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顧母冷眼
挽著顧鈞陽的手臂朝前走去，一路上蘇意很有種在走鮮花紅地毯的感受。而作為天之驕子的顧鈞陽，他所受到的注目更不會少，於是蘇意也跟著走了段活在眾人視線下的路途。坦白說，這滋味，真有點複雜了。
「鈞陽，過來。」
此時兩人已走到了宴會廳堂的正前，而一名身著純棉及膝裙的中年婦女恰在這時喚了顧鈞陽一聲。蘇意隨即將目光往聲源的方向望去，這便對上了一對銳利錚亮的眸子，其間的窺測與犀利不言而明。
顧鈞陽在人群看不見的角度輕按了下蘇意的手，示意她不必慌張。緊跟著兩人朝著那貴婦走去，顧鈞陽謙和恭謹地喊了一聲：「媽。」
蘇意隨之道了聲：「伯母，你好。」
中年貴婦的妝容畫得很前衛，看得出來緊貼時代潮流。微蹙著眼角的紋路望了一眼兒子身側的女子，她很快便是薄怒，「鈞陽，我讓你和婉婉一起過來，婉婉呢？」
對蘇意，這位顧夫人顯然是打算冷處理了。似是厭煩多看蘇意一眼，她再說話時眼睛只盯著自己的兒子了。
蘇意臉上的尷尬一掠而過，旋即她便是淡淡清淺地掛著笑，沒有插話。
顧鈞陽倒是有幾分大逆不道的意思，「媽，我說過了，我會帶我喜歡的女孩過來。至於小婉，不必擔心她沒男伴。」
說得雲淡風輕的，完全讓人聽不出他對覃婉的在意。顧夫人因而臉色瞬間難看了許多，若非顧及這是公眾場合，她怕是當場就要發飆了。
「總之你盡快把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送走，我想你爺爺只會希望你在這個場合裡把我顧家真正的兒媳帶到他面前，而不是帶外頭的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過來。鈞陽，只此一次，不要再有下回。」
此刻三人站的位置算是搶眼，再加上顧鈞陽沒帶未婚妻，反而領了個別的女人過來，本來就吸引了一些人物的注意了，這會兒顧夫人也不能說太大聲，不過正反蘇意是什麼都聽到了。
也不是第一回見到這樣不待見她的人了，是以這時刻雖說有幾分失望，蘇意倒也沒表現得如何失態。
說白了，於她而言，顧夫人不過是個剛見面的陌生人，一個陌生人對她不友好甚至深惡痛絕，怎麼也傷不著她。若是今天說這些話的換成顧鈞陽或者別的什麼她在意的人，那效果就要另當別論了。
顧鈞陽週身的怒意開始凜然，蘇意不經意間便瞥到了他眼底那層翻湧的風暴。而顧夫人象徵性地做完指令後，這會兒已是如戰勝了的將軍一般，調頭走人。
「顧大哥，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本來，也知道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不過用一場宴會來換他清醒，也不虧了。
或許今日之後，他便會清楚地看到他們之間的差距，從此對她不再抱有念想。如若是這般，總也還是好事一樁，起碼他不必再在她身上耽誤自己的青春。
她早已在數月前便看清了兩人之間的種種不可能，人一旦清醒，便很難陷入感情的漩渦中了，很遺憾，她在他們之間的交往中早已醒來，不抱希冀。
說是冷清殘忍也罷，說是別的什麼也好，她對他確有過比迷戀更深一些的感情，或許，也可稱之為愛意。可歸根究底，也許也只是因為那段日子兩人相處得太愉快，以至於她貪戀起了這樣的美好，捨不得再放手。可那一份美好，到底沒有經受住現實的考驗。她發現自己對他有意之時，他卻只待她以兄妹情分，再加上一個他已名草有主的原因，足以讓她狠下心來斬斷這份情緣了。
她親手斬斷這份緣系後，他再對她袒露心跡，除了淡笑拒絕，她又還能做什麼呢？有時候感情的東西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而她足夠狠心，一旦捨棄的東西，便再不會心心唸唸地想要追回。
覃婉和其父出現在宴會會場時，現場裡登時一陣熱議湧來。蘇意此前倒是小瞧了這些高端人士喜好熱鬧的性子了，看起來八卦這玩意，還真是老少皆宜，貧富皆宜，是國民養料。當然，非良性。
幾乎覃婉才出現，蘇意就敏感地發覺自己身周的溫度上升了好幾個檔次。據不完全統計，溫度的提升，有超過80%是由好事者灼熱的目光供能的。
而顧老爺子依然還沒有出場，這也不奇怪，作為主角，尤其是身份地位高於普通人的主角，通常都是最後出場的。蘇意莫名地想起了港劇裡頭，警察總是最後一個出現的。而在這裡，顧老爺子也確實有讓人等的資本。
覃偉恆正在和顧鈞陽的父親交談，覃婉倒是沒點未婚夫被人搶走了的失態，反而是淺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陽，瞧你，我都來了，你還要我主動過來和你打招呼。」
