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初戀」和「星程萬里」聯繫到一起會讓人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開工之後,殷少巖就極力摒除了那些陰暗負面的情緒,整個心境也被迫明快了許多。
就像一個真正的高中生一樣擅長苦中作樂。
吃過午飯稍作休整後，大部隊轉移到了附近的高中。校園裡沒有多少人，偶爾有幾個週末留宿學校的學生路過，都會滿臉好奇地打量劇組的眾人。工作人員忙著鋪設裝備器材,一眾年輕的演員們三三兩兩等在一旁。儘管只是初夏,正午白亮的陽光也已經帶了點暴虐的味道，灼得人有些發暈。林蔭步道旁的香樟樹散發著植物特有的氣息，在春天剛剛升級更新完成的樹葉還生嫩翠綠得如同某個以抽風聞名於世的站。殷少巖穿著一身不符國情的白襯衫制服，站在香樟樹下45°仰望天空,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郭總了。
殷少巖試著回憶了一下自己高中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麼，茫然地發現似乎都想不大起來了。反而是關於謝奕止的記憶比較鮮明,又是追女生，又是寫點小酸文，明明是個四眼，籃球足球什麼的倒是參加得挺積極，閒來沒事打個架，忙起來也捨得時間鑽課本，過得很……賣力。而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呢……整個青春期似乎都處在一種找不著北的焦躁狀態中，被膨脹而空虛的自我意識所困，急於求證一些不可捉摸的東西。似乎做了很多事，但都沒有留下痕跡，於是也就和什麼都沒做一樣了。大概是高二快結束的時候打了最後一次群架，差點交代在那裡，那時才恍然發現，如果就這麼死了可能會像根本就沒有活過一樣。怕倒是未必，只是覺得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這麼憑空消失掉有點討厭，之後才第一次懵懵懂懂地琢磨「將來」這個議題，只是為了不再那麼空虛。那場以一挑多的群架到底是怎麼開始的來著？完全沒有贏面不說，打到後來對方還動了刀，如果不是中途……
胳臂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打斷了殷少巖有些斷續且朦朧的思緒。低頭一看，是安荇拎了一瓶礦泉水過來。
殷少巖伸手接過：「謝了。」
「喝慢點，冰的。」
「嗯。」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
說時遲那時快，有人在旁邊適逢其會地插了一句：「沒想到你是異性戀。」
「噗！咳咳咳！咳！」
殷少巖盛大華麗地嗆到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因為聽了安荇的話喝得很謹慎，總算沒有在大太陽底下噴出一道彩虹來。
安荇憋著笑幫他順背。高妹stella一臉無辜地站在一邊。
一定是故意的……
殷少巖淚汪汪地抬起頭來，糾結得不知道接什麼話好。無論「沒錯我就是異性戀！」還是「不對我是同性戀！」似乎都不太對頭。
「看來你真的不認識我了。」stella說。
「抱歉，」殷少巖努力保持著面部表情的正常嚴肅，「我不太擅長記人。」
「上次還以為你是靖揚哥的小情兒，原來你是他弟弟。」
小情兒……
一旁的安荇臉上還維持著冷靜，心裡已經笑得快抽過去了。
殷少巖使勁往這個方向回想了半天，隱約覺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來著。
