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揚面色沉鬱,渾身散發著被打斷進食的不快。
然而趙誠卻渾然不覺,只是一臉莫名地看著用眼神凌遲自己的陳大神,不知道自己又怎麼得罪他了。
古書有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趙誠會是殷少巖的朋友，那是有原因的。
經紀人在外還能維持精明的假象,讀個空氣看個山水,但在「自己人」面前也是個不肯動腦筋的粗神經。
此時房間裡另一個人正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被鬆開之後手上殘留的觸感反而鮮明起來。
就好像有只奶貓剛剛在手心上打了個滾。
心都跟著融化的感覺。
好奇怪……
站著的兩個大眼瞪小眼，坐著的那個盯著手掌發愣，休息間裡一時安靜異常。
「你不知道敲門嗎？」陳靖揚開口。殺氣雖然沒有了，語氣還是冷冷的。
「抱歉。我以為只有靖涵在裡面。」趙誠很無辜地說。
言下之意,只有一個人在裡面就不必敲門了？
趙誠也好，季平也好,每一個都是這種德性。陳靖揚突然覺得應該建議姚霽芳把敲門這一條加進tk的經紀人執業守則裡。
「趙誠誠……」殷少巖這才反應過來，「有事？」
趙誠有點忌憚地看了陳大神一眼，大神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殷小弟莫名其妙地看回來。
陳靖揚對著這兩個人，突然就沒了脾氣。示意兩人慢慢講，陳大神坐到角落，拿起一本雜誌架上的雜誌，信手翻閱了起來。
趙誠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
陳靖揚凶起來雖然嚇人，但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坐著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卻很好。
而殷少巖看著陳靖揚老神在在溫和婉約（？）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又要沒有飯吃了的危機感。
「靖涵，」趙誠適時地喚回了殷少巖的注意力，「看看嗎？劇本。要是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去安排時間，然後簽下來。」
「嗯，給我看看。」殷少巖伸手接過劇本，各自翻了兩頁。
兩個廠商，運動飲料，以及口香糖，都是面向年輕人的產品，廣告自然也要找年輕人。
殷少巖嘩啦啦地翻著口香糖廣告的劇本，被裡面那種酸酸甜甜的初戀情懷給酸得牙都掉下來了。而另一個運動飲料著重於表現主角的運動之美，劇情沒有口香糖多，劇本上堆砌了一堆的陽光、肌肉、汗水、速度之類讓殷少巖這個不夠正直的人臉紅心跳的詞彙。
「趙誠誠……」
「如何？」
殷少巖把襯衫袖子捋了起來：「運動美？」
趙誠撲哧一笑，伸手捏了捏：「攝影師和後期專業就行了。」
殷少巖有點沮喪。
陳靖涵皮相不錯，身體卻像是有些先天不足，拍戲的時候很容易疲勞，讓陳靖揚好菜好飯早睡早起地養著也沒見肉多起來，雖然說不上有什麼病，就是比不上以前那大鍋飯養出來的身體那麼耐操——純潔意義上的。
殷少巖把運動飲料的劇本拍到趙誠懷裡：「這個不適合我。」
「這種話等你成了大牌再說。」趙誠又把劇本拍回來。
殷少巖又拍回去：「不要。」
趙誠重複：「等你成了大牌再說。」
殷少巖發現趙誠沒有以前好說話了。
「哥，你覺得呢？」殷少巖轉過頭去問陳靖揚。
陳靖揚抬頭，淡淡地掃了一眼那怎麼都養不出肉來的白膀子，說道：「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
殷少巖企圖用人間兵器陳大神打敗趙誠的如意算盤落空。
「這家廠商是世界級名企，廣告投放的時段也很不錯，你是嫌曝光率太高了嗎？」
「可是我真的覺得不適合……」殷少巖使勁把臉上的表情調節得可憐兮兮的。殷少巖記得自從趙誠成了爸爸之後，裝可憐這招就特別管用。
「再講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趙誠果然有些鬆動。
「好吧。」殷少巖正色，「我覺得拿自己沒有的特質來當賣點將來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說吧，以清純形象出道的女星要是後來被爆出夜生活豐富還不如一開始就走bitch路線的好。所以我要是賣了肌肉，以後讓人看見是個白斬雞，那多不好。」
趙誠嘴角直抽：「這能一樣嗎！你還是用方便面廣告上的叉燒肉來做比喻比較好一點。」
除了天真可愛的孩子，誰會相信方便面裡會有那麼大塊叉燒。同理，上廣告美化一□材還夠不上欺騙，大眾都不會指望那是原汁原味的真品。
只有殷少巖會覺得彆扭。
「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好，就當成一個挑戰唄。在別人發現你是個白斬雞之前練成一個肌肉男就行了。嗯，我已經安排好教練了，訓練計劃過幾天就排出來。」趙誠自說自話。
肌肉男……得練幾年啊……
「我做不到。」殷少巖實話實說。
「你太不勵志了。」
「人生又不是少年漫畫。」
殷少巖說完又看了看陳靖揚的方向，後者正在專心致志地看雜誌，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嘴角甚至帶了一點笑意。
指望不上了。
尼桑將來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那種放養型的家長。
殷少巖轉過來對趙誠說：「健身我會去，長不長肌肉另說。但是廣告還是算了吧，口香糖就夠了我覺得，還檸檬口味呢，酸酸甜甜初戀感覺呢，肯定能騙到不少女孩紙的。」
