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真琴和七瀨遙原本拎著東西回來要叫他們吃飯,結果剛要張口卻聽到了伊澤和松岡凜的爭執。聽了一會,不知道該走出去還是等他們吵完再說。
沒想到還沒作出決定,就被伊澤抓到了。
「抱歉,小澤,我和小遙並不是有意想要偷聽你們說話的。」橘真琴開口打破了尷尬的場面,卻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七瀨遙難得開口,「吃飯吧。」
伊澤並不介意地笑笑,不過看向七瀨遙的時候笑意明顯加深,「你家小鯊魚有點煩躁,還不去安慰下麼,」
七瀨遙默默地看向別處,似乎沒聽到伊澤的話,不過耳朵稍微有些紅。
其實這段時間伊澤早就看出七瀨遙和松岡凜之間有點糾纏不清的關係,他知道七瀨遙不是天生冷漠,只不過為人有點呆呆的還有點慢熱。這樣的人肯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付出努力,那個人一定在他心裡站了很大的位置。
只不過……那條暴躁鯊魚自己都沒發現吧。
本著無所事事又覺得逗弄鯊魚是件很有趣的事,加上從那次爭執後,松岡凜面對著伊澤總有種說不清的窘迫感,伊澤經常會撮合七瀨遙和松岡凜。
前者裝沉默,後者趨向於炸毛。兩人態度不一,卻讓伊澤更加感興趣。
對於七瀨遙,伊澤每次看見他都會笑得溫柔體貼,堪比橘真琴。偶爾還會指導下游泳的技巧,偷偷動用力量舒緩他關節的疲勞。但是到了松岡凜那裡,伊澤還是該諷刺就諷刺,一點建議都沒有。
又過了幾天,伊澤漸漸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反常。趁著大家都游完泳上岸,他對松岡凜說:「今天我去買吃的,你們都要什麼?」
難得對方跟自己說句正常話,松岡凜中二的脾氣又上來了:「真是不容易,我要吃風神家的煎餃。」
「那家離這裡好遠,拿回來都涼了。」橘真琴也從海裡出來,聽到略微皺起眉頭。
「我要烏冬面加雙份蛋和魚卷!」葉月渚歡快地揮動手臂,似乎很高興能吃到想要的食物。
七瀨遙隨後也出來,他沖伊澤點點頭,「兩份加州手卷。」
「哇!小遙學長你要吃兩份嗎?!會不會太多了!」
七瀨遙沒有回答,卻看了眼松岡凜。後者接觸到他的目光,不太甘心地哼哼「我突然不想吃煎餃了,跟他一樣來份加州卷吧。」
「好啊,我會早點回來的。」伊澤加深了唇邊的笑容,眼裡的揶揄更加濃郁「不用陪我去,你們可以休息一下,我正好出去散散步。」
伊澤已經離開帳篷邁上台階,橘真琴跑過來叫住了他。
「嗯?怎麼了?」
橘真琴停住腳步,沉默片刻才說:「小澤,不要總是活在回憶裡,人總是要向前看。」
伊澤愣在原地,等他反應過來,橘真琴已經跑了回去。
看著少年跑回去的背影,伊澤微挑眉梢。
活在回憶裡麼?
