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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薇和劉雪寧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嚴肅。之前她們確實試圖將蘇意這次的意外歸咎於她本人,只沒想到蘇意如今倒是變得伶牙俐齒的,而且她還得理不饒人。現在要把事情遮掩下是不可能了,那麼也只能大事化小,大不了道個歉低個頭就是了。
「爸爸,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亂拿姐姐的公仔,我不知道姐姐會因為一隻公仔生氣的,我還以為……以為姐姐應該不介意把玩具借給薇薇玩的。」這麼說著的時候,蘇夏薇一手捂著自己的臉,她還不時低低地『絲』上一聲。
蘇意看著蘇夏薇這模樣,眼底一抹冷笑飛掠而過——她是打了蘇夏薇,可那巴掌印至於到現在還沒消退嗎?即便當時處在了暴怒狀態之下,她可也還留有分寸。而現今蘇夏薇臉上的兩個印子非但沒消退,反而更加紅了幾分,要說她自己沒動什麼手腳,她蘇意說什麼都不信!
「行了行了,不管怎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都是一家人,還是姐妹倆的,何必弄得針鋒相對的,難道你們非要讓外人看我們蘇家的笑話嗎?」這廂大女兒臉色冰涼,那廂小女兒又是委委屈屈的,再加上妻子也是急著等他拿個主意,蘇裕隆看久了這一切未免心煩。半響揮了揮手,他不容置疑地命令一聲。而他這麼些話落下,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蘇夏薇見自己沒受到什麼懲處,登時便是心頭一鬆,連忙乖覺地說了聲「謝謝爸爸」後,她還順道且『頗為誠懇』地對蘇意表示了歉意。
蘇意眼見著形勢這般發展卻是心底一沉,她哪裡看不到方才蘇夏薇臉上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得意洋洋,哪裡看不到蘇裕隆想要息事寧人的姿態,又哪裡會察覺不到——正站在蘇裕隆兩人身後的劉雪寧遞了個『蘇意,你給我等著』的眼神過來?
好,當真是好得很!他們這一家三口的,還真是把這病房當戲台了啊!
好一刻後,蘇意攥著床單的右手緊捏成拳,而她隨即便重新躺到了床上,完全無視了另外那三人。虛空比了個掐脖子的手勢,她有意無意的自言自語中帶有幾分肅殺,「我還以為蘇家早在十幾年前就是個笑話了,原來今天才要變成笑話麼?真是好笑!」
言畢當真冷冽地笑了幾聲,蘇意再是合了眼,冷冷淡淡地說了句:「三位笑話,我要休息了,請你們先離開吧,別站在這刺激我,萬一我笑過頭出了什麼事,我想對大家都不好。」
那邊三人聞言臉上皆有錯愕浮過,旋即蘇裕隆搶先陰沉下了臉,看樣子,他擺明了是生了氣的,「蘇意,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三位笑話,你在不滿什麼?我蘇家養你這麼多年,這就是你對待家人的態度嗎?這不是沒出什麼事嗎,那你還不高興什麼,難道你真想自己摔死摔殘了然後再讓我給你報仇嗎?」
與蘇裕隆的憤怒相比,劉雪寧和蘇夏薇則是不免欣喜——沒想到蘇意這妮子是個二缺的,她居然在這時候忍不住去觸了蘇裕隆的眉頭。這下好了,看來蘇意這回是討不得好了!
