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還不是為了聯金伐遼之事?你不在這些日子朝中形勢大變?違逆這二人的貶官的貶官,致仕的致仕,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形勢大變?」韓肖胄微微一愣,伸手扶住對方手臂走到靠椅旁:「有甚變化,胡兄請細說。」
那黑臉漢子卻不答話,只是用目光盯著周平,韓肖胄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機密,不欲讓外人聽到,他便對周平吩咐道:「你在門口待著,莫要讓陌生人靠近了!」
「喏!」周平沒奈何,應了一聲,將火盆放回原處,自己走到門外繼續偷聽。
待到兩人出的屋外,韓肖胄指著自己的書僮道:「這是我家中養大的,胡兄盡說無妨!」
「你可知道,朝中聯金伐遼之意已決!」
「什麼?這麼快?」韓肖胄臉色微微一變:「我走之前也有耳聞,可是怎麼會這麼快?不是鄭太宰與鄧樞密都出言反對嗎?」
「那又如何?太師與媼相都極力鼓動,誰還能攔得住他們倆?「這時,一種由仇恨和羨慕混合而成的神情出現在那黑臉男子的臉上,彷彿那兩個名詞帶有某種魔力一樣。
「再說從登州去遼東的使節已經回來了,還帶來了幾個金人使節,獻上貢品,表明了聯兵之意。官家本就是個好大喜功的性子,看到百多年祖宗的大業將成,哪裡還聽的去逆耳的話!」說到這裡,那黑臉漢子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沮喪之意。
「原來如此!」韓肖胄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暗想若是真的如此,聯金攻遼之事就已經篤定了,那自己出使遼國之事只怕就很難說了。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得一陣煩惱,原來這韓肖胄在朝中乃是太宰鄭居中一黨,也是反對聯兵攻遼,之所以他這個起居舍人要參與這個使團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為朝中反對攻遼尋找彈藥,可萬萬沒想到自己回想省親一段時間之後,朝中便形勢大變。
「文德兄,你也莫要煩惱,為了這樁事老公相在朝中貶斥了不少人,說來你返鄉省親倒也是避過了一番禍事!」
「胡兄,你莫要安慰我了!」韓肖胄苦笑了一聲,道:「老公相的手段我還不清楚,『非我同道,即為死敵』。我是鄭太宰的人滿朝皆知,他又豈會因為這些日子我不在朝中就作罷了?」
那胡姓男子聽到這裡,想起蔡京平日裡行事的狠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恐怕自己被貶斥到秦州當司馬還只是個開始,說不定自己剛到那裡『追毀出身以來文字』、『發某州縣編管』之類的打擊就尾隨而至!』
周平在外間聽屋內兩人說道大宋派往女直的使節,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幾個月前和自己道別前往女直的至善和尚,他也是取道登州。不知道這位時時以天下萬姓為念的豪僧現在可安好否?現在在何處?也不知道在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之中,這位豪僧是否能夠平安渡過。
兩個月前
京東東路、登州。登州三面臨海,唯有西南一面與萊州相連,對面就是位於遼東半島最南端的旅順,自古便是由山東通往遼左的海路出發點,由於歷史
上從河北通往遼東的陸路必須經過燕山山脈的餘脈與渤海之間的一條狹窄走廊,而且多有沼澤,十分艱難。所以古時中原王朝出兵遼東、朝鮮的割據政權時,往往會選擇從登州出海,比如唐高宗時征高麗、百濟、渤海,都是從登州出師。自唐朝中葉以後,遼西地區乃至華北平原北部漸漸被由契丹人建立的遼國所控制,從中原地區前往遼東地區的陸地道路被隔斷了,於是主要分佈於今天遼寧、吉林、黑龍江等地的女真人則通過這條海路與中原地區進行貿易,其中最主要的的便是販賣馬匹了。
至善從大車上下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海腥味的空氣,伸展了一下在狹窄的車廂裡有些酸麻的腰背肌肉。
「大師,那邊便是登州府了!」車伕指著不遠處的城樓道。
「多謝小哥指點!」至善笑著向車伕合十為禮,從懷中取出八十文銅錢遞了過去,笑道:「這些是車資,還請小哥收下!」
「哎呀,如何用得這麼多!」那車伕正要推辭,卻被至善推了回去,笑道:「一路上勞煩小哥甚多,這只當是貧僧的一點心意。我接下來要坐船走海路,該如何坐船還請小哥指點!」
