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卻沒有察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只是開了藥方,從處方本上撕下來,遞到鍾煜面前,「去買藥,得掛鹽水消炎才行。」
凌菲和鍾煜兩個人接過藥方,往門外走去。
到電梯口的時候,鍾煜終是頓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凌菲,「凌菲,你」
「不要問,」凌菲咬著唇,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形成一個自我保護的姿態,眼中霧氣氤氳,「我什麼都不想說。」
她眼中的防備讓鍾煜心中一縮,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是不是他傷害你了?!旄」
凌菲本能地垂下眸中,掩去自己的情緒,抿唇不語。
可微微顫抖的睫毛,還是出賣了她。
鍾煜咬牙,轉身,「我去找他算賬!嵋」
「別!」凌菲飛快地抬頭,抓住他的手臂,「別去!」
「他這樣欺負你,我得問個緣由!」鍾煜心中也生出了惱怒,拚命想要將自己的手臂從凌菲手中抽出來。
「不要!」凌菲用盡全力,死死地拖住他,顫抖著吐出一句,「別去了」
他打不過葉於琛,只會讓自己受傷。
而且,他這樣跑去,更加會讓葉於琛知道自己現在過得究竟有多窘迫,更加傷害她的自尊而已。
「凌菲,你讓我去!」鍾煜雙目赤紅,臉,卻已經急得有些發白了。
「鍾煜,我求求你!」凌菲眼眶一酸,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砸在鍾煜的手臂上。
也砸疼了他的心。
語氣終究軟了下來,他放下手臂,指尖擦了擦她垂在眸角的淚水,「不要哭,我不去就是了。只是,這樣的事,不能發生第二次,要是有第二次,你就要告訴我!」
「好,我不哭。」凌菲哽咽著點點頭。
「乖,」鍾煜愈發溫柔了幾分,他像小時候那樣拍了拍凌菲的頭,「我先送你回輸液大廳,然後我下去拿藥。」
「好。」凌菲吸了吸鼻子,任由他護著自己往輸液大廳走去。
電梯此刻發出叮的一聲,一雙陰鷙的眼睛穿過電梯門,死死地盯著他們的背影。
葉於琛的薄唇,抿成了一個一字。
從來不肯輕易宣洩任何情緒的眸中,此刻更加陰沉了幾分。
心,卻沉得更加厲害了!
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見他們。
還是這副恩愛的樣子!
一旁的姚紅循著他的視線,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那一雙背影之上,她無聲地勾了勾唇,心底冷笑了一聲,然後輕柔出聲,「於琛,我們先出電梯吧,老太太的主治醫生不能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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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液大廳內。
蘇喬端著茶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坐在小豌豆旁邊的凌菲,「你什麼時候來的?」
「媽咪肚肚痛,所以也來打針,」小豌豆流著口水咕噥了一句。
「你不舒服?」蘇喬盯著凌菲,語氣裡有一絲緊張,「怎麼了?」
「小毛病,」凌菲虛弱的笑了笑。
蘇喬明顯不信,正準備進一步追問,卻被適時而來鍾煜打斷了話頭,「凌菲要做個皮試,我們去那邊一趟。」
凌菲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護士站,將自己的手臂遞了出去。
小小針頭刺破皮肉,帶來痛感,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可不知怎麼,心裡的難受,卻像是緩解了許多
鍾煜看著她皺眉的樣子,忍不住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另一隻手。
而凌菲,也並未察覺,只是任由他這樣握著。
直到護士做完皮試,她才緩緩想抬手,放下袖子,卻發現自己被鍾煜握著。
臉上,又是一陣尷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這一次,她沒能如願。
鍾煜微微用力,將她握得更緊,臉上更添了幾分真誠的模樣,他半強迫著凌菲轉頭,看向自己,「凌菲,讓我來照顧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凌菲一怔,傻傻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不許逃避。」
以前是他太過患得患失,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可今天讓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不能再等。
如果再等下去,她只會受到更多的傷害。
所以,哪怕她心底的人不是自己,鍾煜也願意,將她納在自己身後,好好地,保護起來。
用盡全力,盡他所能,保護她。
凌菲張了張唇,想要發出聲音,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愣愣地看著他。
心中,漫出一絲驚慌的苦澀。
鍾煜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只是
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所有關於愛情的幻想,在兩年前的夏天,都已經被她冰凍了起來。
她荒蕪的心,再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這對眼前的這個一心一意的男子,不公平。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鍾煜,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女孩。」
多麼官方,蒼白無力的拒絕。
可她卻是找不到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鍾煜心中一沉,繼而將她握得更緊,「可是,你在我心裡,是最好的。」
