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揚自弟弟回家之後,就盡可能地推掉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通告以便空出行程,在家有空就變著花樣地投喂餌食。
季平對此大為抓狂,但也不忘三天兩頭上門打秋風,在飯桌上趁陳靖揚不注意的時候就朝殷少巖丟眼刀。
「你現在吃的茄子是我切的。」殷少巖說。
季平悻悻地「哼」了一聲,挑釁一般地扒了一大坨魚香茄子到碗裡。
除了在廚房打打下手,殷少巖覺得自己簡直無以為報,只能在和經紀人的爭食大戰中盡可能取得勝利,把和陳靖揚共同作業的成果都搶到自己碗裡。
如此驕奢淫逸了兩周有餘,殷少巖被裴映雪上身時所消耗掉的那一點膘都回來了。而陳靖揚似乎對此頗為滿意,甚至養成了新的惡習,經常趁其不備伸手捏捏弟弟的臉頰,眼神柔情似水得堪比春節前的養殖大戶,看得殷少巖各種心驚膽寒。
這日真愛趙誠誠約見殷少巖於某咖啡館,見面劈頭蓋臉便是一句:「你胖了。」
殷少巖無奈地聳肩:「我哥也這麼說。」雖然殷少巖認為臉的部分是被捏腫的……「不過沒關係,《蒼穹》就快殺青了,到時候各地跑宣傳被|操啊操啊的馬上就瘦下去了。」
「注意健康管理。」趙誠有點不放心地說。
殷少巖笑著打趣:「還沒簽約呢,就開始管事了,大經紀人?」
「這不就來了麼。」趙誠從包裡掏出一個文件夾,打開,裡面是一本厚厚的合約,「你先看看有什麼需要修改和增減的地方。正式簽約等殺青之後,你拋頭露面,然後公眾對你驚為天人,那種時機再來一個簽約,會比較有話題性。」
驚為天人……殷少巖嘴角抽了抽,接過了合約。
這是一份很典型的tk新人約,條件不算苛刻,合約的厚度與六年之前相比也沒有太多增加。tk作為一家有三十餘年歷史的娛樂公司,運行機制早已成熟,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新人在同樣的東西上留下具有法律效應的簽名。
殷少巖大概翻了一翻,重點確認了一下時效,分賬比例和違約金,然後就合了起來。
「看仔細一點啊你!」趙誠瞪著眼睛說,「別這麼馬馬虎虎的!總要來點討價還價吧,我都準備好了!」
殷少巖大手一揮作領袖狀曰:「你辦事,我放心!」
趙誠哭笑不得:「你這樣子搞得我很想往裡面放陷阱……」
殷少巖露齒一笑:「你試試看呀?」
「不用了我還挺熱愛這份工作的真的。」趙誠低頭喝咖啡。
要是坑了這孩子,趙誠覺得那位可怕的兄長絕對會讓自己在業界混不下去的。
殷少巖咬了一口抹茶蛋糕,滿足地瞇了瞇眼,口齒不清地說:「合約我帶回家慢慢看。說說你吧,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唄。」
「叔叔阿姨身體好嗎?」
「每天早上爬山玩。」
「小朋友呢?」
「飯量大得我怕養不起。」
「嫂子呢?」
「托福,早回來了。」趙誠放下咖啡杯,「你其實就想問這個吧?」
殷少巖扶著桌子「嘿嘿」訕笑。
「乾脆去當狗仔算了這麼八卦。」
「當狗仔就沒有經紀人帶了。」
「唉喲我受寵若驚。」
「必須的。」殷少巖揚眉。
這樣才叫生活嘛,和朋友插科打諢,喝酒吃肉,那句話叫什麼來著,靜好啊安穩云云的?
在殷少巖還是殷少巖的時候,從來沒有覺得生活是一件美好到非繼續不可的事情,渾渾噩噩地賺錢餬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甚至是臨死的時候,都沒有想到什麼值得留戀的人事物。重來一次,他才發現前世的自己鈍感得可以,忽略了多少不該忽略的東西。比如眼前這位會在洗手間偷偷抹眼淚的真愛,再比如另一個會說「你活著真是太好了」的……咳,朋友?有了這樣的認知,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現在,殷少巖說不準會抵抗得更激烈一點,更何況比起以前,現在還多了另一個,捨不得死的理由。
有的時候殷少巖覺得自己變弱了,被陳靖揚慣得不再那麼習慣一個人面對所有事情,會覺得累,會想回家,甚至可恥地學會了撒嬌。但從另一種角度而言,說不定是變強了。至少封閉在心上的那一層壁壘不再那麼堅硬,而是偶爾袒露出一些脆弱的內裡,感受一些之前沒有試圖去感受過的東西。
「對了,拿到《蒼穹》的片酬想到給家裡人買點什麼禮物了嗎?」
「禮物!?」
「對啊,我當年頭一個月工資全用在給一大家子買禮物上了。」好男人趙誠聽起來無奈其實很自得地說。
「……」殷少巖默然。
他業務不熟,完全不知道世間還有這種習俗。趙誠以前也沒跟他講過這些,畢竟「一大家子」什麼的,太刺激人了。
殷少巖琢磨了一小會兒才說:「我回去問問我哥他喜歡什麼。」(他喜歡你。)
「啊,說到你哥,差點給忘了。」趙誠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幫忙轉交一下,我省快遞費了。在公司都碰不到他。」
「什麼啊?」殷少巖接過信封疑惑地拿在手裡端詳著。
「《如果你覺得不開心》的試映會邀請。」
殷少巖一愣。
《如果你覺得不開心》是自己死掉之前的所謂「遺作」,後期做得很順利但審查用了些時間,直到最近才通過。tk的宣傳一直都沒有停,簡直把這部電影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但殷少巖從很久之前就不再關注有關自己的消息了。
「為什麼……」殷少巖覺得有點發聲困難,「送這個給他?宣傳嗎?」
「沒啊,你哥問我要的。你想去看看嗎?邀請函應該還能再帶一個人的。」
「什麼時候?」
「下星期。」
殷少巖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表情才合適:「我是問你他什麼時候問你要的?」
「很早以前了,是在殷少巖……葬禮的時候。隨便說了一嘴,」趙誠神色有點黯然,「我一直都記著,沒想到拖了那麼久。」
葬禮……殷少巖鬆了一口氣。那是在自己死了一個多月之後。自己演技再差也沒道理那麼早就暴露,於是這是出於……陳靖揚對自己的同事愛不成?話都沒講過幾句的同事喲,你如此有愛為哪般?