好像是第一次近距離觀摩陳靖揚工作的時候。那時和陳靖揚之間還是簡單明瞭的兄弟關係，被調戲了也只是單純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新鮮，還以為天下所有的兄弟都是那樣的，哪裡會想到後來會演變得這麼複雜。
突然覺得有點懷念這是怎樣？
「我大概想起來了。」就那個黏在陳靖揚身上擺pose的模特嘛。
「想不起來也不打緊。」高妹雙手抱在胸前，抬起漂亮的下巴，頗為自負地說，「我就要移籍tk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碰面。」
「轉行當演員？」
大概是他的語氣聽上去有點不以為然，stella美目一瞪：「不可以嗎？」
「沒沒沒。」殷少巖忙擺手。
高妹漂亮倒是漂亮，就是漂亮得太有攻擊性，輪廓深刻唇形飽滿，眼角微微上挑，眉毛雖然修過，也看得出來原本的形狀並不是柔順溫婉的類型。就像今天演了妨礙小年輕談戀愛的壞蛋女配一樣，若是之後真的成了演員大概也沒辦法像李珂儀那樣出演人見人愛的主角。不過長相有個性也不是壞事，以後成熟了說不定能演個皇后娘娘，「一雙不怒自威的鳳目」神馬的……不過話說回來這好像也不關自己的事……
殷少巖回神，雖然不知道stella專門對自己說這個是為了什麼，還是友好地笑了笑：「那以後就是同行，請多關照。」
stella愣了一下，也展顏一笑：「彼此彼此。」停頓了一下又說，「還有……」
「什麼？」
「替我……向你哥哥問個好……」一直很御姐的高妹突然扭捏了起來，臉上也泛起了可疑的紅暈，搭著一身學院風制服，整個人都像是從少女漫的告白scene裡走出來的。
「……」原來如此……
老謝還慫恿自己去跟陳靖揚談戀愛……且不說陳靖揚的想法到底是怎樣，誰要和國民偶像談戀愛啊，情敵遍地了好嗎……
殷少巖囧囧有神地對高妹說：「我會的。」
「嗯……那邊快開始了吧，我去補個妝。」生硬地轉換了話題，stella轉身欲走。
「等一下！」
「怎麼了？」stella回身。
「……很像嗎？」
「什麼？」
這下換殷少巖扭捏了：「我和我哥，那個，小、小情什麼的……」
「這個啊……」stella皺眉，「我的gaydar向來很準的，不知道為什麼上次會失靈，可能是因為你們感情太好了。不好意思啦，別在意別在意，你女朋友很漂亮，誰看了都不會誤會的。」
不在意，一點不在意。
殷少巖笑著揮了揮手，目送stella走進化妝車，回頭就看到安荇一臉憋笑憋得內傷復發的樣子。
「看得開心伐？」
安荇斂容正色，正兒八經地說：「不開心，才沒有開心，真的！」
拍完廣告，心寬體胖的導演盛情邀請眾人晚上去喝酒。星程萬里的新生代玉女李珂儀，已經和殷少巖眉目傳情了一天，多少有些混熟了，此時也鼓動殷少巖去放鬆放鬆。李珂儀邊說著，手臂微微蹭過他的手背，若有若無的暗示意味，又不會顯得過火，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清純和矜持。
明珠暗投了啊姑娘。
殷少巖不無遺憾地想，不露聲色地挪開了一些。
難得放工的時候沒有四肢疼痛腰酸腿軟，當然要趁這難得的機會，好好地……在家待個夠本。更何況如果跟著這些人進出酒類販售場所，肯定逃不過陳靖揚的耳目。兩人關係已經夠彆扭了，殷少巖不想節外生枝。
於是殷少巖借口家裡有事，和安荇一道溜了。
「有事？是忙著約會吧！」
當然不乏這樣的打趣。
經過這拋頭露臉的一整天，殷少巖已經多少領會到了陳靖揚將安荇安插到自己身邊的用意。
心情有點，複雜。
安荇將人送到家，做好晚飯監督著人吃完，又順手洗了碗，然後離開了。
殷少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覺得四周真是安靜得可怕。
