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真心待之
咖啡上來後，蘇意用勺子攪了攪咖啡，靜候著覃婉開口。
覃婉安靜地觀察了蘇意一陣子，隨後方道：「蘇小姐，我聽說陽最近經常過來找你？」
聽說？蘇意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
「蘇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和陽之間的關係，若無意外，我們很快就會完婚了。」當然這個『很快』是什麼時候，她自己也說不出個門路來。
蘇意知曉覃婉的意思，眼裡微微流露出些許無奈，她隨即才道：「覃小姐，請相信我沒有要和你爭顧大哥的意思，顧大哥，在我心目中，真的只是個大哥哥罷了。」
就算以往他們之間有過什麼，如今也不會再有了。蘇意本毋須解釋那麼多，可她也討厭沒完沒了的麻煩。
覃婉並不相信她的說辭，畢竟在她看來，陽太優秀了，這樣優秀的男人，能有幾個女子不喜歡他？
何況，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姓蘇的小丫頭片子，她以往可沒少惦記著陽！
「蘇小姐，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事實，陽來找你是真，你總不能否認吧？不過我也相信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等他想通了，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臉上的笑容越加雍雅大方，然覃婉吐露出來的字句可就不多友好了。
蘇意不置可否，嘴上倒是應承道：「我和覃小姐一個想法。」
覃婉本還有意再提點她和顧鈞陽之間交往的韻事，然蘇意接了個緊急電話後，再沒了心情繼續聽她磕叨。
「覃小姐，很抱歉，我有事得馬上離開了，如果你還有話要說的話，我們能否改日再約？」
沒等覃婉出聲，蘇意已然簡單粗暴地直接開了口。看她那一臉急切的模樣，倒真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覃婉被蘇意這麼一驚一乍的果然也不好再說什麼，頓了頓，她婉約一笑，「那好，希望下次蘇小姐能別再半途離開了，也省得我白跑一趟。」
蘇意點點頭，而後快步跑去櫃檯那買了單。匆匆趕到了市中心醫院，她也沒留意到自己離開咖啡廳時，寧謙忽地便換了副臉色，而後黑著一張臉走人了。
陳穎盈對此自然是深覺委屈的，可怎奈寧謙眼神也不多給她一個……
手術室外此時正站著群一眼看去就讓人知其來歷不凡的人，他們或紫裝革履，或打扮前衛，或高貴優雅，唯有他們臉上的焦急和蘇意此刻的心境一致。
蘇意定了定心神後才迎上前去詢問起了情況。
「小傑是在校門口出的事，今天天氣不好，確實容易出事故，可沒想到……」
回答蘇意問題的是個中年女子，她此間抖著手，眼角有淚光，看著是又驚又亂。而她手頭還拿著個手機，顯然之前便是她撥了電話找來蘇意的。至於她為何會認識蘇意，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蘇意好言地安慰了中年女子幾句，之後沉默地抬眼望向了『手術中』三個大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病房外恢復了安靜，靜得幾乎能讓人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蘇意立在了長條椅的邊上，她的眼裡，是幽暗不明的光。手機已被她調成了振動狀態，某個瞬間發覺手機振了振，她這才移步往外走去。
雙手插兜地抬眼望著站在樓梯上的蘇意，寧謙原來不甚愉悅的心情不知因何便消散無蹤了。邁前一步，他從容清淺的姿態，彷若從畫中走出的華貴少年。不需多言，已讓人覺得現世美好。