情勢一逆轉,蘇意立即處於被動地位,可她心底卻是冷靜得很。唇角彎出一抹嘲諷笑痕,須臾後她倏然一睜眼,眼底帶有蓬勃的火焰——是,原本她是可以繼續忍氣吞聲,從而在蘇家過得好點,可忍?她為什麼非得忍?她就是不想忍了!被人欺負上頭還一味地忍啊忍,她蘇意又不是忍者神龜,何必活活給自己氣受?之前她還妄想著蘇裕隆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能夠公正公平點,可結果呢?她蘇意比不得蘇夏薇那寶貝疙瘩,只要人家蘇夏薇小姐稍微哭上兩遭,什麼父親眼裡都只看得到她了。既然她蘇意在這家裡沒半分地位,她離了這地方又不至於活不了,那她究竟何苦要一直呆在蘇家?之所以隱忍,那是在她沒能耐養活自己的情況下,既然這個問題已經不成問題了,那麼她還何來的後顧之憂?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沒什麼差錯,蘇意這瞬心底已是有了抉擇。與其在一個不安寧的家中過得亂七八糟的,她還不如搬去和外婆住。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就算她現在不走,將來她也會像落水狗一樣被人趕出家門的,區別不過一個時間問題。早走晚走,那個就不是走了。
「父親。」蘇裕隆還在暴吼著,而劉雪寧母女則名為勸架,實則在煽風點火。三人都沒發現蘇意這會兒已經站到了床沿,眼神淡漠。若非蘇意開了口,怕是這三人還要有一回才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父親?你有把我當成你的父親嗎?你這麼多年書是怎麼讀的,你們老師沒教你要尊重長輩嗎?瞧瞧你自己是什麼樣,同樣是蘇家千金,你看看,你和薇薇能比嗎?你還是做姐姐的呢!」蘇意這刻沒有和他嗆聲,蘇裕隆因而便以為蘇意終於知道自己錯了,故而他是越加得寸進尺了起來。
蘇意聽得他的說辭,眼裡的冷意越深,「你確實,不配當我的父親。蘇先生,既然你那麼厭惡我,可以,從今往後,如你們所願,我蘇意和你們蘇家不再有半點關係,從此我們是死是活,皆與對方無關,這樣,您滿意否?」
說完拔了自己手上的輸液針孔,蘇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此間她的唇色很白,而她一張小臉看去還很虛弱,只她的步伐,卻是一步步地,走得越發地堅定了起來。
蘇裕隆目光呆滯地望著那被大開的病房門,門外的鼎沸人聲他也能聽個大概,大女兒離去時那毫不猶豫的背影到底是狠狠地衝擊了他的心理防線,只一片刻,他便像是蒼老了許多。
「媽,蘇意真走了啊。」及至蘇裕隆離開,蘇夏薇這才小心地朝自己的母親試探了一句。蘇意明明是個膽子忒小的人啊,她怎麼敢真的說走就走?
「誰知道呢?不過她走了,那就是你的運道,以後你要記得別在你爸面前提起這個人,好好表現,媽將來可還要靠你養活呢!」點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劉雪寧眉目間的那點興奮還是無法掩飾的。
「知道了媽,期末考也快到了,到時候我考好點,爸爸準會高興。」牽過劉雪寧的手,蘇夏薇眼裡的凌厲一閃即逝——她早知道,屬於她的,誰都搶不走!
蘇意離開醫院後徑直抵達了蘇家,一路上小蝶沒少和她說話,只她恍恍惚惚的,並沒怎麼回應。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書本後,蘇意又是取出了自己的一些珍藏,這才塞了滿滿兩袋的東西。
「主人,真的決定要離開了嗎?」眼見蘇意把蘇家的鑰匙擱到了客廳裡,小蝶這下難得不嘻嘻哈哈地,反而是頗為認真地問上一聲。
蘇意唇間微苦,良久她點了點頭,低聲呢喃了句:「就這樣吧,到此為止。」她對這個家,本也沒那麼深的感情,一直以來,她都是個外人,再怎麼介意亦或用心,這個家也不會真正接納她呢!不合適,又何必強求自己留下呢?不過自找罪受。
蘇意合上蘇家大門之時,蘇裕隆正好從車上下來。父女倆一對視,之後蘇意率先收回了目光,她再是朝著蘇裕隆的方向鞠了一躬。不論如何,這個男人養了她十幾年,這份恩情,她總會還。至於其他,她並不認為自己還欠他什麼了。
蘇裕隆第一次看到大女兒這般安靜地站著他的身前,彷彿自己於她而言只是個平凡不過的陌生人。這樣的滋味,坦明而言,他確實不喜歡。可厚厚的唇蠕動幾下,他終於沒說出挽留的話來,這女兒太鬧心,讓她出去吃點苦頭也好,省得她這麼不知世故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