「我」
凌菲開口,想要再說什麼,卻被旁邊護士站的人叫住:
「時間到了,過來看皮試結果。」
她連忙走了過去,心中卻一直不忘盤算著怎麼跟鍾煜說清楚。
打好腹稿,正要回頭,鍾煜已經直接朝她走了過來,「凌菲,剛接了一個電話,公司有一個批次的藥品出了點問題,我要馬上回去一趟。」
「好,」凌菲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點頭。
她心中太亂了,鍾煜此時走開,無疑可以讓她大鬆一口氣。
可她的小心思,明顯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鍾煜抬手,用雙手握住她的雙肩,「凌菲,剛才我的提議是認真的。答應我,你會好好考慮,我才會走。」
「我」
「答應我!」
怕她再次說出拒絕的話,鍾煜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場。
言辭懇切極了。
凌菲抿了抿唇,實在不知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有些尷尬的偏了偏頭,視線,對上不遠處的蘇喬。
後者卻假裝看不到一樣,直接別開了眼睛。
鍾煜看著她這樣的反應,心中自嘲地苦笑了一笑,卻還是不忍心看她這般的為難,開口替她解了圍,「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公司那邊催的急,我想走了。」
「好,你路上小心,」凌菲本能地開口。
卻讓鍾煜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這是在,關心我?」
知道他是誤會了,她又往後悄然站了一小步,拉開自己和他的距離,「朋友之間的關心,你快去吧!」
「好,」他點頭。
有這樣一份關心,那也是好的開始,不是嗎?
鍾煜轉身,大步朝輸液大廳門口走去。
眼角,掛了一抹笑意。
凌菲看著他的背影,長吁了一口氣,轉身在護士站扎針。
蘇喬見狀連忙迎了上來,「凌菲,怎麼樣?我看他抓你的手來著。」
「什麼怎麼樣?」
「你少來了,鍾煜對你的心思,全公司誰不知道?就他自己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以為所有人都是瞎子。」
「」,凌菲側臉看了她一眼,「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八卦了?」
「這哪是八卦,」蘇喬擠眉弄眼了一番,「這是在關心你的終身幸福。說真的,鍾煜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你和他在一起,圖的就是安心啊。這樣拿穩定工資的男人,又是你知根知底的,好好把握。」
「說得這麼好,你怎麼不考慮一下?」凌菲努努嘴,指了指不遠處看著她們的小豌豆,「給小豌豆找個爸爸,也不錯。鍾煜經常抱小豌豆出去玩,你也欣然應允啊。」
此話一出,讓蘇喬面色一僵。
許是想起了什麼,她臉上的色彩,漸漸暗淡了下去。
「不說這個了,走吧,我送你去坐著,」蘇喬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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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我好困哦」
小豌豆坐在座椅上,咕噥著張嘴,「要回家家」
凌菲看了看她藥瓶中的液體,開口哄著,「還有一點點就好了,媽咪帶小豌豆去買小饅頭,好不好?」
蘇喬中途也被公司召回,只留下她這個病號,還有這個小病號在這裡,大眼瞪小眼。
一聽到吃的,小豌豆立刻眼放精光,睡意全消,「草莓味」
「好,我們草莓味,原味和牛奶味的,都買。」
凌菲丟掉自己按著手背的棉球,伸手將小豌豆抱進手裡,輕柔地安撫著,「乖乖的,背詩給媽咪聽,一首詩背誦完,媽咪就可以帶小豌豆去買小饅頭了。」
「嗯~」,小豌豆口齒不清地應了一聲,奶聲奶氣地開始背誦: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凌菲眼中閃過一抹讚許,期待著她的下文。
小豌豆卻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地看著凌菲。
「不要緊,我們好好想想」
蘇喬因著外祖父這一脈研究史學的緣故,平日裡教了小丫頭許多古詩詞。
小豌豆記憶力極好,學得也快。
「背出來了,我們就再買威化餅哦!」凌菲利誘著。
小豌豆一著急,立刻脫口我而出,「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說完還狠狠地點了點頭。
「」
凌菲無語地看著她,「你確定嗎?」
智商遭到了質疑,讓小豌豆很不爽地扁了扁嘴。
「小饅頭」,凌菲逗著她,「再想想自己的答案對不對。」
「好吧,」小豌豆吸了吸鼻子,「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很好,接下來媽咪提示你一下,」凌菲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手,故意放水,「下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什麼煙雨中?」
小豌豆眨了眨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絞盡腦汁想了許久,最後才悶悶吐出一句,「多少饅頭煙雨中」
「」
凌菲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小小安琪兒,帶來的歡樂,總是無窮無盡的。
讓她的生活裡,多了一絲歡笑,不再那麼苦澀。
「媽咪,你笑什麼,背得不對碼?」小豌豆開始抗議。
「對對,很對很對。」
凌菲起身幫她拔掉針頭,交代小豌豆自己安好手背,有些吃力地抱起她,「媽咪現在就帶你去買小饅頭!」
「耶!媽咪最好了!」
小豌豆在她臉上吧唧了好幾下,大聲地叫著。
引來凌菲更加寵溺的笑。
週遭的人,都因著這一對「母女」的互動,露出會心的微笑,看著她們走出輸液大廳。
卻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帶著祝福的眼光,看向她們。
其中,便有一道淬了毒的眼神,毫不掩飾地,看著她們。
姚紅咬牙,手中的生理鹽水,猛地被她捏碎。
她居然,有孩子了!
