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冷冽清新的空氣在粗野豪放的酒氣面前根本就是個純淨脆弱不堪一擊的小白花受。
殷少巖捂著鼻子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一臉嫌棄地看著謝奕止抱著一棵樹嘔吐。
見謝奕止吐完了,殷少巖走著不太穩當的直線過去扶他:「你也考慮一下這棵樹的心情。」
「樹姑娘,真對不住啊!」謝奕止用手摸著樹皮說。
「樹姑娘你妹!這是樹兄!」殷少巖拍了拍樹幹,「抱歉啊樹兄,這人喝醉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你沒醉嗎!?」
「我沒醉。」殷少巖搖頭,搖著搖著就扶著樹吐了。
謝奕止在一邊駭笑不止。
「樹兄對不起……」殷少巖憂傷地對著樹道歉,眼淚都快下來了。
「別假惺惺的了,咱們回去!」謝奕止大手一揮。
殷少巖眼淚汪汪地抬起頭來:「不去泡花姑娘了嗎?」
「花姑娘都讓你趕跑了還泡什麼?泡你嗎?」
「你來呀,」殷少巖陰測測地一笑,「看我揍不死你。」
謝奕止拖著殷少巖去酒吧也有借他那張臉方便自己撩菜的動機在。中途果真有幾位女士過來搭訕,但謝奕止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覺得興趣索然,似乎還是眼前的酒精比較有吸引力一點。
大概這回是真的栽了。
才會進入這種弱水三千想飲也飲不下的高深境界。
謝奕止一邊喝酒一邊苦笑。
神智尚清醒的殷少巖只好借口「朋友醉了我得看著」來打發掉姐姐妹妹的盛情邀請。轉過頭來看到謝奕止那副樣子,殷少巖才有點相信他為情所困的說辭。
活到這一把年紀,在情之一字上馬失前蹄個一兩次才不枉此生啊……
故作老成地感慨著,殷少巖沒有問令這個花叢老手掉了下去的坑叫什麼。
每一個成年人都有需要自己解決的難題。殷少巖沒有把自己的麻煩拆解開來給人看的習慣,謝奕止也沒有。
能做到的也不過就是陪著喝個小酒,打個架什麼的。就像六年前謝奕止賤兮兮地跑來嘲笑自己初戀失敗那樣。
於是這一喝就喝多了。
兩個醉漢在夜路上勾肩搭背,漫無邊際地大著舌頭嬉笑怒罵。
「所、所以說我最討厭酒精飲料了。」
「討厭你還、還喝那麼多!」
「你為情所困太難得,我得,慶祝一下!」
「乾脆,我們湊一起得了,反正我未娶你未嫁的,」謝奕止自說自話,「就沒那麼多煩心事了。」
「這、這可不行啊小謝同志。」殷少巖擺手,「我們湊一起你不覺得噁心麼?」
謝奕止歪著頭想了一陣:「啊咧?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所以不行啊!你這叫飲『鶴』止渴懂麼!飲『鶴』止渴!治包不治餅的!」
「飲鶴止渴……是什麼啊?」謝作家腦筋轉不過來,好一陣糾結。
「別到處沾花惹草!你得找你喜歡的人,別廢話,直接上!相思病算什麼!想上就上,上了包好!followyourheart啊少年!別慫!」
「我怎麼感覺你在教唆犯罪呢?」
「哪能呢!我會害你麼!相信我!」殷大忽悠使勁地拍著小謝同志的肩膀。
「原來如此。」謝奕止恍然點頭。
如是這般,兩人長途跋涉總算回了酒店。時間已經是凌晨1點。值夜的前台小姐看了他們一眼,點頭微笑致意後見怪不怪地低頭玩電腦。
「回自己房間去!」殷少巖邊掏房卡邊推搡著賴在自己身上的謝奕止。
「我沒房間,小魏說包吃包睡的,我行李還在他那裡。」
「那你就去睡小魏。」殷少巖完全沒覺得這個表述怪怪的,努力半天總算把房卡從兜裡撈了出來。
「可是這個點小魏肯定睡覺了會吵醒他的。」
「那你就來吵我?不行,你臭死了!」殷少巖邊開門邊說。
「不管!我要和你困覺!我要和你困覺!又不是沒睡過!」謝奕止搖著殷少巖的手臂說。
「那是幾……」那是幾歲的事情了?
