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於琛接到楊成風的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紅燈還亮著。
走廊上除了他和楊成風,便是凌柏凡了。
後者一臉頹然地坐在手術室門口,木然地盯著那一盞紅燈。
「她怎麼樣?」
饒是冷沉如葉於琛,此刻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慌亂,聲音裡帶了一絲顫抖炱。
「一身的傷。」楊成風言簡意賅地道,然後看了旁邊的凌柏凡一眼。
葉於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大步走上前,抓住凌柏凡的衣領,輕鬆地將他拎起,「你開的車?」
「對不起」後者臉色蒼白,囁嚅道,「對不起稜」
「你他媽長沒長眼」
葉於琛掄起拳頭就要揮下去,卻被楊成風從後面拉住,「於琛,這裡是醫院!」
拼盡全力抱住他,楊成風繼續道,「他毒癮犯了。」
「你說什麼?!」
「他吸毒,看這個樣子,應該是犯了毒癮才開車的。」
結果楊成風不說還好,一說就立刻讓葉於琛想起凌菲這幾天的反常表現,惡狠狠地轉身,再度拎起拳就朝凌柏凡撲去。
凌柏凡毫不反抗,只一味地說對不起,任憑葉於琛的拳頭砸在自己身上。?葉於琛如同瘋了一般:「凌柏凡,如果凌菲出事,你們全家都等著陪葬!」
凌柏凡鼻子裡鮮血直流,卻還在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見葉於琛入魔了一般,楊成風怕再打下去會出意外,再度拉住葉於琛:「於琛,你會打死他的!」?葉於琛一把將他推開,對凌柏凡下手更狠。
一拳一拳地砸,一拳比一拳狠厲。
手指關節處已經血跡宛然,森然一片,看得人心驚肉跳。
血肉的碰撞聲和粗重的喘息成了手術室門口唯一的聲響。
手術室的門被突然打開,一個護士急忙奔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葉於琛終於拉回一絲理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我是她丈夫。」
護士遞出一張單子交給葉於琛,「手術卻需要麻醉劑。大人和孩子,二選一吧。」
聲音冷得像冰。
不像在討論一個孩子的去留,而像是在完成一項任務。
葉於琛以為自己聽錯了,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護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病人懷孕了,三十多天,你做丈夫的,不知道嗎?」
在場三人皆是一臉震驚。
病人懷孕了。
三十多天了。
你做丈夫的,不知道嗎?
這些話語變成綿密的針,毫不留情地扎進葉於琛的腦袋裡,攪得他腦袋生疼。
這麼好的消息,卻在這麼絕望的時刻告訴他。
她心心唸唸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在自己母親還沒來得及知道他的存在的時候,就可能要消失了。
楊成風先穩定下來,一把抓住葉於琛的手,「於琛」
葉於琛的腦袋裡疼成一片,雙眼赤紅地看著那張手術通知單。
為什麼要讓他做這樣的決定?