「學長……」蘇意低低地喚了他一聲，一剎那間有股莫名的感動和激盪盤旋上了她的心頭，那些細如絲線的情誼，牢牢束縛住了她的心。
「看起來，你沒有很好。」沒有開玩笑似的喊她『學妹』，這一刻寧謙抬動他光潔修長的手替蘇意撥好了她被風刮亂的發，語氣間帶著點暖意照拂，「女孩子不是都應該把自己經營得好好的麼，你看你，像什麼樣？」
蘇意低埋著頭，腦海中有些空洞虛無，她竭力想要抓住點什麼，可她此時能抓住的，不過一陣縈繞在指尖的風，一股莫名湧起的複雜。
……
寧謙尾隨著蘇意來到了手術室前，看到過道處站著的大人物們時，他眼皮也不掀一下。他全心所望著的，也不過是他身側的人。
明明……不高興她和那個姓顧的又越走越近了，他這才想冷落冷落她的，可怎麼冷落冷落著，反而是他自己先敗下陣來了呢？寧謙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往他哪裡這麼牽掛和計較過一個人，可如今……
也罷，順其自然吧。
一時之間，又是無話。下午三點左右，手術室的門打開，一個人被推了出來。蘇意眼尖，哪怕前頭堵著好些個人，她還是掃到了正在病榻上毫無生氣的冠世傑。護士們將冠世傑轉移到vip病房去了，而主治醫生則是留了下來解答家屬們的疑慮。
蘇意總算知道這些人和冠世傑有什麼關係了，他們要麼是冠世傑的母親阿姨，要麼是冠世傑父親的助手秘書，總之沾親帶故就對了。
而方纔那個自稱冠世傑母親的婦女提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蘇意倒是知曉。
冠天翔，據那女子說，冠世傑的父親是冠天翔，當然，這人也是漢南省的省委書記，漢南省的權力一把手。早知冠世傑來歷不凡，故而這會得知冠世傑的父親是這般來路，蘇意倒也還算反應正常。「貴公子的狀況暫時穩定住了，24小時內他會醒過來，還請冠夫人放心……」主治醫生這句話剛好被蘇意get到了，而蘇意也沒忽略掉那醫生臉上的欲言又止。只是沉浸在這一消息中的其餘人，顯然是沒去想那麼多了。
冠世傑的家屬在場，蘇意自然不好意思一往無前地衝在最前面，直到獲得冠母首肯了，她這才坐到了病床邊的鐵椅上，好好研究起了冠世傑。
冠世傑的下半身和手臂都被包得結結實實的，怎麼看都像個重病患者，蘇意默然，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寧謙進來時，冠母那些人恰好都出去了。
「醫生說他的右腿有幾處骨折，恐怕會留下什麼後遺症，此外就是，如果要更好地復健，醫院方面是建議他到國外設備更好一些的醫院去。」對蘇意，寧謙自然是沒什麼顧忌的。直接將問到的東西說了出來，他也不提自己耍了什麼手段才套到這些話。
蘇意原本還算冷靜的臉，聽完寧謙的話後遽爾一變。搭在白被單上的素手一顫，她再是五指收緊，在被褥上抓出了層層的褶皺。
「蘇意，人各有命。」輕拿了椅子置到了蘇意身邊，寧謙的態度頗有幾分事不關己，仔細聽，她的話語裡卻又分明透有幾分滄桑通透。
蘇意緩緩將手攤平，素顏上浮現出了迷迷惘惘的色調。寧謙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角貼了貼，「給你點力量。」
蘇意一瑟，抽回手，不言語。
夜涼如水。
本來蘇意今晚是有公選課的，然出了這樣的事，她也沒興致去上課了。說起來，這還是她上大學以來頭一回翹課……
晚餐是寧謙帶來給她的，她原先並沒什麼胃口，最後還是寧謙看不過眼，愣是一口一口塞她嘴裡了。他大少爺還是頭一回幹這樣的事情，可惜蘇意也沒多給他面子，天知道他這頓飯餵得有多艱難。
冠世傑的母親是個知性雍容的女子，亦是懂得偽裝，哪怕在兒子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在外人面前，她仍舊能維持著那份淡定堅韌。只是關上病房門後，蘇意卻分明看到她哭了。
聞風而來的記者們被寧謙和蘇意兩人逐個驅逐了，一條漏網之魚也沒有。騰了空間給這對母子，蘇意只希望冠世傑能先醒過來。