殷少巖本來想這麼來一句,卻被房內亮著的燈光給嚇了一跳。
是安荇嗎?應該還有一張房卡在她手上……
身上掛著一個人型垃圾,殷少巖艱難地挪進房裡,然後呆在當場。
「哥……?」
謝奕止眨了眨眼睛:「小魏……?」
兩個醉漢愣頭愣腦地站在一處,搞不清這是什麼狀況。
兩個正常人面色看上去都不太好,釋放著很相似的冰冷氣場。
「我來找人。」
沉默半晌後魏致率先開口,說完這句話,大步上前拖了黏在殷少巖身上的謝奕止就走。
「原來小魏你還沒睡啊嘿嘿。」謝奕止憨笑兩聲,由著魏致把自己拖走。臨出門又回頭對著殷少巖喊,「小……嗝兒,小涵涵!我明天去找你玩!」
房門被「砰!」的一聲摔上了。
至此房裡只剩兩人,殷少巖依舊看著陳靖揚發呆,由於酒精的作用而雙頰緋紅,眼睛亮得像夏夜的天狼星。
我一定是在做夢……
殷少巖一步一步走近陳靖揚。
一星期不見,感覺卻像是闊別了很多年。
就像一塊不知所始的流星體,在幽暗死寂的宇宙流浪了數億年,才發現了一顆美麗而富有生機的藍色星球,於是義無反顧地墜落。吸引力太致命,就連空氣都成為阻力,越是靠近越燃燒,越是靠近越熾熱。
就在快被那片溫柔的藍色吞沒的時候……
陳靖揚面無表情地錯身越過他,走向門口。
啊……
果然是在做夢……
夢裡尼桑還很生氣……
殷少巖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點冷,步伐不穩地摸到床頭櫃的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高了兩度。
陳靖揚走到門口將房門落鎖,按下請勿打擾按鈕,又折了回來。
殷少巖正蹲在床頭櫃前cos蘑菇。
陳靖揚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外套上的潮氣讓他皺了皺眉,於是拉下拉鏈,將濕冷的還帶著酒氣的外套剝下,粗暴地扔在地上。
「哥?」殷少巖低低地叫了一聲,眼睛裡都是不清醒的疑惑。
「發了那種短信過來人又跑得無影無蹤,電話也不接,如果不是魏致過來要人,我都不知道你還有一個舊情人。」陳靖揚嘴角有一絲譏諷的笑意,「『又不是沒睡過』?你倒是逍遙快活啊。」
「舊情人?」殷少巖被酒精和困頓侵蝕著的意識根本無法理解這些語句的意思,他只知道,陳靖揚很生氣。那雙往常都很溫柔的眼睛裡隱約有黑色的火焰在跳動,美麗又危險,灼得人心口疼痛且酸澀。
「喝了多少酒?」語調緩慢而低沉,像是壓抑著什麼怒氣之外的東西,「原來背著我的時候你都是這麼肆無忌憚的?其實在我面前那些表現才是裝出來的吧,嗯?」
殷少巖急切地伸手去拉陳靖揚,想著要快點平息他的怒意,卻被按倒在了床上。
「要是我不出現,你們現在是不是早就滾上床了?」
殷少巖睜大眼睛望著壓制著自己的陳靖揚。距離太接近,反倒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有那種黑色的負面情緒在兩人之間湧動。
殷少巖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比如最近天氣很怪晚上總是睡得不夠好,比如劇組的盒飯沒有家裡的好吃,比如魏致其實很介意「陳靖揚第二」的評價,演戲的時候也一直在刻意避免那種風格,比如韓世礪的鹹菜色襯衫不止一件但是每一件都一樣皺巴巴,比如姚紫紫大姐經常看著自己笑得很嚇人,比如……這一個星期裡他非常地想念陳靖揚。
可是陳靖揚在生氣。
在這種怒氣面前,所有的思緒都混亂得像高峰期的內環線,找不到一個有效的出口。
「既然你那麼慾求不滿,由我來滿足你也是一樣的……」陳靖揚直視著殷少巖的眼睛,用手輕撫著他微紅的臉龐,「我的耐心沒有之前想的那麼好,現在我等不下去了。」
他只是在等對方向自己完全敞開心扉,給自己全部的信任,可是如果之前所有的表現都是假的,都是演技,那麼這種等待有什麼意義。而想到在自己等到那不一定會有的結果之前,這個人也許會成為別人的東西……這一點陳靖揚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接受。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先行佔有。至於那種怎麼費心都培養不起來的信任,就由自己親手摧毀好了。
佔有與掠奪的欲|望幾乎壓垮所有的理智,陳靖揚的手沿著身下青年的臉龐滑到頸側、胸口,然後是腰際,掀起單薄的棉質t恤下擺,觸摸到那具溫熱的軀體。
原本以為身下的人會反抗,沒想到卻迎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擁抱。
「哥……」殷少巖雙手抱住陳靖揚,埋首在他的肩頭,輕輕地叫了一聲。
陳靖揚停住了動作。
因為環住自己的那雙手正在細細地顫抖。
「哥,別生氣……」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鼻音。
陳靖揚眉頭深蹙。
「不要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你。」
「不要生氣……」懷裡的人並沒有因此覺得安慰,而是仍舊自顧自地低喃。
「……」陳靖揚將手從衣服底下抽出來,扶住殷少巖的肩膀,微微推開一段距離。然後看到了他的眼睛——眼角微微發紅,睫毛濡濕成一小簇一小簇的,明明不斷地在往外溢出淚水,卻瞬也不瞬地看著自己,好像閉上眼的瞬間自己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哥……」殷少巖緊緊攥著陳靖揚的手臂不放。
「你不可以這樣,小涵。」陳靖揚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淚水的味道很鹹澀,「太詐了。」他的笑容有點悲哀,「這樣根本就是犯規……」
這樣根本就下不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殷少你娘了……
跟醉酒之人不可較真啊這位兄長……——
卡文從昨天晚上卡到今天晚上本來打算今天去學校用功的結果還是沒去成好不容易寫完了網絡又抽風這種事情作為一個成熟冷靜的成年人我會說麼摔。
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吉列也哭泣,飛利浦也歎息。【納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