通知單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鮮活了過來,化作催命的符咒,攪得昏天又暗地。
「麻煩快點決定,不要耽誤治療。」護士開始催促。
「於琛」,楊成風有些不忍,卻還是咬牙叫他。
葉於琛顫抖著拿起護士遞過來的筆,一筆一劃,簽下自己的名字。
紙張都被他戳破了。
像是在做某種告別的儀式。
「大人要緊。孩子隨緣。」
花了畢生的力氣,忍住所有的心痛,他咬牙,吐出一句。
啪地一聲,手術室的門再度被合上。
將他和他的葉太太,又隔絕在了兩個世界裡。
葉於琛的臉色發青,回過身來,對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凌柏凡,又是猛然地一拳。
然後便頹然地呆在原地。
而一旁的楊成風發誓,他生平第一次,在葉於琛的眼裡,看到了悲傷。
濃得化不開的,萬念俱灰的,悲傷。
——————————————紅袖,請支持正版———————————————
比床單更白的,是凌菲的臉。
即使蓋著被子,她依舊看起來單薄,瘦弱。
她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躺著,蒼白而虛弱。
讓葉於琛幾次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試探遊走在她鼻尖的微弱鼻息。
甚至連眨眼,都顯得奢侈。
因為他生怕自己一個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了。
手,一直握著她的手。
摩挲著她的掌心,感受著她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溫度。
以前不曾細細端詳,今天,葉於琛才發現原來凌菲的掌紋極深。
像被上帝故意雕刻到她手心裡的一樣。
感情線,智慧線,生命線,都綿長有力,只餘下一條婚姻線,像是只在她掌心淺淺劃過了一筆而已。
彷彿在暗示些什麼。
心跳監測儀的聲音單調而乏味,聽得他心慌。
似乎從和自己在一起以來,她總是在擔驚受怕,受傷,被綁架,幾次三番差點丟了性命。
而這一次。
他們失去了孩子。
葉於琛痛不可擋地將自己的臉埋在凌菲的掌中,心中又是一陣抽痛。
這個事實幾乎要將他擊垮。
若不是楊成風一直在旁邊,他只怕會殺了凌柏凡。
塔羅牌,天煞孤星
不論誰跟他親近,都會死,包括父母孩子
某些東西,似乎,由不得他不信了。
這些東西現在變成了冰涼的蛇,鑽進他的每一條血管,然後逆流而上,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然後又啃噬著他的皮膚,讓涼意絲絲拉拉地往外冒。
他整個人忍不住都在顫抖。
命運這隻手,似乎已經開始將那條掙不脫的繩索,漸漸套上了他的脖子。
————————————————————紅袖,請支持正版—————————
凌菲嚶嚀了一聲,終於在又清又白的月光中醒來。
葉於琛立刻察覺了,鬆開握住她的手,艱澀地開口,「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十分吃力地開口,「於琛,我怎麼了?我們在哪裡?」
刺鼻的消毒水氣息提醒她這絕對不是家裡。
「出了車禍。」
「車禍?」
凌柏凡癲狂的樣子又急速地刺入凌菲腦中,所有的回憶湧出,讓她連忙開口,「我二哥怎麼樣?」
「他沒事。」葉於琛心裡又冷沉了一分。
為什麼她不先關心自己?
偏偏要去關心那個該死的凌柏凡!
似是感染到了他的不悅,凌菲閉了閉有些酸楚的眼,然後又睜開。
卻發現他目光灼灼,一瞬不轉地在看著自己。
「於琛」她伸手,想要抓住他的,卻被他悄然避開。
心裡一陣濃烈的失落瞬間襲擊了她,讓她胸口生出一陣痛。
「於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二哥他,他」,凌菲語無倫次起來。
「我知道。」
葉於琛起身,長身玉立地站在病床前,眼睛依舊盯著她蒼白的臉。
「我不想對你撒謊的,於琛,你不要生氣」
她咬著下唇,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眼中霧氣翻騰。
「我知道。」
他卻還是這句話。
只是並不靠近她了。
「我去叫醫生。」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終於邁開長腿,走了出去。
凌菲心中驟然地痛了。
沒有擁抱,沒有安慰,甚至於,連多餘的話,他都不願意說了麼?
醫生進來,檢查了一下她的各項指征之後,才道,「輕微的腦震盪,其餘都是外傷。不過你的腿骨斷了,且得養些時日。」
凌菲心中涼了個透,依稀認出了這個醫生的聲音,「我是不是懷孕了?」
手術台上的時候,迷迷濛濛地聽到這個聲音似在與旁人交談。
內容就是說她懷孕了。
醫生面色一僵,想起剛才葉於琛在門外的叮囑,著實不知道怎麼回答。
「沒有。」
葉於琛終於出現在門口,「麻煩你了,醫生,你先出去吧。」
如蒙大赦,醫生連忙出去了,還不忘體貼地為他們關上病房的門。
「於琛,我明明聽到」
「你聽錯了,手術打了麻醉劑,是幻覺。」他肯定地說,「剛才醫生也和我說過了,就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凌菲鬆了口氣。
原來那些醫生說流產,保大人之類的話,都是自己的幻覺。
真是電視劇看多了。
葉於琛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也好,這樣的痛苦,有他一力承擔,也就夠了。
他轉身彎腰,從剛才在她睡著的時候,著人準備的那一大袋子東西裡,拿出紅糖姜茶,用熱水沖開,然後將微溫的瓷杯遞到她手中,「先把這個喝了。」
「啊?」
老薑有些發苦的味道緩緩地縈繞著鑽入她鼻腔,但是,給她喝這個幹什麼?
