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慢慢等待
「不知道好與不好，但總歸不會太糟，起碼我還活著，能思考，會懷念，有感情，是個正常人。」
迎上了冠世傑的眉眼，蘇意回答時聲音輕輕柔柔的。話落她望向了冠世傑身後，關心了句：「你怎麼會經過這裡？」
「順路來看看你。」沒有掩飾自己的來意，冠世傑坦白得很。
蘇意聞言只是感激地笑，再是道：「我沒事，別擔心。」
若是有事，早在一年前就該有了。彼時的寧謙說不見就不見，她原以為只會是次短暫的離別，沒想到，就這麼等下來了……
「蘇意，我送你去學校吧。」
彼此一時無話，冠世傑早已明白了自己沒資格去揭她的傷疤，所以這一剎，哪怕看著她這般委屈隱忍，他也說不出要她放棄堅持的話來。
他認識蘇意，也有三年了吧？真是快呢！
三年啊，他怎還會認不清她是怎樣一個又傻又善良的人？也就是因為她這樣傻，他才捨不得叫她更痛。要她放棄和要她堅持，那個不令她難受？既然如此，他索性便尊重她的選擇了。讓她去等，哪怕她會絕望，會崩潰，哪怕黑夜清冷，寂寞孤寒。
除非她自己願意放棄那個人，否則他這一生，再不會勸她忘記。
人總喜歡打著為別人好的旗幟去左右別人的行動，殊不知你所認為的好，不過是你的一腔情願。她願意活在深淵裡，地獄裡，牢籠中，只要還能愛，還會留戀，還敢期盼，那麼你又何必執著地想要拉她一把？有時候，你的執著，不過是讓她更加難受罷了。
蘇意沒有拒絕，坐到了自行車的車後座上，她再是指了指出去的方向道：「我們走吧，等會我請你吃飯。」
冠世傑低應了聲：「好，你說的，我們出發囉。」
……
這一年的夏天尤為酷熱，可蘇意無數次走在被太陽炙烤著的街道上，竟是察覺不出一絲半點的熱意。
驕陽文化的規模越來越大，新世界在這一年內也取得了不小的進步，如今它已晉陞為業界的兩大龍頭之一了。近段時期新世界的流量，更是每天都在刷新。
賞金獵人二號果然依照約定在新世界開了文，加上蘇意有意捧她，如今簡微在新世界可是重磅大神級的人物了。
而這兩天網站裡多了個叫賞金獵人的馬甲，暫時還不確定此人是否是賞金獵人本尊，不過他寫的文水準很高，蘇意正琢磨著要怎麼把這人收為己用呢。
「小老闆，我們站賞金獵人的資料在這了，倒是新鮮呢，這人是林海市的，跟我們還是一個家鄉的。」
新月出現在蘇意身邊時這麼提醒了一句。
蘇意點點頭接過了資料，再是道：「辛苦你了。」
新月笑嘻嘻地離開了。轉身之際臉上的笑弧耷拉了下來，她在心底歎了口氣。自從寧謙不在後，小老闆真是變了許多呢，明明她的笑容還是那樣好看，可卻總讓人覺得，那笑沒了神采，沒了光。
什麼時候，這一切才能變回原來的模樣呢？
蘇意翻開了賞金獵人的檔案，而後一眼盯準了真實名字一欄上的『林瑜』二字。
林瑜，林瑜……
再掃了下聯繫電話，蘇意默默記了下來。
林老師，會是他嗎？若真是他，那麼就真的是緣分了。冥冥之中，一切緣系，自有定數。
……
大一時拿到了國家獎學金，到了大二了，許是因為寧謙不在，蘇意的績點越發拔高了起來。
人一孤獨了，總得找些東西消磨時光。而今蘇意在學院中大多數老師的眼裡，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學神。
有時候老師們也會好奇為何這樣年紀的一個女孩子能無慾無求到這樣的地步，每天的生活這樣往復簡單，她竟是從來都不嫌累麼？可事實便是，蘇意味同嚼蠟地過了一天又一天，颳風下雨，地動山搖，對她來說似乎毫無差別。
他不在，怎麼樣，又有什麼差別呢？
最後一個科目考完後，蘇意沒有立馬搬回林采珍的住宅那邊，而是靜靜地一個人在學校裡多呆了兩天。
決定回林采珍那地兒的前一天，多時未曾相見的顧鈞陽信步出現在了她面前。
時光流逝，誰不曾改變呢？蘇意安靜地凝視著眼前這個高大男子，好一刻，她率先提了句：「顧大哥，許久不見，你還好吧？」
在大多數人看來，他如今的確該是好的吧？坐擁偌大家業，事業有成，家有嬌妻……尋常人能得其一便萬般慶幸了，可他擁有的，比起常人，多的實在是太多了呢！
蘇意言畢笑笑，似是在自嘲自己的問題。
顧鈞陽靜靜地打量了她一陣，回復時聲音有些渺茫，「別人都覺得我很好，可是，看到你以後，我覺得，我還是不好的。」
蘇意聞言之初有些驚訝，很快，她便只靜候對方的下文。
「一起走走吧。」顧鈞陽邀請她，語氣間有壓抑的從容。
「小丫頭，許久不見，你變得越來越好看了呢。」顧鈞陽自認自己說的不是奉承話，人活到他這份上了，也確實沒必要對誰奉承。
蘇意坦然謝過了他的讚美，至於她心裡怎麼想，其實也不重要。一年的時間，明明仔細想起來，也沒多多長，可卻足夠她學會忽略掉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了。