看孩子的大小,應該是葉於琛的!
而現在葉於琛肯定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不然依他的脾氣,就算耍盡手段,也會將她們母女留在自己身邊。
更何況,這兩年多來,他從未忘記過凌菲!
心裡,無限地慌亂了起來。
姚紅深深地洗了好幾口氣,才漸漸是自己平靜了下來。
而激盪的心,此刻只餘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讓葉於琛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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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春雨,終於帶走了冬日的最後一絲嚴寒。
窗外天氣晴好。
屋內,小豌豆追逐著蘇喬,想要從她手裡奪回自己昨天剩下的小饅頭。
凌菲坐在窗邊,享受著春日晨光和窗外那一棵大香樟帶來的清新空氣,看到蘇喬被小豌豆追得躲進了自己的衣櫃,她不由微微一笑。
幾年前,關於幸福的所有想像,大抵,也是如此了。
她坐在窗邊,看著自己的孩子,和葉於琛一起,做遊戲。
可現在,這樣的畫面裡,除了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和自己預期的一樣可愛之外,只餘下兩個各自被情所傷的女人罷了。
心裡的那一道傷口,似乎又隱隱作痛了。
小豌豆追了進來,撲閃著眼睛看向凌菲,「媽咪,媽咪在哪裡?」
凌菲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我沒看見啊。」
手,卻悄悄指了指衣櫃。
小豌豆瞭然地點了點頭,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然後撩開衣櫃的布簾子,「哇!媽咪,抓到了!小饅頭!」
蘇喬無語地看著她,語氣中很帶了一絲驕傲,「你怎麼這麼聰明的?!這麼快就找到媽咪啦!」
小豌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凌菲,小嘴巴卻是抿得緊緊的。
「凌菲,你又出賣我!」蘇喬看出端倪,氣急敗壞。
「誰叫你每次都躲同一個地方?你不膩,我和小豌豆也膩了。」
凌菲起身,走過去在小豌豆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看著她心滿意足地吃著小饅頭,「我去見一個客戶,然後要去一趟律師樓。昨天律師打電話來,叫我去一趟。」
蘇喬臉上的神色終於嚴肅了起來,「伯母的事?」
「嗯!」凌菲重重點頭。
這兩年多來,她從未放棄要為母親討回公道的想法。
她不是沒有報過警,可事過多年,又沒有一點證據,沈月芳的勢力又盤根錯節,最近報警的結果,居然是讓沈月芳得了一個樂於助人的美名。
凌菲知道,就算自己能忍下這口氣,媽媽肯定也受不了這樣的委屈。
所以就輾轉尋求起了其他的幫助。
一直到今天。
事情,似乎都沒有任何進展。
「我支持!」蘇喬按了按她的手,「別緊張,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快去吧!」
「謝謝你,蘇喬,」凌菲張開五指,回握了她一下,
「說什麼呢,今天一定是好消息,快去吧!」
「對,今天一定是好消息。」
凌菲給自己打著氣,同時對蘇喬笑了笑,然後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走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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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律師事務所。
「對不起,凌小姐,這個案件,我們無能為力。」
「什麼?」
凌菲看著那一疊被退回過無數次的卷宗,有些不敢相信地再度出聲。
「沒有任何證據,時間更是久到早已無跡可查,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抱歉。」
對面的律師起身,對她欠了欠身。
「不要,我求求你,我媽媽一定是被沈月芳害的,一定是」
遲遲不肯伸手去接卷宗。
聲音裡,也有了哽咽。
這是雲城裡,她能找到的最後一家律師行,新開不久。
她之所以會找到這裡,也是聽同事說這裡的律師個個都是海歸精英。
可沒想到,卻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局。
「我很抱歉,」對方仍舊是這句話。
事情,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不,你不能這樣」