「肚子有不舒服嗎?」
他看著她。
「好像有點。」
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發現小腹酸酸漲漲地疼著。
原來是那個來了
這個月好像推遲了幾天才來,結果來勢還挺凶的,好像比以前還痛了一些。
她乖順地笑了笑,然後抬頭看著他,「謝謝。」
葉於琛別過臉,忍住將她抱在懷裡的衝動,又從櫃面上拿起充好電的暖水袋,輕輕掀開被單,放到她小腹上,「這段時間學校也不用去了,在家裡先休息一段日子吧。」
凌菲心虛地低了低頭。
看他的眼睛,分明是知道的,卻不戳穿她。
她還能再說什麼?
只得胡亂應了一聲。
床榻邊緣慢慢凹陷了下去,葉於琛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凌菲。」
「啊?」
她有些慌了。
有多長時間,他沒有這樣叫過自己了?
好像自兩個人心中有彼此之後,他總是喚她葉太太,菲兒。
鮮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
莫非,是真的生氣了?
「有一件事,你得答應我。」
「什麼?」她看著他。
能提要求,那也是好的,至少說明,事情都是有得商量的。
凌菲咬了咬牙,暗自決定,只要他肯提要求,無論是什麼,她都願意答應。
「不要再和凌柏凡見面。」
葉於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猶豫,也沒有停頓,更不像是徵詢她的意見,而是在單方面的通知她,以後不要再見凌柏凡了。
「為什麼?」她下意識地反問,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被單。
葉於琛微微擰眉,顯然並不滿意她這樣的答案。
可是不管出於哪種原因,他都不希望她再去見這個所謂的二哥。
尤其是在深知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之後。
「凌家不適合你再接觸。」
他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杯子,輕輕放在一旁,「你先休息,我部隊有事,先回去一趟。一會兒有我請的阿姨來陪你。」
「你」
凌菲還想再說點什麼。
因為只覺告訴她,這樣的葉於琛,實在不對勁。
可究竟哪裡不對,她也想不出來。
還沒等她尋找到合適的話題,葉於琛已經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只留下空洞的白色病房門,像是在無聲又無奈地同情著凌菲此時的處境。
————————紅袖———————————————————————————
專業護理阿姨將凌菲照顧得極好,恢復得也很快。
在醫院躺了半個月之後,她終於獲准出院。
期間卻沒有見到葉於琛。
於是她開始不安。
沒有合適的話題,還是不要通話的好。
「首長夫人,應該回家了。」護工陳阿姨收拾好她所有的東西,將輪椅推到凌菲面前,「醫生交代還是少走路,用枴杖不如坐輪椅。」
凌菲還看著窗外。
此時已是初春。
柳條在微風中左右擺動著,一下一下撩在她心上,讓她無端煩亂了起來。
「我說了再等等的。」
語氣,自然也是不好的。
陳阿姨歎了口氣,退至一旁。
首長夫人等的,自然是葉首長了。
這對夫妻也真是奇怪。
另外一個則是白天從來不現身,每天晚上來病房外面透著玻璃牆看著自己的妻子一直到天明。
不過僱主的家事,她自然是不便參與的。
病房的門應聲而開,凌菲驚喜地回頭。
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目光中的希翼瞬間湮滅不見了。
任江畢恭畢敬地走上來,「夫人,我來接您回家。」
凌菲愣了愣,語氣中已經有了惶然,「葉於琛呢?」
任江頓了頓,有些尷尬,卻也順口答道,「首長前段時間出了任務了,事出緊急,實在不方便透露。臨走之前交代我來聽您的差遣。」
生平的第一個謊,就這麼被任江給用了。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