趙誠一臉無奈地看著他。人不願意去，趙誠也不能拔槍逼著他。用契約壓人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會那麼做就不是趙誠了。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嚴厲起來。
趙誠有點感慨。
「而且我覺得有人比我更適合吧，運動少年什麼的。」殷少巖有點不情不願地說。
趙誠皺了皺眉頭：「你說阿旭？」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殷少巖點頭。
「他還太小了。而且最近有點心浮氣躁，我不覺得讓他接廣告是個好選擇，應該再多訓練一陣，好好沉澱一下。」
心浮氣躁？好像是有點，還揚言要搶自己預定好的經紀人呢。但是小還不至於吧。自己當年被趙誠拐進tk的時候也就是那麼個年紀，現在圈內又普遍低齡化，那孩子有點急躁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我不是沒向廠商推薦過他。但是對方的意思是說，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不太合適。你至少還演了電視劇正好能和廣告同步播出，又是……」趙誠頓了一下，「又是陳大神的弟弟。」
殷少巖皺眉：「我越發覺得我不合適了。」
陳靖揚「啪！」地合上雜誌。
殷少巖滿懷希望地看過去，陳靖揚瞟了他一眼，又拿了一本新的，繼續看了起來。
家長奉行放養政策到底，殷少巖只能自食其力了：「把最合適的工作安排給最合適的人，然後搞定廠商，這個不是你的工作嗎？」
趙誠微怔。
他倒沒有覺得對方那套理論很有道理，只是聽了他的話，趙誠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偏心了。
要說合適，這個工作的確最合適駱澤旭，但當廠商否定的時候，自己並沒有盡全力為他爭取過，而是順水推舟地推舉了陳靖涵。這對於駱澤旭來說並不公平。
因為打定主意以後要專門帶陳靖涵，所以在帶別人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怠慢了嗎……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不喜歡就不接了。」趙誠收起了劇本，「我再替阿旭去交涉一下。口香糖那個你收著。」
「去吧去吧去吧。」殷少巖使勁揮手。
趙誠跟誰去交涉，為誰去交涉他才不想管，只要他不用在鏡頭面前假裝運動健將就行了。
趙誠出門，還不忘把門給仔細帶好，就差在上面掛個「請勿打擾」的牌子了。
「講完了？」
趙誠一退散，陳靖揚就恢復了存在感，雜誌也不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對著殷少巖，看得人渾身發毛。
殷少巖的單任務中央處理器這才反應過來，趙誠進來之前，自己被陳靖揚親了手掌心。
於是掌心突然又發起熱來。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陣，陳靖揚開口：「酸酸甜甜初戀感覺？」
「哈……？」
「我覺得這種廣告還挺適合你的。」
「哦……」殷少巖不明所以地虛應了一聲，「我也覺得。」
陳靖揚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抬手用食指輕輕地拂過他的臉頰。殷少巖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趙誠進門前那種能把空氣點燃似的熱度有一個瞬間又包圍了他。
不過也只是一瞬而已。
「走了。」陳靖揚放下手說。
「去哪兒？」
「吃飯。」
居然有飯吃！
殷少巖開心了，得意了，忘形了：「我要吃米飯！」
陳靖揚回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一小時後，某餐廳包廂裡。
殷少巖對著桌面上一大盤黑乎乎的墨魚汁海鮮飯，表情糾結。
毫無疑問，尼桑又調皮了。
說吃米飯的意思是找個餐館，四大菜系什麼都好，叫幾個好菜，搭著白飯，細嚼慢咽。低頭是美食，抬頭是美人，不要太愜意。
可是陳靖揚直接給帶進了西班牙餐館，還開了瓶紅酒來應景。米飯倒是米飯，也不討厭西餐，殷少巖只是覺得無限憂愁。
今天果然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踩到尼桑的尾巴了吧。
「不吃嗎？」陳靖揚說。
「……」
見對方不說話，陳靖揚逕自舀了一小勺子黑乎乎的飯，遞到殷少巖嘴邊。
能怎麼辦呢，吃吧。
殷少巖幽怨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張嘴把那一坨其實味道挺好的不明物體納入口中。
陳靖揚滿意地彎了彎嘴角，然後收回勺子安靜地低下頭吃飯，沒有再做出餵飯這種……讓人困擾的事情。
一大盤海鮮飯，正好夠兩個人吃，但誰也沒有想起來要先分成兩分。殷少巖看著盤子裡的內容物，從相對的兩端開始漸漸減少，突然覺得，這種名副其實的「一個盆裡吃飯」的形式，還挺，不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好餓。
為了讓殷少變得耐操一點哥哥真是用心良苦【彌天大霧——
用了五年的小電終於撒手人寰，在學校功課快死線的時候，於是又三十多個鐘頭沒睡覺沒吃飯什麼的……
以及買了新的電腦，分區不習慣又亂碼日文鍵盤超級不順手全部搞定之後覺得自己變成了技術宅就算是阿拉伯語系統都不在話下【並沒有
所以重點是………………
更慢了非常抱歉！！orz
【個麼其實早就信用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