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巖同志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堅持戰鬥了兩個多月,不曾敗給刀槍棍棒,也沒有死於漏夜趕稿(咦),卻在最後一個鏡頭完成之時,壯烈了。
「安小姐,讓我回家啊啊啊……」殷少巖趴在床上,蠕動著試圖從被子裡面爬出來,結果四肢無力頭暈眼花,爬了一半就倒在了革命的路上,大半個身子倒掛在床邊。
安荇把手上的小說扣在床頭櫃上,起身把人抬起塞回被窩,左一翻,右一滾,裹成蠶蛹狀。其精妙的手法,鬼魅的身形,充分體現了空手道黑帶選手的實力和專業助理的職業素養。
「睡覺!等退燒了再說。」
「我沒發燒……」裹在被子裡不得動彈的某人臉紅紅地說。
安荇默默地坐下看書,沒有睬他。
「我真的沒發燒……」
「你覺得口腔溫度計不準是麼?」安荇視線沒有離開書頁,涼涼地開口道,「要我借個直腸溫度計來再測一遍嗎說不定會比較準。」
安小姐毒舌起來與家裡那位陳先生一樣犀利。
殷少巖抖了一下,默然。清靜了不到一分鐘又期期艾艾地問:「那我什麼時候能退燒……」
安荇歎了一口氣:「你已經鬧了一個鐘頭了我的小少爺。要休息才能好,休息,懂麼?」
「我想回家。」
「退燒了就能回家。」
「那我什麼時候退燒……」
助理小姐做了一個深呼吸,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此人在大多數時候很好伺候,簡直不像個僱主。所以現在這種特殊時刻正是對你職業素養的考驗啊!
「睡一覺,睡醒了就退燒了。」安荇露出一個充滿母愛的笑容。
「……睡不著。」殷少巖眨眨眼睛說。
「想喝點什麼嗎?還是吃點東西?有什麼要求你就說。」
殷少巖眼睛一亮:「我想……」
「除了回家。」
殷少巖扁了扁嘴,眼睛裡浮起一層委屈的霧氣。
安荇錯開視線,摁著額角歎氣:「你平常不是這樣的。」
「平常那是工作mode。」
「所以現在呢?撒嬌mode?」
「人家生病了。」殷少巖把半張臉縮進被子裡,甕聲甕氣地說。
人家……安荇默默地把手上的小說折了一個角合起來。在這種情況下能看得下書才有鬼。哄孩子睡覺這種工作真不容易,回頭要讓陳靖揚給加薪。
「這是什麼書?」封面……有點奇特……
安荇詭秘地一笑:「陳靖揚和魏致的十八禁同人。」
「所以封面上那兩個裸男……」
「黑色江米條大大的手筆喲!」
「這是什麼cp啊……」殷少巖幽怨地嘟囔。
「你居然連cp這種詞彙都知道!」安荇眼神裡寫滿了「yooooooooo」。
殷少巖心道不好,兩眼一閉,頭一歪。
「喂!別裝睡!」
「zzzzzzzzzzzzz」
不管安荇說什麼,殷少巖都沒有再睜眼。助理小姐最後連朗讀肉段子的絕招都使出來了也沒把假冒偽劣的睡美人喚醒。
「好吧,我就當已經成功地把你哄睡了。」安荇站起身來,打算換個地方看書,「只要你退燒了我就去訂機票。在那之前不許輕舉妄動。有事打電話,我在隔壁。」
殷少巖「嗯」了一聲。
「早點好才能早點回家啊少年,拿出你拍戲的勁頭來。」安荇關門前說。
可是沒藍了啊要怎麼好……
殷少巖睜開眼睛,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撒嬌模式……開啟得太早了。起碼應該堅持到回家見到那個人再說。他肯定不會笑自己。
精神緊繃了那麼久,無非就是為了兌現早點回家的諾言。只不過鬆懈得太早,才會病倒。
前世的自己哪會有這種軟趴趴的情緒。一個人過得太久,就連心都蒙上了一層冷硬的外殼。感知能力也跟著變得遲鈍,什麼事都不太能激起情緒上的波瀾。哪怕在外頭受了多大的委屈,回到家把門一關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那時候的自己根本不需要撒嬌這種一個人就玩不起來的娛樂活動。
好像變弱了呢……
殷少巖把手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平息著打電話給陳靖揚的衝動。
「哥……」用手背抵著額頭,殷少巖歎息一般地輕吐出這個稱謂。
陳靖揚正在為對面的女士拉開座椅,突然心有所感地忡怔了一下。
「怎麼了?」穿著淺黃色職業套裝,留著一頭利落短髮的女子問道。
「沒什麼。」陳靖揚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請坐。」
就算是帶著職業性疏離的微笑,落在人眼裡也是如沐春風。
女子沒有掩飾眼神中的欣賞,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這裡是全城視野最好的餐廳,位於望海大樓的頂層,海拔高得伸手就能抓一個過路神仙下來。透過寬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整個城市在腳下起伏延展,到了夜晚窗外的景色恐怕會更加美不勝收。獨特的地理優勢使得這家名為摘星的餐廳成了求婚約會攻陷心上人芳心的勝地。當然價錢亦是不菲。
想到此節陳靖揚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如果是那個人的話,照他那種不解風情的程度,肯定只會叫一聲「哇好高」然後就埋頭苦吃。這裡的甜品似乎非常不錯,他應該會喜歡……
「陳先生?」蘇清梅略帶疑惑地出聲。眼前的男人雖然笑得很溫柔,但注意力顯然不曉得跑向了什麼地方。
陳靖揚回神,直截了當地說:「開始吧。」