可凌菲哪裡注意得到這些。
聽了這個解釋,她心裡反倒舒服了很多,一直堵在胸口的那一團莫名濁氣也悉數消失。
朝任江點了點頭,她才轉身吩咐陳阿姨,「我們走吧。」
——————————————紅袖,請支持正版———————————————
「今天陳阿姨又給我燉了豬腳湯,說是以形補形,真是油膩極了,可是不喝,好像又不行」
「今天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下一個星期就能拆石膏了。真開心。只是你不在身邊,很想你。」
「今天終於拆了石膏,醫生說恢復得很好,再做幾次復健,就能行動自如了,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能跑著去給你開門的。」
葉於琛上一次出任務是什麼時候,凌菲已經不記得了。
所以這一次對她來說,特別的難熬。
每天看著自己給他發的這些短信,聊以度日。
此時已是暮春,她坐在陽台上,腿上蓋著薄薄的珊瑚絨毯,看著自己帶來的花盆微微有些發呆。
又是一個春天即將逝去了。
大喵不知從何處串了出來,咬住她腿上的毯子用力一拉,撒開丫子就往客廳裡跑。
凌菲腿上陡然一涼,又氣又好笑地追了上去,「葉大喵,你給我站住。」
居然就忘記了自己腿傷剛愈,大跨步地在客廳裡追著。
陳阿姨端著湯水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心驚肉跳地放下手中的碗,拍了拍胸脯,「夫人,你現在哪能又跑又跳?趕緊停下來!」
「不要緊,」凌菲玩得興頭正高,哪裡肯聽勸,俯身又跑,想去抓住大喵。
「哎喲!我的夫人!」陳阿姨開始驚怕起來。
她還記得葉於琛交代自己各項事宜的時候,那種待自己妻子如珠如寶的表情。
這萬一有個閃失,那還了得?
「夫人,夫人!」
她急得團團轉,跟在凌菲身後不知如何是好。
忙中到底生了亂,竟是脫口而出,「你身上的傷沒好,又剛剛小產,不能這麼跑」
凌菲終於停了下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陳阿姨,喃喃看口,「你說什麼?」
陳阿姨猛然想起葉於琛的交代,這下才自知失言,當然不可能再胡亂回答凌菲的問題,只得訕訕地陪笑著,「我是說,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隨便跑。」
凌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陳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這個陳阿姨,看起來滿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這麼糊塗。
不過是在醫院的時候扶著自己上了幾次洗手間罷了,怎麼就能做出這樣的推斷。
「是是,」陳阿姨笑得更加隨意,還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頭,「看我這記性,真是老糊塗了,夫人你先去把湯喝了吧,我來逮大喵,然後把毯子給洗一洗。」
「你別傷著它。」
「好好。」
客廳茶几上的木製檀香檯曆提醒她,再過幾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二十一歲生日。
也是他們領證一週年的紀念日。
凌菲直覺地認為,自己一定會很快見到葉於琛了。
真好,
真好。
——————————————————紅袖,請支持正版———————————
「夫人,我來吧。」
「不用,」凌菲連推帶搡地將陳阿姨趕出廚房,「你幫我收拾一下客廳,然後今天就可以放你的假了。」
「這不合適」,陳阿姨搓了搓手。
「沒什麼不合適的,」凌菲揮了揮手,「不會扣你工資的啦。」
「」
陳阿姨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
哪裡是因為這個?