在走廊處站到了晚間九點多近十點，蘇意總算是被寧謙勸回學校了。其實她也明白自己哪怕留在醫院裡也沒什麼意義，可看著曾經鮮活無比的冠世傑此間卻在床榻上奄奄一息，要她如何能不難過呢？
上天，果然總是愛折磨考驗人的！而她，原也不是真那麼無情的。至少，她引以為朋友的人，她從來真心待之。
夜裡熄燈後，蘇意縮在被窩裡，頭一回在這樣的時段玩起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寧謙發來的幾條信息，一條一條，無不是在提醒她不必太過傷懷，這世界上本來就沒那麼多周全。
想到極少用手機這玩意的寧謙竟然會玩起了短信這樣的工具，蘇意覺得新鮮之餘，心下何嘗沒有幾許感動？學長，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冷漠的吧？很多時候，想真正瞭解一個人，還是要用心……
半夜時睡不著，蘇意便偷偷鑽進了東面空間裡頭，而後呆坐在了通靈泉邊。
泉水似乎有要枯竭的趨勢了，蘇意想想便覺奇怪，明明這段日子以來，她很少用到這玩意啊，怎麼泉水反而還減少了呢？
「主人，你好久沒進來了。」小蝶在蘇意進到空間時便有所察覺了，這會兒一個飛撲撲進了蘇意懷裡，小蝶左右蹭蹭又蹭蹭的，語帶咕噥不滿。
蘇意揉了揉小蝶的腦袋，之後才斟酌道：「小蝶，剩下的泉水拿來醫治世傑可以嗎？這份量，想必是夠的。」
小蝶聞言翻了個白眼，提醒道：「可以是可以，可是主人，通靈泉就剩這麼點了，你確定要用來醫治那個人？不過也隨你高興啦，反正我無所謂。」
說著在一邊對手指，小蝶看一眼通靈泉和福壽田的衰竭趨勢，心裡頭隱隱有幾分憂慮——雖然早知道這裡的資源是會枯竭的，不過這枯竭的速度未免也快了些吧？如果主人不抓緊時間找到另外兩把鑰匙，那麼五年時間一到，東西兩個空間便會關閉了。到時候，它就是不願意，也得再度進入沉睡狀態了……
後邊蘇意又和小蝶說了好一會話，兩人都有些心事，因而語氣裡頭都有些懨懨消極的色彩。最後由著小蝶在自己週身磨磨蹭蹭的，蘇意離開空間時，手頭提著兩瓶子東西。
兩瓶通靈泉被蘇意擺在了床上。此時還是半夜，蘇意蓋好被子，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總算是入睡了。
長夜，漫漫。
次日是週四，鑒於白天沒課，蘇意也不顧著天氣因素，大老遠便朝著醫院趕去了。
積雪影響著車輛的行動，出租車司機不敢開快車，也便慢悠悠著來。
抵達病房時，蘇意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了冠世傑的病床床沿，而這個人，蘇意自是不會覺得陌生。
多次在電視上出現過的漢南省省長冠天翔，對外傳自己有一子，不過卻沒人知道他的兒子是誰，原來……
「冠先生。」
只是，這個男子是誰和她其實也沒關係，她關心的，不過是冠世傑這麼個人罷了。思及此，蘇意朝著冠天翔問了安，語氣不諂媚，不阿諛。
冠天翔多少還是知道兒子的事情的，這會兒見蘇意出現，他還算有心思地和蘇意交談了兩句。
「沒想到小傑會出這樣的事，作為他的父親，我感到很難過，當然小傑能有你這樣不離不棄的朋友，我很欣慰。」大約是在官場中混久了，冠天翔說出來的話裡頭很有幾分官腔，不過蘇意也不介意這點，只要冠父愛兒子的心是真的，她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冠世傑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他的親屬，不是蘇意，卻是寧謙這麼個外人。
眉頭一蹙，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愈加蒼白了幾分，「你怎麼會在這裡？」
若不是蘇意的緣故，寧謙才懶得管冠世傑這麼個人物的死活呢，這會兒走前兩步觀察了一下冠世傑的狀況，寧謙隨即便道：「我叫醫生過來。」
