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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射柳中 文 / 克裡斯韋伯

    所以古代東亞騎兵一般都並非單純的輕騎兵或者重騎兵,當對方以步弓手與其對抗的時候,騎兵則進行衝擊;而當對方以密集嚴整的步兵方陣抵抗,騎兵則採取環繞敵方方陣,近距離用大弓重箭射擊敵方步兵的面孔、兩肋等盔甲間隙,等敵方方陣陣型鬆動後再用騎兵或者下馬騎士進行勇猛的衝擊。在這種戰術下,對騎兵行進間的精確射擊和個人馬術武藝就有非常高的要求。所以在古代中國史書有記載:「北人壯悍,上馬持三仗,驅馳若飛。」,這裡說的三仗便是指的騎兵所持有的長兵、短兵、弓箭三種兵器,而正在進行的女直射柳活動,體現了女直騎士精湛的馬術、射術、武藝。

    趙王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趙良嗣抬起頭來,看到圍觀的女直人向正在進入賽場的一名女直騎士高聲歡呼。王環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旁邊的粘罕見狀便笑著解釋道:「是兀朮這小子要出場了!」

    趙良嗣在出使之前,已經對金人上層的主要貴胄仔細的研究過了一番,聽到兀朮的名字便反應過來是金帝完顏阿骨打的第四子,不由得問道:「四王子也要親履?」

    「那是自然!」粘罕笑道:「我大金上下雖有貴賤之分,但在軍中卻唯有上下之別。上得陣來,莫說是四王子,就算是大皇帝都要親履戰陣,張弓殺敵。莫說四王子,便是大皇帝陛下說不定也是要參加的!」

    「大皇帝陛下?」趙良嗣皺了皺眉頭,這時耳邊傳來兩聲鼓響,這意味著馬上就要輪到兀朮了。眾人的目光向場中投去,只見兀朮奮力驅策著胯下的戰馬,沿著馳道衝了過來,人群中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驚呼聲。原來兀朮的速度快的異乎尋常,一般來說,射手們為了盡可能準確的射中柳條,在進入接近柳條的一段道路時,都會減慢坐騎的速度,這樣在射斷柳條後也能比較容易的將斷柳接起,當然這個難度非常大,方才參賽的三十多名女直騎士中射中柳條的有二十多,而能夠射中柳條後又將其接起的卻只有寥寥四人。

    隨著「嗖」的一響,鋒利的鏟形箭將土堆上的柳條截成兩段,人群中發出一陣歡呼聲,不待歡呼聲平息下來,兀朮敏捷的俯下身軀,伸臂將斷了的柳條撿了起來,人群中立即爆發出一陣更高亢的歡呼聲。

    「好身手!」趙良嗣擊掌讚道,額頭上卻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心中暗想:「這些蠻子可真不好應付呀,看來取回幽燕之後須得好好相處,莫要撩撥,不然只怕會惹來大禍!」

    可是兀朮在撿起柳條後並沒有如其他人那樣打馬退出賽場,接受觀眾的歡呼,反而用力踢了兩下馬肚子,加快了坐騎的速度,接著他扭過身體,用左手拉開弓瞄準了另外一側土堆上的柳條,鬆開了弓弦。

    「哇!」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連坐在土台上的女直貴胄們也激動了起來,即使像他們這種弓馬嫻熟的勇士也不是能常看到這樣的好戲的,這些還不是那麼習慣掩飾自己感情的人們跳了起來,大聲叫著兀朮的名字,揮舞著手臂。趙良嗣注意到就算是完顏阿骨打本人也露出笑容,滿意的用右手捻著自己的鬍鬚,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但很快歡呼聲就好像被刀截斷一樣停了下來,原來兀朮在俯下身軀去接起斷柳的時候,不只是因為什麼原因馬鞍上的一條皮帶鬆動了,穿著重甲的沉重身軀立即從高速前進的馬背上墜落下來,在地上打了十幾個滾才停了下來,濺起了漫天的灰塵。

    趙良嗣和王環都驚訝的看著場中的情景,接著他們就看到完顏阿骨打從寶座上跳了下來,向還躺在地上的兀朮衝去。

    「想不到這夷狄犬羊之輩,亦有憐子之心呀!」王環搖頭晃腦的說道,趙良嗣正想提醒一下同僚說話注意點,卻被場中發生的事情給驚呆了。只見他舉起皮鞭,劈頭蓋腦的向正從地上爬起來的兀朮抽了下去,那兀朮也既不躲避,也不反抗,只是低頭承受。趙良嗣驚訝的向四周看去,只見兩旁的女直貴胄卻一個個臉色平靜,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這,為何大皇帝要鞭打四郎君?」由於過度的驚訝,趙良嗣都有些結巴了。