然後在第二天同一時間再打來。
精準得如同一隻最精良的機械表。
凌菲見她還不走,微微皺了皺眉,「陳阿姨,讓你休息你還不讓,要不你先去幫我倒個垃圾吧?」
「好,」陳阿姨暗自鬆了一口氣,提起廚房的垃圾就往樓下走去。
可回來的時候,無論她怎麼開門,都不見凌菲開門了。
「陳阿姨,今天我生日,我想和他兩個人過,就只能委屈你了,要不你先回家去吧?」
「夫人」
「陳阿姨,你要是願意的話,那就幫我把大喵也帶走。」
這麼久沒見到葉於琛,她甚至自私到希望房子裡除了他們倆,最好一個別的活物都沒有。
陳阿姨這下徹底無語了,她隔著房門叮囑了凌菲幾句,無奈地轉身下樓。
————————————————紅袖,請支持正版—————————————
這一次的生日蛋糕,凌菲烤得稍微小了一點。
想起上一次他吃生日蛋糕的方式,她的臉,又微微燙了起來。
奶油發好之後,她偏頭,盯著那雪白的蛋糕表面,想了許久,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寫上了八個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與子偕老
這便是她想著葉於琛的時候,心中所有的心情。
感歎時間太快,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
卻又感歎時間太慢,恨不得一夜白了頭,這樣才能永不分離了。
畫下一個完美的桃心,她的作品就完成了。
美滋滋地將蛋糕放在桌上之後,她又折身返回廚房,做了好幾個他喜歡的菜。
所有的事情做完,天色早已暗沉了下來。
這就意味著,離她的生日結束,他們的結婚一週年紀念,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一定會。
有些羞赧又坦然地進到浴室洗了個澡,再從衣櫥裡挑上一襲火紅色的短裙,看著鏡子裡自己深v的乳溝,含而不露的勻稱大腿,凌菲滿意地打了一個響指,然後伸手解開自己的發圈,將頭髮揉得亂糟糟地,俏皮地吐了吐粉紅色的舌頭,然後學著小時候在海報上看到瑪麗蓮夢露的樣子,擺出一個略顯生澀卻撩人的姿態:
「一週年快樂,首長先生。」
聲音好像不對。
她清咳了兩聲,然後深深提了一口氣,朝鏡子裡的自己飛了一個媚眼,然後吐了吐舌頭,用聲帶上最溫軟的部分發聲,「首長先生,一週年快樂」
好吧,雖然依舊差強人意,可是比第一聲好多了。
她站直了身子,朝客廳走去。
一定是葉於琛。
凌菲興奮地連腳下的步子,都快得要控制不住了。
「喂——,老公,你什麼時候回來?」
連號碼也不看,直接就脫口問出。
「凌菲,生日快樂。」
不是葉於琛,不是。
「謝謝你,二哥。」
「在做什麼呢?」顯然凌柏凡並不瞭解凌菲此刻的想法,而是用輕鬆掩蓋住自己所有的情緒,閒話家常起來。
凌菲呵呵笑了笑,「沒什麼,無聊呢。」
自從車禍之後,她再也沒見過凌柏凡,自然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
可不知為何,凌菲反而鬆了一口氣。
身上背負著秘密過生活,終究不適合自己啊,她想。
也許,葉於琛讓自己不要再見二哥,就是因為如此吧。
「身體,沒事了吧?」
「早就好了。」
那邊一陣沉默。
「二哥,如果沒有其他事,我想先掛」
「凌菲,對不起。」
還不等她說完,凌柏凡就打斷了她的話。
凌菲一愣。
隨即笑開來,「不要緊的,二哥,都是些外傷。」
「都是二哥不好」
隔著聽筒,也能感受到凌柏凡十二萬分的歉意。
「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她語氣輕鬆,「再說,不管二哥怎麼樣,你都永遠是我二哥。」
「凌菲」
凌柏凡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哽咽。
「安啦,」她安撫道,「我肯定不會怪二哥的,因為你是一直保護我,陪著我長大的二哥啊!」
如果沒有凌柏凡,她的童年,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凌蕸的欺負無處不在,沈月芳的漠然以對,讓凌家的下人們,都開始忍不住輕蔑起自己來。
而那個時候,凌柏凡因為家中傭人照顧自己不周到,而訓斥她們的場景,只怕一輩子,凌菲也忘記不了了。
「不過,」她還是嚴厲了幾分,「二哥,那個東西,你還是趁早戒了吧,真的對身體不好。」
「二哥會努力的。」凌柏凡下了很大決心,保證道。
「那就好,」凌菲甜甜一笑,「我相信二哥一定會做得到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
「這個是二哥送我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傻丫頭」
凌柏凡的聲音再度充滿了無奈。
凌菲看了看時間,「二哥我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
「好。」
很快便接通了。
凌菲心中一喜。
「於琛!老公——」
她綿軟地叫著。
「有事?」
讓人辨不明情緒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他沉默著。
「是不是不記得了?」凌菲見他不語,又輕快地說。
心裡閃過一絲絲地疼,又有點失望。
他居然不記得了
還是沒有回答她。
凌菲下意識地看向門口,他慣穿的那雙灰藍色的拖鞋,還安安靜靜地在那裡,提示自己,男主人不在家。
「你是不是,說話不太方便?」深吸一口氣之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一次,葉於琛終於有了回應。
他淡淡唔了一聲,「你早點休息吧。」
凌菲看著上面的通話時間,五十九秒。
她的生日,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連一分鐘,都不能給自己嗎?