不在意，所以不重要，所以不用上心。她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所以對別人的評價，並不用怎麼重視，念念不忘。
顧鈞陽的一聲歎息，淹沒在了風裡，「小丫頭，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好呢？」
蘇意聽此偏頭看了看顧鈞陽，隨大流地問了聲：「為什麼？」
「十幾歲的時候，我有了獨立的思想，那個時候我認為，經營好家族企業，娶一個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妻子，生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我的人生，走到這一步就可以算初步成功了。」
蘇意對此不置可否，別人的人生，她至多也只能旁觀。至於評價，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沒有權利說什麼。
「可是後來認識了你，我就覺得，有哪裡錯了。我用了有一段時間來休正自己的想法，直到後來，我一心認定了你，只想著要好好寵你，哪怕放棄自己的家庭，也可以。」
蘇意依舊沉默不言，不遠外便是顧鈞陽的車，這個時節，有紫荊花悄然落到了他的車蓋上。
「直到今天，我依然不明白娶覃婉是對還是不對？我不愛她，自然給不了她想要的感情。她是個不錯的女子，可偏偏，嫁了我這樣的人。老實說，事情擺在了眼前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不能放棄我的事業，因此，我放棄了你。我做了選擇了，自然是不能後悔的。可還是，會遺憾。」
蘇意可以想像得到他的遺憾，可人生本來就這樣多變，一步錯過，步步錯過，最後，也只能這樣了。
「顧大哥，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計較，也沒意義的。你好好對覃婉吧，畢竟她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也是，我名義上的姐姐。
後頭一句話，蘇意自然沒說出來。除了寧謙還有覃偉恆，以及那個老管家，大抵，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她和覃家的關係了。
「怎麼會過去呢？小丫頭，你所以為的過去，卻是我這一年多來念念不忘的難受難堪。當時但凡有別的選擇，我決不會娶覃婉的，傷害了她，也囚禁了自己。」
蘇意退後一步站住了腳跟，不遠外的男子目光熱切，是她曾經熟悉過的光芒，可她，絕不可能給出什麼積極的回應了。
「顧大哥，我們之間，也只能這樣了。」
「我大概沒有在外人面前公開承認過吧，我喜歡寧謙，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即便這一生都要這樣等下去，我也願意。」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啊，如果可以，我要把我的這一生，許給那一個人。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好的，明明，有時他幼稚得夠了，還沒少欺負她。可就是，那麼那麼貪戀這樣一個人，哪怕他不夠好，也依然無可替代！
這世間有那樣多的人，來來往往，總是命中注定。而他如今銷聲匿跡，下落不明，她站在原地等他，一日，一月，一生。
如果他知道她其實很期盼看到他出現，那麼他會不會就不會再躲下去了，而是乖乖出現？蘇意不清楚，卻願意這麼安慰自己。
總有一天，他會出現的吧，那麼，現在她慢慢等，等他九十九步半，剩下半步讓他來走，可好？
顧鈞陽目不轉睛地望著蘇意此刻安靜溫婉的模樣，良久，他眼底的沉痛一收而逝。
真的只能，這樣錯過了嗎？
風吹動兩人的衣發，蘇意站在了結實的土地上，髮梢朝後揚起，衣服裡更是灌進了無數的夏風。這個世界這樣熱鬧，可和她，沒有關係。
慢慢等待，直到花開……
顧鈞陽離開時，蘇意素顏溫婉，轉身之際，她眼角揚起一抹笑。只笑給自己看，其他人，都不需要知道。其實人呢，寂寞寂寞著，就會甘之如飴了。可還是，很想你能……早點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