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成起床走到外間,便看到山坡下的平地上有兩隊嘍囉正在操練,這李成乃是雄州人,位於宋遼邊境,北宋中葉時便開始在河北、西北邊沿諸州設置弓箭社,教練民兵,是以這些州縣武風極為盛行。這李成作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是有眼色的,看了一會兒便暗自點頭,這些嘍囉已經被訓練的頗有章法,進退有序,遠勝尋常官軍,怪不得這伙賊寇能夠縱橫州郡,數萬官軍卻拿他們沒有什麼辦法。
「李成兄弟起的好早!」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李成回頭一看,卻是昨日裡那個與宋江衝突的黑臉漢子,好像是叫小七的。李成拱手笑道:「天生的勞碌命,時間到了就渾身發癢,非起來不可!」
「看來李成兄弟也是受苦人!」那黑臉漢子拱手笑道:「在下阮小七,自小便在這梁山泊裡打漁為生,官府括田,入湖打漁的都得交稅,小人受不了這氣,便帶了幾個兄弟殺了稅吏投了宋大哥!」
「原來如此!」李成目光掃過阮小七的肩膀,只見上面已經被露水打濕了一片,心知對方一定是早就在外間等候了很久,找自己必定有什麼要事。於是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阮家兄弟,不知今天宋大哥有何安排?」
「李成兄弟初來乍到,對這梁山泊地勢不瞭解,我是當地人便來帶李成兄弟四處看看!」阮小七笑道,有意無意間卻把「宋大哥」三個字給撇開了。
「有勞了!」
李成上得船,後面兩個嘍囉搖起櫓來,阮小七在艙裡翻出一張小桌子擺上一罈酒,兩大塊熟肉、些許熟蠶豆,笑道:「小弟是個貪嘴的,等會我等便在船上邊喝酒,便指點可好?」
「多謝阮兄安排!」李成笑著坐下,阮小七從腰間拔出解腕小刀,將那塊熟肉切碎,便一邊吃喝一邊解說道:「這梁山泊本是大野澤的一部分,仁宗年間黃河累次氾濫,洪水沖到這梁山腳下,便有了這梁山泊,方圓八百餘里,港汊無數,便是有十萬官軍來,又能奈我何?」
李成看了看四周,果然正如阮小七所言,這水面望去,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淡淡的水汽籠罩下隨處可以看到蘆葦蕩,也看不清來去路徑,一葉扁舟在這港汊之中穿來穿去,若不是當地人,一不小心就迷了路。宋江等人若是隱身在這梁山泊中,官軍就是再多也沒有辦法。
「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塊福地!」李成笑道。
「要說是天造地設的倒也不錯!」阮小七笑道:「若非東京的趙官家信用奸臣,搞了那括田所,將梁山泊附近的百姓逼得民不聊生,我等又豈能這等快意。」說到這裡,阮小七笑了起來:「眼下附近的百姓對官府中人恨之入骨,只要有陌生人出沒其間,立即便有人報上山來,否則就憑我們這幾百人,又能做的什麼?」
李成聽到這裡,也不禁暗自點頭,如果官軍要進剿梁山泊,肯定是要派出細作搜集情報,僱傭當地人作為嚮導,可是當地人對官府如此痛恨,只需帶路的時候隨便指錯一個地方,官軍就是死路一條。聽到這裡,李成不禁暗自慶幸那周平沒有急著出兵,先把自己派過來了。
「李成兄弟,你為何放著好好的官軍不當,來梁山落草為寇呢?」阮小七突然問道,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李成的眼睛,一瞬不瞬。
李成聞言一愣,立即會過意來是對方在考校自己,這阮小七是漁民出身,水性定然是極好的,自己是北地人,在這小船上只有任憑對方魚肉,顯然對方是故意在船上問自己這個問題的。他哈哈一笑:「昨日不是已經說與你們聽了,也罷,我便再細細的說一遍!」於是他便將自己前往相州探望親戚時正好得知薛家莊招募壯士,只身前往投奔,卻和薛家兄弟起了衝突,一怒之下便劫了官府的死牢,將白勝救出前往梁山泊之事一一說明。最後,李成笑道:「如何,阮兄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想不到李成兄弟如此莽撞!」阮小七哈哈一笑:「你若是忍下這口氣,眼下豈不是已經是官府裡的老爺了,何必要來這梁山泊上落草?」