殷少巖再三搜索自己的記憶,確認了好幾遍以前的自己和陳靖揚的確沒有什麼交集之後,才不太放心地問:「我哥和,他,很熟嗎?」
「就我所知應該沒什麼交情。」趙誠語氣裡透著一點不確定,「不過那小子要是背著我跟人家稱兄道弟那我也沒辦法知道。」
殷少巖差點沒吐一口血出來。真沒有!以前那是真沒有!稱兄道弟神馬的!
「話又說回來,他要是有那本事跟人家稱兄道弟,何至於混得那麼慘。」
哪有很慘!本市福利院貼在牆上的榮譽校友好不好!每年都衣錦還鄉捐一卡車積木圖書幫寶適的好不好!
殷少巖恨不能跳出來反駁,卻只能大口牛飲咖啡以示不滿。眼看趙誠說著說著又有要眼紅的趨勢,殷少巖趕緊抓了菜單隨便翻開一頁說:「要不要再來點什麼?蜂蜜多士?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來一個唄?」好歹把趙誠的注意力從一片淒風慘雨中給救了出來。
趙誠看了菜單半天才搖著頭說:「算了我不喜歡吃甜食。講到哪兒了?哦,對,慘。」
殷少巖抱頭歎息。
「陳天王,嗯,你哥,應該挺關心後輩的。他會來葬禮我還嚇了一跳。」
「咦,」殷少巖抬頭,「那不是公司炒作嗎?」
「no~no~no,」趙誠搖手指,「葬禮這種事情拿來炒作多不厚道。雖然請了媒體,也不排除有一些人就是為了露個臉撒點貓尿,不過那天的人來的確都是自願,公司沒有強制。而且tk從來不會利用陳靖揚來炒作別人。你見過他的緋聞麼?」
殷少巖默。
陳靖揚自然也不需要通過那個沒什麼要緊的葬禮來為他自己塑造什麼正面形象。
他會出現在那裡只是因為他想。
突然意識到這種毫無緣由的同事愛令殷少巖覺得很壓力山大,感覺好像無意中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難道我哥也是殷少巖的腦殘粉?」殷少巖玩笑般地說。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好像還蠻帶感的。
「難說。」趙誠半真半假地一笑,「少巖剛走的那會兒,你哥看我老不順眼了。」
殷少巖一臉同情,陳靖揚的精神力攻擊值有多高他再清楚不過。
「說不定他是以公司的角度來關心後輩的,讓這麼一個有前途的藝人就這麼沒了他自然會看我不順眼吧。」趙誠苦笑,「有傳聞說你哥手上有tk的股份,還為數不少,是不是真的啊?」
「我不知道,我失憶了。」殷少巖自暴自棄。
這樣的傳聞他以前也聽過,但從來沒有放在心上。說到底殷少巖從來沒有關心過吃喝拉撒睡和演戲之外的事情,要當狗仔,其實很有難度。
吃掉最後一口抹茶蛋糕,殷少巖抱頭苦思。
線索千頭萬緒卻缺少一個能夠把它們連起來的情節,就像拼圖因為保存不當少掉了一塊,哪怕古田任三郎明智小五郎江戶川柯南金田一耕助中禪寺秋彥組隊親臨也沒法把那少掉的一塊給憑空變出來。
或許是我想多了。
殷少巖拿著信封想。
尼桑只是想看電影了又不好隨便跑去電影院而已。找個熟人搞張票不是很普通很正常的麼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名偵探的名字都是五個字的【淺見光彥一臉血
本章前後呼應了可是一個季度前的劇情誰還記得啊摔希望別出bug……
還有火烤了很好吃我已經無法用普通的方式對待了。
還有什麼沒說嗎沒有了對吧哈哈哈哈哈【逃——
暑假了開心伐?可是我的煉獄才剛開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