蘇清梅點點頭,從包裡掏出一支錄音筆,打開開關。
陳靖揚很少接受這一類採訪,也很少上訪談節目。保持神秘感也是影帝應有的矜持。不過這次屬於姚霽芳的欽點,讓季平過濾了一遍問題之後陳靖揚就接下了這個工作。
原本以為這家時尚雜誌和tk有什麼利益關係才能讓姚boss開金口指名,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
蘇清梅專注地提著問題,儘管那些問題經過篩選已經有些無關痛癢,但她仍舊認認真真地在麂皮筆記本上做著記錄。夾在耳後的短髮散落下來,遮住了清麗的臉龐。
陳靖揚斂下視線,端起咖啡淺淺地抿了一口。
訪談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陳靖揚借口接下來有工作準時結束了訪談,並沒有給人深入提問的機會。將蘇清梅送到停車場,陳靖揚也坐進了余錦開來的車裡。
「給你這個。」陳靖揚遞上一個盒子。
余錦接過,打開一看:「草莓蛋糕?」
「福利。」
「謝謝。」余錦莫名其妙地把蛋糕盒子蓋上,放到副駕駛座上,發動了引擎。
因為覺得那人會喜歡,走之前就點了一份打包,坐進車裡才醒悟過來,人都還沒回來。
陳靖揚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拿出手機,按下一串數字。
有事?姚霽芳的聲音響起。
「那個採訪結束了。」
怎麼樣?沒聽錯的話,姚霽芳聲音裡似乎有一絲笑意。
陳靖揚挑眉:「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染上了這種三姑六婆的毛病。」
怎麼說話呢!boss炸毛。
「那是蘇家的小女兒,在年前的酒會看到過。」陳靖揚語氣篤定地說。
是你的型對吧!你看你到現在還記著呢。陳靖揚隔著電話都能想像得出姚霽芳得意的樣子。
「就算今天來的是那天的服務生我也認得出來。」
好吧,就你過目不忘,就你洞察力驚人。姚霽芳譏諷地說,語氣幼稚得完全有失tk掌權人的穩重。
「為什麼突然想到安排這種事。」這種類似於相親的事情……雖然那位蘇小姐好像也完全不知情。陳靖揚想到堂堂**oss居然會插手這種事就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蘇小姐人不錯,剛剛學成歸國,個性長相應該也是你喜歡的那種。認識認識不是挺好的嗎?
陳靖揚的一句「我不需要」就在嘴邊卻又嚥了下去。說出來姚霽芳會以為自己在怪他多管閒事。
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
「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靠!你又不是不知道!講你的事情呢,別扯我。
陳靖揚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和你一樣。」
boss愣了一下,大驚:你也看上季平了!?
陳靖揚滿頭黑線差點失手把手機扔出去:「沒人跟你搶季平!」
季平要是聽到boss這樣的變相表白估計會直接樂死。
姚霽芳回過味來,沉默了一下說:所以你這算出櫃?
「嗯。」
對方是誰?
「……」現在還不能說?現在還沒成功?陳靖揚有點頭疼地說:「現在還沒有。」
都沒有對象你怎麼肯定你是?你以前交過女朋友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姚霽芳知道這不是實話。變彎哪有那麼容易,必然要有一個契機,或者是那麼一個人。但他不願意說,又能如何。沉默良久,boss才郁卒地開口:我知道了,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事情了。
「抱歉。」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抱歉的。姚霽芳的聲音有點疲憊,私生活方面注意一點。你的身份和我不一樣。
「我明白。」
就知道惹我生氣……姚霽芳歎息著說。
「對不起。」你以後會更生氣。陳靖揚在心裡補充。
姚霽芳若是注意一點一定會發現,就向來不太顧及別人想法的陳靖揚而言,今天所表達的歉意有點太多了,但他已經失去了繼續講電話的心情。
不跟你講,我忙死了,再見。說完便簡單粗暴地掛掉了電話。
陳靖揚面不改色地將手機放回口袋裡。
對於自己想要的那個人他未必有多少把握,給姚霽芳打這個電話只是為了絕後患。要是隔三差五地就有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家的小姐冒頭出現誰受得了啊。
余錦在前座若無其事地開車。他並沒有聽全所有的對話,但多少知道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斜瞄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蛋糕,余錦嘴角微抽。所以這是啥?封口的賄賂嗎?余錦搖了搖頭,把那些隻言片語都拋在了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在殷少不知道的地方,哥哥也在默默地戰鬥(?)——
已經變成周更了orz
那個麻煩的功課還在繼續,所以速度依舊是個悲劇。好吧其實弱爆了的是我不能怪功課←_←
深更半夜的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