「若是忍得下那口惡氣便不是俺李成了!」李成灌了一大口酒:「再說在衙門裡整日卑躬屈膝的,生生的惡殺了好漢子,哪有在梁山上喝酒吃肉的暢快!」
「說得好,說的好!」阮小七突然大笑起來,也許是錯覺,李成感覺到從上船開始的那種如芒在背的不適感消失了。阮小七笑了半響,突然將酒杯往桌子上一頓,恨聲道:「可是山寨上有些人放著好好的快活日子不過,整日裡琢磨著要投到衙門裡,當條搖尾乞憐的狗!」
李成聞言一愣,他雖然從昨日分金亭上的事情裡也感覺到這山寨裡頗有些嫌隙,但萬萬沒想到竟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阮小七在自己面前說出這些話來,很明顯是對宋江想要接受招安不滿。但他說這些話是出自真心還只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戲,想要試探虛實那就不清楚了。所以李成只是低下頭去,並不說話。那阮小七也不多話,只是一杯杯的自斟自飲,不一會兒便已經有了斤把老白酒下了肚,他雖然酒量不錯,一張黑臉也已經漲紅了起來。李成正想開口勸他吃些下酒菜,阮小七突然站起身來,提起酒罈子走到船首,高聲唱道:「老爺生長石碣村,稟性生來要殺人。先斬貪官污吏首,京師獻與趙王君!」這阮小七所唱的言辭粗鄙的很,也不符合什麼音律,只是聲音裂石穿雲,自然而然的帶著一種特別的感染力。
那阮小七唱罷了,舉起酒罈便痛飲了起來,喝了六七口酒,他將酒罈子往水中一扔,便跳入水中,一下子便沒人影了。李成見狀大驚,趕忙站起身來對搖櫓的嘍囉道:「阮頭領醉酒落水,你還不救人?」
那嘍囉卻笑道:「梁山泊的人都知道阮氏三兄弟都是好水性,便是將手足都捆了丟到水裡去也淹不死,何況喝了幾杯老酒?李頭領莫急,稍帶片刻便會上來!」
李成正驚疑不定,忽然聽到船隻右側水聲一響,鑽出一個人來,正是阮小七,只見水只淹到他的胸腹之間,便好似腳下踩著一個無形的台階。他摸了一把臉上的水花,笑道:「方纔喝了幾杯老酒,失態之處讓李兄弟見笑了!」說話間,一扶船舷便上來了。
「小七兄弟這般好漢子,在下欽佩還來不及,哪裡會見笑!」李成阮小七兩人對視一笑,兩人之意盡在不言之中。
濟州,校場。
數百名軍卒正披鎧帶甲,依照點將台上的旗旛進退行止,嚴肅的號令聲、金鼓聲、喊殺聲匯成了一片。這一切對於濟州城的百姓可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自從大宋與遼國結成檀淵之盟後,兩國之間已經息兵百餘年,在大宋廣袤的領土上,唯一還長時間持續著戰爭的地方唯有陝西五路了。如此一來,太祖、太宗皇帝是天下精兵薈萃的河北路也自然變成了一個空殼子,濟州的駐泊禁軍莫要說三日一操,就連一個月也未必能操練上一次,軍卒都成了將主軍官們驅使的奴僕,平日裡四處修建房屋、販運貨物,以賺取錢財,尤其是濟州位處運河之上,交通便利,四方商賈雲集,這種情況尤其嚴重。所以薛良臣與周平花了好大一番力氣,在總額三千兵、六百匹馬的軍中才選出三百餘人,又花了大價錢招募了一百多效用,湊齊了五百人,在校場操練。
「阿平!」點將台上薛良臣臉色非常嚴肅:「你看這些兵練得如何?」
「至少還得一個月功夫才能上陣!」周平仔細觀察了一會,低聲答道:「旗鼓號令一下,隊形就開始散亂,若是見了賊寇,定然就會散亂。可惜我等新來乍到,並無恩義威信,否則時間還可以短些!」
「嗯!」薛良臣點了點頭,歎道:「想不到這天子宿衛之兵,竟然還比不上我們莊子裡的莊丁。」
「郎君你有所不知呀!」周平苦笑道:「莊子的莊丁都是你一族之人,恩義相結,如手足腹心,上得陣來自然指揮如意。可這些禁軍平日裡奔走勞碌,為的不過是自己一家人的飽暖,朝廷的俸祿微薄,你讓他們現在去上陣殺賊,這又如何行得通?」
「說的也是,韓相公也當真是糊塗了,平日剋扣下半斗麥,幾升粟,結怨將士,打起仗來卻成貫成貫的錢拿出來招募些效用上陣,這樣只會讓軍士和效用產生嫌隙。打起仗來又如何能齊心協力?」韋伯今天看了看收藏,又看了看安排的推薦,不由得頗為慚愧,編輯給我安排了這麼多推薦,成績卻一般,真是覺得頗為羞愧呀!希望收藏能快些增長,也對得起編輯安排的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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