至善這輩子多半在西北活動,卻沒有來過登州,他知道若走這些車伕對於碼頭行當最是明白,只要出點小錢便能少許多麻煩。
「那師傅算是問對人了!」那車伕笑道:「這登州除了海上的水手,這方面比我烏二明白的人還真不多了,不知師傅要走海路去哪裡呢?」
「遼東!」
「啊?師傅去遼東作甚?」車伕臉色大變:「那邊可是在打仗呀,女直人和遼兵打了好幾年了,兵荒馬亂的,往年還有些販馬匹、貂皮、人參、東珠的商船,這些年打仗早就商旅都斷絕了。」
「這樣呀!」車伕的答案讓至善有些失望,難道自己要改走陸路?那車伕看出至善的臉色不快,改口勸道:「師傅,其實這海路也不是完全斷絕的,偶爾也有幾個大膽的船夫走這條路海路販運人參和貂皮,畢竟自從遼東開戰以來,這些玩意價格都漲了好幾倍。您要是碰上可以搭他們的順風船,不過價錢便宜不了!」
至善一聽覺得那烏二說的也對,既然跑了這一趟至少要過去看看,說不定便碰上了呢?想到這裡,他向車伕唱了個肥喏,便向對方手指的方向走去了。
至善到了碼頭,便四處詢問,可是船老大一聽他要去遼東無不搖頭。花了一上午時間,也沒有一點眉目,至善不禁有幾分沮喪,正打算找個地方打尖填飽肚子下午接著尋找渡海的船隻,肩膀上突然被人猛拍了一下,身後有人叫道:「好個和尚,竟然在這裡遇到你!」
至善回頭一看,面前站著一個四方臉,頭髮鬍鬚花白的魁梧漢子,一雙結實的腿微微有點羅圈,這是常年騎馬留下的後遺症。朔北的風沙將他的皮膚打磨成一種特殊的古銅色,那一道道的皺紋就好像西北黃土高原上的溝壑,看上去給人一種剛強而又嚴峻的感覺。不過此時這張臉充滿了笑容,那一道道皺紋舒展開來,滿是遇到摯友的喜悅。
「原來是馬都監!」至善趕忙合適行李,原來此人是自己在西北時的舊識馬政。當年宋軍開拓青唐,至善曾經作為說客說服沿途羌人的酋長,而馬政則是同行的護衛軍官,兩人在旅程中相交相識,成為莫逆之交,不過這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不過怎麼會又在這裡相遇呢?至善正要開口詢問,卻被馬政拍了一下肩膀,笑道:「你我已經七八年沒見了吧,今日偶遇須得痛飲一番才可。」他回頭對身後那個與他容貌相仿,不過只有二十三四的青年道:「擴兒,這便是我時常在你面前提起的至善禪師,還不向見禮?」
「小侄拜見禪師!」青年人斂衽下拜道。
「賢侄請起!」至善趕忙伸手扶起青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對馬政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馬兄有此佳兒,讓我好不艷羨呀!」
馬政笑的合不攏嘴,顯然對自己這個的兒子十分喜愛,口中卻說:「小兒胡鬧得很,禪師莫要誇壞了他!」
「當得起,當得起!」至善用一種內行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年青人那雙粗糙長滿了老繭的手掌和勻稱而又有力的四肢,還有那張與他的父親一樣被風沙打磨成古銅色的臉龐,尤其是那雙眸子,充滿了軍人所特有的無畏和坦然。至善很清楚,只有少數那種已經經歷過真正的危險、明白什麼是危險、並對這一切都處之泰然的人,才會有這樣一種目光。像這樣的人即使在西軍中也是很少見的,但是這樣的人卻是軍隊中脊樑,也許他們不一定處在指揮官的位置上,但是到了關鍵時候,士兵們卻本能的相信他們、服從他們、支持他們。
三人進了一家酒肆,在桌子旁坐定了,小兒送上酒菜,兩杯入肚之後。馬政笑道:「想不到在這裡能遇到禪師,敢問一句,此番禪師你要去哪裡呀?」
至善也不隱瞞,說:「我這次來登州乃是為了尋找船隻從海路去一趟遼東,卻不想由於那邊戰事激烈的緣故,沒有船夫願意冒險走一趟。」
「遼東?」馬政的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你要去遼東作甚?」
「無他,探查一下女直情況罷了!」至善答道,隨即他便將自己先前去高麗時的耳聞和自己的擔心一一說與馬政聽,他相信眼前的這位老相識一定會理解自己的擔心和此行的必要,他和那些在汴京或者河北前線的那些「軍人」不同,生下來剛剛會走路的時候就開始學著在馬背上拉著韁繩、會拿著筷子的時候就學著拉弓、一生都在和西夏人和青羌人的廝殺中渡過,對於危險和敵人有著一種本能的直覺,像這樣的人不會不懂的自己前往遼東的目的的。
各種求啦,幫著做廣告也好,推薦票也罷,打賞和收藏俺也要!
手機用戶可訪問wap.觀看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