突然之間,對葉於琛的職業,她生出了一絲怨懟來。
——————————紅袖—————————————————————————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終於敲響。
凌菲呆坐在電視機前,看著奶油上面的字,伸手從茶几下面摸出葉於琛慣用的打火機,然後將上面的蠟燭點燃。
「生日快樂。」
她對自己說,並且,虔誠地合上眼,許下最誠懇的心願,最後吹滅了蠟燭。
一個生日而已,不要緊。
她這樣告訴自己。
他們以後還有許多的生日,許多的結婚紀念日,每一年,都要一起過。
用力地吃掉屬於兩個人份的蛋糕,她在自己覺得終於沒那麼難過之後,才輕快地爬到床上,沉沉睡去。
而在她睡著之後不久,臥室的門被悄然推開。
就著清輝的月光,葉於琛幾近貪婪地看著那張許久沒有見到的小臉。
空氣中,也有屬於她的獨特香氣。
可是,她好像瘦了很多。
原本就小巧精緻的下巴,此刻更像一個小錐子了。
他抬手,眼看就要撫上那張令他日思夜想的小臉了。
「於琛」
突然的一聲夢囈,打斷了他的動作。
凌菲翻了一個身,睡夢之中,她的臉上皆是溫暖的笑意,「一週年紀念日快樂。你忘記了,沒關係,有我記得,就好了。」
葉於琛生生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怎麼會忘記?
隔著厚厚的防盜門,他卻依舊能感受到她語氣裡軟噥的撒嬌,拚命掩飾的失望,濃濃的無奈
他多想打開門,告訴她自己沒有忘記,更加不會忘,然後像以前一樣,盡情地,放鬆地享受她的一顰一笑。
凌菲又側了側身子,有些不滿地揮手,將被子揮到了一旁。
葉於琛看著她在夢裡都如此孩子氣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
她總是這樣,睡覺的時候踢被子,甚至於胡亂翻身——有好幾次,他都不得不從床下的地攤上將她重新抱回來。
也有好幾次,他一抱,她就醒了。
像是故意試探他會不會察覺到自己掉下去一樣,眼裡露著狡黠。
而他自己也總是十分配合地故作不知,享受著夫妻之間這種親暱的小遊戲。
無奈地歎口氣,他彎腰將被她踢到地上的被子撿起來,想給她蓋回去,卻在觸及到她身上的衣服的時候,狠狠一震。
葉於琛的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小腹在一瞬間火熱了起來。
他艱難地拉回自己的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被子之上,幾乎是帶了一些粗魯地,將被子猛然蓋到了凌菲身上。
而他自己,則強迫自己轉過頭,朝門口走去。
幾乎是帶著一絲狼狽,他落荒而逃。
——————————————紅袖,請支持正版———————————————
葉於琛將悍馬開到時速一百八,然後在御品門口猛然踩下剎車。
門口經過千挑萬選的車童那精緻的臉,被葉於琛一瞬間嚇得煞白,而一旁的負責人也開始不淡定起來。
「葉先生」
「滾。」
葉於琛回頭,看著旁邊的閒雜人等,冷冷地吐出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朝樓上的專屬包廂走去。
而當周津南等人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鎏金色的包廂裡,中央的茶几上,已經擺了七八個黑方空瓶。
「雖然我這裡好酒多,但是,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點?」周津南皺眉,優雅地走上前,看著葉於琛臉上的失魂落魄。
葉於琛斜睨了他一眼,繼續倒酒。
「於琛!」蘇沐風沉穩地上前,抓住葉於琛的手,不讓他繼續,「怎麼回事?」
一向以自制力驚人而聞名的葉於琛,居然會爛醉如泥。
楊成風略知一二,上前拍了拍蘇沐風的背,示意前者讓開之後,他才在葉於琛身邊坐下,「於琛,那件事,也不不必太過放在心上,畢竟只是意外」
蘇沐風和周津南齊刷刷地看向楊成風,用眼神詢問他哪件事?