凌菲上前,抓住對方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
「凌小姐,」對方無奈地搖頭,「真的沒辦法。我還有下一位客人,不好意思。」
對方拉開她的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謝謝,如果有任何轉圜餘地的話,請立刻打電話給我!」
凌菲拿過卷宗,深深鞠躬之後,說出這句被自己重複了無數次的話。
然後轉身,抬步,失魂落魄地,往律師樓門口走去。
卻是沒有看路,就這麼傻傻地撞上了一個人。
鼻樑撞在對方的胸口上,生疼。
「凌總」,旁邊有人驚呼了一聲,「沒撞到你吧?」
「凌菲?!」
凌柏凡的聲音裡充滿了震驚,從凌菲頭頂上傳來。
凌菲也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凌柏凡,一時忘了言語。
旁邊有人立刻認出了她,上前攔在凌柏凡和凌菲之間,朝前者解釋道,「凌總,這是我們律師樓的新客戶,不需要您親自接待。」
來的次數多了,也就人人都認識凌菲了。
她有多執拗,想必在這個律師樓裡面,也是人盡皆知的了。
對方顯然是怕她纏上自家大老闆,才會如此說明。
凌柏凡皺眉,直接一把將中間的助理揮開,大掌牽起凌菲的手,「凌菲,我是二哥,你不認識我了?」
助理這才驚覺自己說錯話,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二哥,真的是你」
真的是二哥回來了
凌菲抬手,摀住自己的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怎麼了?」凌柏凡看她這樣,心中一擰,直接拉起她的手,「到二哥辦公室去,跟二哥說說話,好不好?」
卻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就拉著她,走進了律師樓最裡面的辦公室內。
辦公室很大,裝修也十分考究,可凌菲此刻,卻是無暇打量。
凌柏凡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倒了一杯熱水讓她捧在手裡之後,才在凌菲面前坐下。
「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震驚之後,便是見到親人的喜悅,凌菲喝了一口杯中的熱水,開口問到。
「一兩個月以前吧,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他的目光掃過茶几上的卷宗袋,「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怎麼不見葉於琛?」
「葉於琛?!」凌菲一愣。
「是啊,你們不是和好了嗎?」
「和好?」
她勾了勾唇,笑得苦澀,「怎麼可能?二哥,你是不是忘記了,離婚協議書,還是你幫我擬的。」
凌柏凡以前留學的專業便是法律,自己和葉於琛的離婚協議書,也是出自他的手。
「你在機場,沒跟他走?!」
當時沈月芳告訴自己,葉於琛尋來,帶走了凌菲,他才乖乖上了飛機。
可沒想到,這,又是一個來自於母親的騙局!
凌柏凡語氣裡帶了深深的震驚,隨即是憤怒。
「沒有」
凌菲從他的表情裡,猜到了沈月芳的說辭。
「媽又騙了我」,他喃喃地道。
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世界上最傷人的,莫過於來自於親人的欺騙,而這個欺騙,還來自於自己的母親。
這讓他,情何以堪。
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他,凌菲只能胡亂岔開話題,「二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上班?」
「我去加拿大之後,又到了美國,拿到了我以前半途而廢的學位,然後兩個月前,回來開了這家事務所。」
難怪要叫凌雲
她萬萬想不到,這竟是二哥開的事務所。
其實想不到的,也不止是她。
更是凌柏凡。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沈月芳居然會同意自己出來創業。
並且還做得不錯。
要不是今天遇見凌菲,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母親,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崇尚金錢與權力,視旁人如糞土的貴婦人。
目光,再度觸及到茶几上的卷宗。
他微微皺了皺眉,「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沒,沒有,」凌菲下意識地撒謊,眼神有些躲閃。
如果讓二哥知道他的母親是殺人兇手,他會怎樣?
幫自己,還是袒護沈月芳?