    粘罕笑道:「依照女直法度,裝束不當,臨陣墜馬,就是要砍頭的!」

    「可這是射柳慶典,又不是戰場之上?」

    「是呀,所以大皇帝只是用皮鞭抽打,否則就是刀斧伺候了!」

    「可兀朮可是四王子呀?」趙良嗣驚訝的問道:「乃是尊貴人。豈是普通人等所能比擬?」

    「那又如何?」粘罕反問道:「兀朮是大皇帝的四兒子不假,可是戰陣上難道契丹狗會因為他身份尊貴就不向他射箭?莫說是他,就算是大皇帝自己觸犯了軍法,也是要挨鞭子的!」

    「什麼?」趙良嗣被粘罕方才說的話給驚呆了,華夏雖然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說法,但其實更符合實際的是儒家的「親親尊尊」,不要說像兀朮這樣的太祖親子,在大宋軍中就算是某個統制、鈴轄的侄兒軍法都很難管得到他們頭上來,更不要說像完顏阿骨打這樣在眾人面前公然對自己兒子行刑了。

    正當趙良嗣驚愕間,完顏阿骨打已經在眾人抽了兀朮二十多鞭,兀朮也只是一聲不吭的低頭承受。打畢了兒子,完顏阿骨打讓人牽來自己的戰馬,照著兀朮方纔的手段重新做了一遍,他完美的完成了一切,帶著兩根斷柳回到土台上,贏得了圍觀眾人的歡呼聲。

    「大皇帝果然神射,讓外臣歎為觀止!」趙良嗣趕忙起身笑道。

    「罷了!」完顏阿骨打將那兩根斷柳往地上一丟,搖頭歎道:「大不如前了,某家少時整日裡弓不離手,眼光所及之處,張弓即得,哪像現在這般,還要小心,當真是年歲不饒人呀!」

    趙良嗣笑道:「大皇帝雖然年歲彌高,但子弟皆是英傑,我看方纔的四郎君便是好身手,大業定然有人繼承。」

    「那就承貴使吉言了!」完顏阿骨打大笑起來,隨即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不過某家如今已經年過五旬,便是明日便死亦不為夭了,只是阿適(遼天祚帝小名)一日未曾拿到,某家一日便不得瞑目!」

    趙良嗣聽到已經說到戲肉了,趕忙應道:「宋金結成海上之盟,定能將遼帝生擒。」

    完顏阿骨打點了點頭:「正是,待我攻破這上京城,夷平遼帝宗廟之後,便於南朝皇帝結盟,貴使放心,我阿骨打說話一句便是一句,絕不會有所改變!」

    趙良嗣聞言大喜,他方才見了金人如此彪悍且紀律森嚴,內心是在已經怯了三分。他心知女直人雖然悍勇凶狠,但為人質樸,一言既出便少有反悔的。得了阿骨打這句許諾,可以說經略幽燕之事已經成了大半,自己本為一南歸逃臣,不要說在遼人那邊,就算是在南朝這邊也沒少聽到各種鄙夷之詞。有人說他是趨利小人,有人乾脆說他是為了一己之利,啟釁大國的傾險小人;還有的說他是金國密使,受了金人重賂,夾攻遼國的。面對這些各種各樣的謠言,趙良嗣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憑借就是童貫和徽宗的支持,可無論是徽宗和童貫,都不是一個值得依靠的對象,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立下讓天下人無話可說的大功——恢復幽燕,如果海上之盟成功,所有背後的攻擊和懷恨都會化為烏有。那時大宋、自己的家族乃至整個幽燕的漢人都會從眼下的這個危險處境擺脫出來,而自己完成就是這一切的大功臣。憑心而論,趙良嗣的北逃固然有個人的功名心的緣由,但他這麼做卻並不只是為了一己的私利,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家族,乃至整個燕地漢人的利益出發。

    自從五代時燕地為契丹人所佔領之後,燕地的漢人大族面臨著這樣一個問題:在中原王朝無力出兵擊退外敵入侵的情況下,燕地漢人應當如何求生存。在遼人採用南面北面官制,保證燕地漢人大族的經濟和政治利益之後,燕地漢人已經漸漸接受了遼人統治的這個現實,尤其是遼興宗在接受了燕人劉六符的建議後,採用逼迫宋人割關南地,換取北宋增加歲幣,然後用這筆歲幣來代替燕人賦稅的辦法,使得當時燕地漢人的賦稅負擔遠比河北宋人低。其實燕地漢人尤其是當地漢人大族已經認同了遼國的統治。北宋所期望的憑借共同的文化使得燕地的漢人王師一到便望風景從,不過是一種妄想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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