楊成風抬了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於琛,你是不是,還沒告訴凌菲?」
這句話終於讓葉於琛驟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的瞳孔猛然地收緊,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
可下一秒,他就恢復了自如,將酒瓶直接拿起,對著口中就是一陣猛灌。
「喂——」
周津南這下再也不淡定了。
「不要如此牛嚼牡丹,浪費我的好酒好不好?」
此話一出,立刻招致兩道譴責的目光。
蘇沐風開了口,「津南,這不是重點。」
然後才轉向葉於琛,「於琛,你已經醉了,我們先送你回去,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回答他的只有沉寂。
葉於琛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茶几,看著那些被自己倒空的酒瓶,面無表情。
其餘三人再度面面相覷。
自小到大,誰也沒見過葉於琛此等模樣。
門被推開來。
蘇沐風指了指葉於琛,再指了指那些酒瓶。
有些訝然地看著葉於琛的模樣,秦越天慢步走近他,「如果心裡有事,不想說出來,那就想其他辦法,也好過在這裡喝悶酒。」
他看向周津南,「我記得御品樓上有一間你私人的擊劍室?」
沒等周津南回答,葉於琛已經起身,包廂裡幽暗地光讓他臉上緊繃的線條顯得更加莫測,「走吧。」
——————————————紅袖,請支持正版———————————————
頂樓的擊劍室大得出奇,一面牆壁上掛著各色花劍,重劍,佩劍,而其餘三面牆均是由玻璃製成,站在這裡,俯瞰腳底,這個城市的夜景便顯得更加恢宏。
葉於琛脫掉皮鞋和襯衫,隨意地往地上一丟,然後將襯衫也脫掉,扔至一旁。
燈光之下,他的肌肉線條分明,緊繃得充滿了力量感,卻沒有一絲一毫粗魯的感覺。
而秦越天亦然。
兩個人男人就這樣站在擊劍室中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互相看著對方。
「我覺得你們應該去給沐風旗下的男色雜誌拍個封面,保證大賣。」
周津南斜斜地倚在牆壁之上,冷不丁地吐出這麼一句。
「」,蘇沐風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而楊成風則是丟給所有人一個瞭然的眼神。
意思是周津南從來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
葉於琛冷淡地掃了身後三人一眼,走向牆壁,選了一把合手的花劍。
而秦越天也準備就緒。
兩個男人用冰冷的銀色劍尖指著對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越天猛然向前跨了一步,一個暴起,劍風直直地劃過空氣中的寂靜,毫不留情地刺向葉於琛。
後者氣定神閒地朝後穩穩一退,然後一個抬手,兩隻劍就這樣穩穩當當地撞在了一起。
發出不大不小的嗡鳴聲。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然後只見葉於琛一個滑步,彈了彈手腕,他手中的花劍就直直地擦過秦越天的肩頭,削下他一縷髮絲。
對方只是笑了笑,隨即一個瀟灑的反手劈,直接打在了葉於琛的腕上。
戰鬥就此進入白熱化。
一時間空氣都彷彿因著氣氛的緊張而停滯了下來,兩個人開始打得難分難捨了起來,除去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再也聽不到半點雜音。
而秦越天似乎有意退讓,故意讓葉於琛佔了上風,攻擊也愈發密集下來。
最後時機成熟,秦越天才故意露出一個明顯破綻,讓葉於琛有機可乘,做出公佈衝刺這個動作的同時,突然來一個出其不意,將劍尖直接指向葉於琛的胸膛,在上面劃出了一道紅紅的暗痕。
「於琛,結束了。」
秦越天丟掉手中花劍,出聲提醒著眼前的葉於琛。
而後者則是充耳不聞,直接墜地,然後呼吸開始變得綿長起來。
「他喝醉了便是這樣,一定要找個其他渠道發洩之後,才會顯出醉態。」秦越天一邊穿衣服,一邊交代周津南等人,「你們可以送他回去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紅袖,請支持正版———————————————
凌菲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被楊成風駕著的葉於琛,「你們」
她甩了甩頭,在再次確認自己不是眼花之後,睡意頓時全然消除了。
「今天我們幾個人聚會,他喝多了。都是我勸的,都賴我。」楊成風對凌菲露出歉意一笑。
兄弟嘛,就是偶爾得幫忙背黑鍋不是?
