著頭掩飾著眼中的不屑,一邊小口吃著,一邊朝著張氏的懷裡縮了縮,一副害怕的模樣。
心想著這堂姐林夏兒倒是不錯,性子極為爽快,正義感強。居然能為她們孤兒寡母的說上幾句話。
氣氛有些尷尬,林秋兒的臉上火辣辣的熱,低著頭一副不滿的模樣。「姐,娘不高興了……」坐在林夏兒左側的是連氏的二女兒林冬兒,她穿著樸素乾淨,看上去人小小的,模樣極為憐人。這個林冬兒因在冬日出生加上連氏又受了寒,從小有些體弱多病。這會子覺著吵,便拉了拉林夏兒。
「是是,這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會兒吃飽了都去幹活,別讓長輩們擔心,讓爺奶心煩。」說話得是坐在大伯母身邊清然的二堂嫂李氏,一副汲汲營營的模樣,一看就是大伯母劉氏的跟班。「吃你的飯,有你什麼事!」一聲冷哼從另一側傳來,夾雜著不悅。清然看去,眼下瞭然,這是大伯母的二兒子林孝文,要不是猛地出聲,真容易叫人忽視了這對兒夫妻。過分低調了。
林清然淡定地吃飽了,這才慢吞吞地放下碗筷,慢慢站了起,轉眼間眼中帶著淚光:「爺奶,大伯母,二伯母,堂姐……今兒這事是然兒不對,下次再也不敢惹大伯母和秋兒妹妹生氣了,以後放羊,一定掐准了時辰,再不會耽誤爺奶吃飯。」
「哼,偏生有些人愛可軟柿子捏。」林夏兒繼續出聲,看不慣大伯母一家不是一天兩天。
林清然心中帶笑,轉過身子,扯著清霞,兩人跪在爺奶面前:「爺奶,然兒知道自己和霞兒沒法跟秋兒堂妹比,今兒得罪了秋兒堂妹,我倆在這給大伯母一家陪個不是,希望秋兒妹妹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倆。」
說著轉身朝著大伯母秋兒的方向欲跪。
見劉氏一家沒吭聲,理所當然地受著。
林康福吼道:「還反了呢!」
吸了口氣,緊皺著眉頭:「做小妹的讓姐跪!?」老爺子啪地將筷子摔在桌子上。崔氏趕緊叫張氏拉起清然和清霞。「一家子好好吃飯,別扯些沒用的。」
劉氏見老爺子生氣,崔氏又發了話,內心氣急。伸手掐了下秋兒,聲音煩躁地開口:「還不快給你然姐賠不是!」在爺奶面前,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心裡卻對這陣子的事情一直鬱悶憤恨,恨不得給林清然幾個巴掌。
林秋兒這下子算是繃不住了,站起身子就嗚嗚地哭出來:「我才不跟她認錯兒。」說著小跑出大廳,劉氏一急瞧了眼爹娘,只得坐下運氣。
「沒吃飽的繼續吃!」林康福皺眉起身,扯著老伴崔氏朝著裡屋歇息。眾人也紛紛離開,留下劉氏,張氏,連氏,還有清然的二堂嫂李氏,林玉眉等一起收拾碗筷。
「三嫂,我還有幾個花樣沒選,眼看就要定日子了,我帶二嫂去選選。」她扯著連氏,看著一邊忙活的張氏道。
「去吧,去吧,定親可是大事……」張氏一邊收拾一邊說著,這飯好不容易算是吃完了。「大嫂,你事情多這裡都交給我吧。」張氏知劉氏最近不痛快,看她更像看仇人一樣,於是放低姿態率先開口。
「哼……」劉氏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氏,這才口氣不善地對自己的兒媳婦李氏道:「還不快走!留下來繡花?」
待人走乾淨,清然和清霞才從外面冒頭笑瞇瞇的看著娘親,一邊小心翼翼地幫著張氏將盤子碟子洗好,放到木盆裡,拿著簾布遮住。
「娘親,我和姐給你帶了兩個果子回來,一會兒咱們回屋吃。」林清霞扯著張氏的手,抬頭觀察著她的表情。
張氏勉強笑了笑,摸了摸兩個閨女的頭。待三人回到自己的陋屋,皆是有些筋疲力盡。
「然兒,以後在飯桌上不要隨便講話。」她不是責備,是有些心疼,今兒個這些話落在大嫂一家哪裡不定就變成什麼味兒了。
「娘我知道了。」嘴上說著,心裡卻不這麼想,要改變被欺負的命運就要改變之前的生活方式和態度。
是夜,忙碌了一天的上谷村開始安靜下來,林氏一家人也各自在屋裡歇息,盤算著各自的小日子。
陋屋裡張氏坐在炕頭歇息,清然、清霞乖巧地挨著她坐。林清然看著張氏的手,握在手裡道:「娘,明兒個然兒跟你一起下地幹活。」
「姐,就你那小勁兒可別到時候暈倒了。」清霞在一旁欣賞著自己的花布鞋嘲笑著清然。
「你個小蹄子,別混說!」清然笑著,支起木板窗子坐在炕上望著上谷村的夜色。這會子本該安靜的,卻有稀稀疏疏的聲音傳來,她有些納悶,轉過身仔細聽著:「娘,你看是不是有腳步聲?」
張氏聞言放下手頭兒的活張望,三人皆是好奇。沒等細聽腳步聲,只聽得大伯母劉氏在院子裡一邊哭一邊叫著:「我這羊不對啊!我的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