覃婉臉上的笑痕無可挑剔，而她落向蘇意的視線裡也無半分呵責之意，甚至在有人迎過來想和顧鈞陽碰杯時，她還溫婉地朝著蘇意柔聲道：「蘇意妹妹，陽說要帶個可愛的小妹妹過來，我就猜會是你，沒想到還真讓我給猜中了。對了，聽說老爺子這宴會上訂的餐點都是特級廚師的水準，蘇意妹妹有沒有興趣和我過去看看嘗嘗鮮？」
從外人的角度看來，這三人還真是太和諧了。蘇意在心內冷冷一笑，卻也不打算拆穿覃婉。不過蘇意妹妹這稱呼……嘶，惡寒，她瞬間覺得之間的空氣升溫是她想太多了。
顧鈞陽卻不打算放蘇意離開，蘇意的手將要抽離之際，他忽地轉而握住了她柔若無骨的掌心，低聲，卻也能讓覃婉聽到地提了句：「就在我身邊，別走。」
實際上，他也是怕蘇意會被覃婉給欺負了，畢竟蘇意不是他們這個圈子裡混大的人，不會懂得他們這圈子裡一些骯髒的手段。對小婉，他雖縱容，卻不完全信任。
這世間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這是顧鈞陽一貫的原則，誰也不能打破。
覃婉的右手在身後緊拽成拳，她的後邊便是一堵牆，故而她也不用擔心自己此間的不冷靜會被人看見。臉上還強撐著抹笑意，她眼底的狼狽卻是無法遮掩的。
所幸顧鈞陽這會兒正在應酬著來客，也沒去看她的反應，而蘇意即便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麼。今晚的宴會，她也不過是當成和顧鈞陽的餞別宴來看待的，至於顧鈞陽所說的顧老爺子想見她的事兒，蘇意想不通這裡頭有幾分真假，乾脆也就抱著兵來將擋的思想。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顧老爺子出場時，場中的氣氛被掀到了另一個高氵朝。
眾多的商人之流政客之輩迎上前去想要和老爺子說上幾句話，說是趨之若鶩正好合適。也正因此，那些沒湊上去的，反而容易被注意到。蘇意懨懨地溜了一圈會場，某個時刻，恰巧對上了寧謙墨色濃郁的髮梢。
從側面望去，他的唇角噙著抹玩世不恭的弧長，他閒適不羈地拘著個高腳杯在手中搖晃，酒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搖曳，蕩漾出了魅惑醉人的波浪。琉璃燈打在他的肩頭，映得他肩上的肩扣發亮。遠遠睨著那一群來客，半響他垂下眼瞼，狀若荒唐。
蘇意驚奇於自己竟能看清寧謙的每一個表情轉換，看來學長倒是和她一致，對那群政客名人生不出什麼好感來。不過他的表情孤冷漠然，這卻是她原來不曾見過的。
這個少年身上，還真是謎團重重。
覃婉發覺了蘇意的目光游離，再到望見寧謙，這下她會心一笑，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一般，興奮不已，「蘇小姐，那邊那位是黑道上有名的太子爺呢，聽說他也在京交大讀書，蘇小姐想來也聽說過他吧？」不僅聽過，應該還對他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心思吧？後邊一句，礙於顧鈞陽在場，覃婉自是不會說出來自降身份。
蘇意聽著覃婉的話，卻只覺哭笑不得。換成她激動還可以理解，可這覃婉激動個什麼勁兒啊？而且剛剛她還姐倆好地喊著蘇意妹妹，這會兒就變成蘇小姐了？怪不得人家說：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變』！
相比覃婉的得意，顧鈞陽在聽到『寧謙』這個名字時立馬眸光陰鷙了起來。冷冽的黑眸一掃寧謙站立的方向，他好一陣才換了副溫柔模樣，輕環住了蘇意的肩頭，「丫頭，我們過去跟爺爺道個喜吧。」
「小婉，覃伯父在那邊，你也別跑太遠。」
對於覃婉，顧鈞陽則完全只是例行公事地招待了一聲，聽不出有多濃烈的情誼在內。蘇意都能明白這點，身為當事人的覃婉怎麼可能不知道。
顧鈞陽兩人提步離開那瞬，覃婉的面容剎那間扭曲陰冷了下來。
覃煙從紅木長條桌下偷偷冒出一個頭來時，正好望見了不遠外姐姐臉上猙獰的笑。心，撲通一跳，她微微打了個抖，潛意識地覺得這個人不像她的姐姐。
覃婉哪裡會知道自己剛剛的可怖面色被自家弟弟瞧見了，這會兒微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領，她又是一個光鮮亮麗的覃婉。覃煙用餐刀切了塊大大的奶油蛋糕放到碟子裡，再是悄悄溜到會場不起眼的一角里去了。奶油蹭得他整張臉花貓似的，他則是吃得尤為盡興，吧唧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