誰知凌菲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將身上的睡袍裹了裹,然後便伸手接過了葉於琛,「謝謝了,楊醫生。」
「不用」
謝字還沒說完,大門便在他眼前無情地合上了。
楊成風哭笑不得地晃了晃頭,轉身離去。
看來這年月,黑鍋,也不是那麼好背的啊。
凌菲吃力地扶著葉於琛,一步一步地挪向臥室,將他安置在床上之後,片刻不得休息地為他擦了身體,又灌了好些溫水進他嘴裡之後,才在床邊坐下來。
原來他是在和別人喝酒,卻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
她心裡泛出一絲難以言表的澀苦。
只是,她的目光在葉於琛臉上來回逡巡。
接近三個月沒有見面,他好像瘦了很多。
許是出任務十分辛苦吧
她幽幽長歎了一聲,心中小小的怨懟立刻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軟,以及心疼。
「原諒你這一次。」凌菲俯身輕輕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然後在葉於琛身側躺下,打算擁著他的手臂入眠。
葉於琛眉心微動,本能地一個翻身,將剛剛合上眼的凌菲,壓在了身下。
「菲兒」
饒是在醉酒之中,他也喚著她的。
「我在」
凌菲心軟,哪裡還有剛才的半分怨念,低柔地回應著他,「於琛,我在」
「我不是故意的」,他咕噥著。
「我知道,」凌菲哪裡能明白他話語裡的深意,只當葉於琛是在對自己忘記了她的生意和結婚紀念日道歉,「我們還會有很多這樣的日子,你以後不要忘記,我就原諒你一次。」
他呵呵一笑,低下頭來,作勢就要吻她。
濃濃的酒氣再度鑽入凌菲的鼻腔,讓她皺了皺眉,想要推開葉於琛,卻無奈力量懸殊。
「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這個傢伙,不會是為了逃避跪搓衣板而故意裝醉吧?
「當真是醉了,」葉於琛醉眼迷濛,深深地看著昏暗燈光下,凌菲若隱若現的完美的輪廓,語氣裡的眷戀怎麼都掩飾不住,「有你的地方,我總是會醉的」
肉麻到讓人掉雞皮疙瘩的情話,被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出來,竟是熨帖無比的。
「真是喝酒喝了,人都會傻很多」,她嬌嗔了一聲,「你確定,你現在看到的是我,而不是一瓶拉圖或者拉菲嗎?」
回答她的,是一個愈來愈綿長的吻
ps:接下來兩天,我會處於不在qq的狀態,回答不了大家的問題了,因為我會在回家的途中。但是更新會保持不斷。咖咖絕對不會隨意斷更的。春節期間也不斷更。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喜愛哦。
推薦好友風涼汐新文《冷淡妻,請熱情》http:/a/778358/
汐汐的舊文《豪奪新夫很威猛》已經正式完結了,目前她懷孕也開始進入穩定期,所以這本新文會保持穩定更新的,還請
大家多多支持哈!《冷淡妻,請熱情》的風格與三婚有相似之處,相信大家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