「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對著空氣發出的疑問當然不會有人回答。
殷少巖倒是想打電話，只是也不知道打了電話該說什麼。陳靖揚應該已經開始工作了，更加沒有讓他回來的理由。就算他仍舊在優哉游哉地度假，殷少巖也沒有辦法開口說……我很想你，快回來吧……之類的話。以什麼立場呢？
殷少巖起身，走進房間，盯著暑假最上層的那幾本金融專業書看了好久，才走進浴室洗漱，準備睡覺。
除開一些人感官上度日如年的因素，時間其實過得一如既往地快。
殷少巖又在形體課被摧殘了一星期，電視台已經開始播放《蒼穹》的預告，有粉絲打著小雪後援團的旗號在tk附近出沒，去超市買菜開始變得有點危險了。期間陳靖揚作為某品牌當季新品中國區代言人迅速地出現在市中心商業街外牆廣告上，天天以一種邪魅狂狷的裝13姿態俯瞰著芸芸眾生，真人卻芳蹤杳杳遲遲不歸，只有每天寥寥數語的短信尚能讓人稍感安慰。殷少巖對季平說過的話還耿耿於懷，堵著一口氣不肯去問陳靖揚的日程，到頭來焦躁的還是自己，證據就是家裡那各種口味的pocky包裝盒。
「格力高真該請你去代言。」安荇把包裝盒都裝進了垃圾袋。
「……」←這是已經思維停滯喪失了吐槽機能的殷少巖。
「起來起來快去換衣服！週年慶不要遲到了。」
殷少巖甕聲甕氣地說：「可是我鼻塞很厲害，去了也是鼻涕蟲一點都不帥。」
「感冒了？」
「嗯，前天一不小心睡沙發睡了一晚上，起來就只能用嘴呼吸了。」說著抽了一張面巾紙，聲勢浩大地擤了擤鼻涕，「頭好痛，鼻子下面也好痛。」
「週年慶的邀請函很難搞到的，趙老師吩咐過我一定要把人帶到。你發燒了嗎？」
「那倒沒有。」
「沒發燒那就去吧，就當是工作。趙老師把衣服都給你送到了。」
不想讓兢兢業業的趙誠誠失望，殷少巖還是拿過了衣服。
頭重腳輕地換完了衣服，雅痞風的西裝外套，粉色襯衫，棕紅色牛皮鞋，最後難倒在了領帶上。殷少巖盯著領帶半晌，差點在上面燒出一個洞來，最後還是丟在了床上。
萬能助理自然是會打領帶的。
殷少巖只是覺得趙誠誠審美日漸糟糕，一點都不搭嘛領帶。
兩人坐上安荇的suv，開上馬路，殷少巖又被外面的陽光激得打了個噴嚏，拿紙巾收拾了一番，覺得鼻子下面的皮膚疼得快出血了。
「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啊，搽面霜護手霜也不管用還很刺激。」殷少巖指了指有點發紅的人中位置。
「用油性的東西吧，潤唇膏大概行。」
「我沒有。」
「嘿，」安荇笑了一聲，「我有，不過是嗜喱。塗了之後再用紙巾擦擦就看不出來了，大概會感覺好一點。」
說著掏出了一管東西丟了過來。
殷少巖接住一看，還是蜜桃味的。
「這個給我搽鼻子沒事嗎？你以後不要用啦？」
「都給你了。潤唇膏這種東西我都沒有用完過的先例，給你我正好換新的。」
「謝了。」
殷少巖用紙巾塗了一點在又痛又癢的鼻子下面，效果立竿見影。
「好多了，你不愧是女孩子。」
安荇聽到這個說法覺得又囧又好笑。
殷少巖用過之後雖然有點無法直視蜜桃味潤唇嗜喱，但想到自己大概一整晚上都離不開紙巾了，為了勾搭業界名流爭取出鏡機會的時候不頂個紅彤彤的鼻頭，還是把那一管東西裝進了外套口袋裡。
連助理的工資都付不起的人要沒有點事業心，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粉紅色襯衫……殷少大概會很搭……撕掉撕掉什麼的以及據說有光-噴嚏反射的人大概是三分之一？——
這章出來好多女孩紙…還是沒有尼桑……大概下章就回來了……沒有尼桑就卡文卡很厲害還是回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