主治醫生知道冠世傑的身價尊貴，自然不敢怠慢，趕緊地便過來給他做檢查了。輕敲了敲冠世傑的右腿後，醫生很有幾分戰戰兢兢地詢問了冠世傑的感受。
「有點酸疼，其他的還正常。」冠世傑是據實回答，而主治醫生聽此卻是很有些不敢置信。
末了安排人帶冠世傑過去骨科拍了片，再去從頭到尾做了一番檢查，主治醫生終於不能不承認邪門了，這個病人的恢復狀況未免好得蹊蹺了些，以往可沒見哪個出了這麼重的車禍的能恢復得這麼好。
任是主治醫生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想得到冠世傑能有這番恢復，全靠了蘇意毫不吝惜地在他身上用了兩瓶子的通靈泉。
今早在冠天翔離開後，蘇意眼見有機可乘，也便按著小蝶的指導在冠世傑身上塗抹起了通靈泉。此外還有些泉水是被灌進了冠世傑的喉腔的，當時蘇意可很費了些心思才讓他把泉水嚥下去了，當然她花費的心思裡可不包括以唇渡藥這點，雖然小蝶說過這樣效果來得快些。
蘇意是在中午時離開的，而寧謙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好心地在這關顧著冠世傑到了現在，以至於寧謙一醒來時，整個心情都不好了。
心上人沒見著，反而見到了對心上人情愫不明的她表哥，怎麼想，冠世傑都覺得不舒服。
寧謙徑直在一旁抿著飲料，在醫生離開後，他這才冷冷笑著走到了床沿，「大少爺，還沒死吧？」
冠世傑同樣會以一張冷臉，「就不勞你費心了。」
「蘇意呢？」最後還是冠世傑按捺不住問了一聲，他此時是坐在床上的，目光中漸漸有了光亮。
「無可奉告。」寧謙涼涼地掃了對方的興致，真是看不出半點他是來照顧人的的模樣。
冠世傑的母親進到病房時，見到的便是兩男生劍拔弩張的一幕，滿眼心疼地湊到了自己的兒子身邊，她一會兒要冠世傑趕緊躺著休息，一會又是詢問他累不累餓不餓的……
寧謙佇立在一旁看著這母慈子孝的一幕，血液裡頭難得積攢起來的溫熱慢慢地再度變得麻木。旋門出去，他站到窗口邊，目光幽遠……
「學長，吃東西吧。」沒忘記給寧謙帶點吃食過來，蘇意在冠世傑的病房內沒尋到寧謙，也便往外頭來了。
寧謙洩憤一般咬著蘇意買來的食物，不知是心有不甘還是艷慕嫉妒。蘇意看著很有些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多問。
「我回去了。」
東西吃完，寧謙無意久留，這邊要告別離開。
蘇意送他到了醫院樓下，而對方倏然定住了腳，將自己的圍巾解下，纏到了她的頸子上，「走了。」
冠世傑的復健速度算不上一日千里，但也絕對是效率奇高。三日後，他便被醫院宣佈身體無恙，可以出院了，而他的主治醫生此時也是暗暗在心內鬆了口氣，還好之前他沒把冠家少爺極可能成瘸子的事兒擺明了說出來，不然這會兒他沒準得被人罵庸醫了吧？
送走了冠家這大小一家子後，主治醫生覺得自己全身的毛孔和細胞都活過來了，天知道在這些權貴人物面前，他這小小醫師有多壓力山大。這回可好了，冠家公子自個的復健能力強，他也免了要被那些大人物找麻煩的危險。
冠世傑住院的日子裡前來看望他的人不少，除了蘇意，京大那邊也來了好些學生。而姚思佳和他算是點頭之交，也來探望過他兩次的。冠世傑的母親，明顯對姚思佳印象不錯。
出院后冠世傑回校，很是接受了一番同班同學們的呵護，尤以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生為最，她們還真是有夠芳心不滅的。冠世傑高三時養成了副還算好相處的性子，然脾氣再怎麼好，面對這些如狼似虎的女生，他也掀不起半分好感來了。
遠遠掃見似乎又有人拎著什麼類似愛心便當的東西過來了，冠世傑也不仔細著看來人是誰，跟旁邊的哥們打了個招呼便閃人了。
蘇意左思右想也沒想通怎麼她一來，冠世傑就跑了，這下將自己親自製作的小果籃遞給了一名男生，她自我介紹了下，再是懇請對方將東西送給冠世傑。冠世傑收到東西悔之晚矣之時，蘇意已是在忙活另一單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