凌菲幾乎可以斷定,是後者了。
可她卻忘了,自己在撒謊的時候,表情永遠騙不了人。
凌柏凡懷疑地皺眉,大手一伸,直接拿過那個卷宗袋,根本不給凌菲任何機會阻止,將裡面的文件悉數抽了出來。
臉色,越看,越沉。
凌菲則緊張地扭著自己的手指,心裡盤算著怎麼開口跟凌柏凡解釋。
「這些,都是真的?」
他最終放下卷宗袋,聲音冷沉地問。
冷沉背後,是無盡哀涼。
「不,不是」
「凌菲,別撒謊。」
凌柏凡起身,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我,」一時之間,凌菲如鯁在喉,不知道如何說,更加不知道,該不該說。
「凌菲,你知道我在大學裡,第一堂法律課,老師教了我們八個字,是什麼嗎?」
「啊?」
凌菲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凌柏凡冷靜地說出這八個字,然後伸手,將大掌攤開,放到凌菲面前,「凌菲,相信二哥,如果她真的做了這件事,傷害了你媽媽,那麼二哥會做你堅強的後盾,幫你討回公道!」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二哥」,凌菲抽泣起來,「那是你媽媽」
「我知道,」凌柏凡忍住心中的刺痛,盡量顯得平靜,「你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親人!」
看她現在的樣子,便知道她在接近三年的時間裡,過得自然是十分地辛苦。
他,不忍。
對母親的怒意,更多了幾分。
「二哥」
「相信二哥,有二哥在,不要怕。只需要告訴我二哥,你知道的,好不好?」
遲疑了許久,凌菲終於,將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手中,「二哥,那就拜託你了。」
心中,不是不感動。
法律面前,是人人皆平等,可是凌柏凡這樣大義滅親的,卻真的,沒有幾人。
能為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做到如此,
哪怕這次調查的結果,依舊讓她失望,她也不會再追究了。
為了二哥,
她也決定不追究了!
凌柏凡微微一笑,隨即換上嚴肅的表情,將卷宗推到凌菲面前,打開,「你告訴我,這些材料上描述的小時候你母親出事的時候的事,你具體還記得哪些細節?」
「好,」凌菲點了點頭,事無鉅細地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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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凌柏凡又一起去了一趟醫院出來,天色已經擦黑。
凌菲拒絕了他送自己回家的提議,獨步走出了醫院。
在路邊買了一些蘇喬和小豌豆都愛吃的水果,她才緩緩往家裡走。
心中的陰霾,似乎散去了一些。
很久很久都沒有存在過任何希望的心,似乎又活泛了起來。
可走到巷口,便看到蘇喬癱坐在單元門的門口,面容呆滯,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凌菲心裡猛地一沉,第一反應就是小豌豆出事了,嚇得她手裡的東西也不要了,直接就奔向蘇喬,「蘇喬,怎麼了?!」
四周都是鄰居,一臉同情地看著蘇喬,對面的李大媽見到凌菲,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凌菲,你可算回來了,打你電話也不通,小豌豆被人從托養的地方抱走了!」
「啊?!」
凌菲眼前一黑,差點沒穩住,死死抓住蘇喬的手,「蘇喬,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喬看著凌菲,眼中才有了一絲微光。
她反握住凌菲的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斷斷續續道,「是,是真的,我今天下班了去接小豌豆,老師說小豌豆被一個女的接走了,那個人說自己是小豌豆的阿姨,在小豌豆睡覺的時候把她抱走了。」
阿姨?那就是熟人?
凌菲定了定神,「你別著急啊,先跟我回家,我們慢慢想,把你認識的人全部排查一遍,說不定小豌豆真的是別人接去作客了。」
蘇喬猛地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以前的熟識裡面,根本沒有人知道小豌豆的存在。
而現在身邊,除去凌菲一人,其餘皆是泛泛之交,又怎麼會擅自去托養處接走小豌豆?
凌菲咬了咬牙,將她從地上扶起。
兩個人回到二樓的家中,將渾身顫抖的蘇喬安置在床上之後,凌菲才在她身邊坐下來,冷沉地開口,「蘇喬,你想想,平時得罪過什麼人?」
「我哪裡,哪裡敢得罪別人,」蘇喬哽咽著,「因著有小豌豆在,我處處留心,一步一步走得那麼辛苦,你也是看見的,我生怕得罪了任何人飯碗不保,養不起女兒,哪裡敢得罪別人?」
這是真的。
為了女兒,蘇喬什麼都能忍,更加不會去得罪人了。
可是,誰會這樣來騙一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