他哪裡有什麼回憶,那些幾世的經歷羅列在一起,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順序。一次次,那些精心算計的佈局已經只剩下疲憊。
說不清楚沒有值得回憶的過去,沒有可以嚮往的未來是怎樣的人生。這樣的生活,要怎樣鼓勵自己過下去。
想到這裡,伊澤不禁暗笑自己。不管怎麼說,他都這樣一步步走過來了。對於他來說有沒有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根本就不屬於他。
很多在別人看來需要較真的事情,在他看來都無需執著。
按照幾個人之前的要求,伊澤很快就買好了他們指定的食物。他拎著一個很大的袋子,從小吃街走出來。
這個時段太陽已經開始落下,人們紛紛出來散步,走到小吃街都會停下來買點東西。所以,這個街道都熱鬧異常。
「啊!」
一個小孩子沒看清前面的路,一下子撞在伊澤身上,手裡的丸子滾落了一地。
可能是猛然的撞擊讓小孩愣在一邊,感覺到手掌和屁股的疼痛時撇撇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隨後而來的一對夫妻連忙將他扶起來,拍拍他身上的灰塵,又看看手臂膝蓋,確認沒有受傷後,才放下心看向伊澤。
伊澤袋子裡的食物沒有灑出來,只不過衣服上被丸子的醬汁染了大片,右手的手肘似乎也擦傷了。
夫妻二人連忙對伊澤說抱歉,並堅持送他去醫院檢查。
無奈之下,伊澤只好跟他們進了醫院。
「小哥哥對不起。」小孩烏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伊澤被包起來的傷口,聲音還帶著濃濃的歉意「是不是很疼。」
伊澤和小孩一起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等著買藥回來的夫妻倆。聽到小孩這麼說,他瞇眼笑笑:「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孩嘟著嘴「才不是呢,吹吹根本不會不疼。」
看小孩一副什麼都懂的神情,伊澤不禁笑道「你聽誰說的?」
「一郎的腿之前從樓上摔下來折斷了,麻麻給吹吹的時候也很疼的。」小孩皺著小臉,似乎說起那段回憶依舊很難受,不過很快又高興起來「今天去複診的時候,黃瀨姐姐說一郎已經好了,可以游泳了。」
「黃瀨姐姐?你的姐姐嗎?」伊澤覺得小孩很有意思,也就多聊幾句「你也喜歡游泳麼?」
「黃瀨姐姐就是爸爸的同事啊,她是個很好的醫生,會給一郎糖果吃。」似鳥愛一郎從兜裡掏出一顆糖果遞給伊澤「我很愛游泳的,爸爸說如果能考到班級前五,就給買那套超酷的泳衣!不過……」小孩的聲音一下低落好多「因為腿骨折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練習游泳,不知道還會不會和以前游得一樣」
伊澤看著小孩,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七瀨遙。他抬手揉揉小孩的頭:「喜歡就去堅持,或許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就達到了可以擁有的資格。不用自卑自己能力有限,你就是你。」說著,嘴角挑起一抹旭日般暖暖的彎度「做好自己,就沒什麼可後悔的。人在跟別人比,在抱怨自己能力有限的時候,往往就會忽略自己身上存有而別人身上沒有的令人羨慕的東西。」
小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嗯,一郎知道了。」
「一郎。」小孩爸爸拿著一個紙袋走過來,沖伊澤笑笑「這個是消炎藥,這幾天一定要來醫院換藥,別碰水。如果有什麼問題,及時給我打電話,名片在紙袋子裡。」
接過紙袋,伊澤站起來「謝謝。」
小孩爸爸看了看伊澤,蹲下·身和顏悅色地說:「小朋友你的家人呢?我看你臉色不好,需不需要通知他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不用了,我該回去了。」伊澤搖搖頭,剛要走卻突然彎下腰「咳……咳咳……」
抬起手掌,殷紅一片。
「啊!」小孩顯然被大片的鮮血嚇到,長大嘴巴眼睛瞪得圓圓的。
就連身為醫生的小孩爸爸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震住,誰也沒想到剛剛說話還好好的少年,轉眼便吐血不止。
只有當事人伊澤擦擦嘴巴,說了聲再見便不理身後的呼喚聲離開了。
一周的特訓很短,當大家收拾行李的時候,都對這個海邊留露出不捨的意味。
「沒關係的,等我們拿到小組冠軍還來這裡聚餐好不好。」葉月渚瞇起眼睛背上背包,清澈的笑容裡洋溢著對未來的希望。
「好!」
那天的比賽很順利,只是一個來回,四個人順利地闖進決賽,一舉拿到了小組冠軍。
賽後頒獎上,葉月渚高興地舉起獎盃沖伊澤的方向揮動,橘真琴也是開心地沖伊澤眨眨眼睛,雖然松岡凜和七瀨遙沒有什麼明顯的舉動,卻側過頭短暫地沖伊澤那邊看了看。
四人到休息室裡換好衣服之後,躲過預先要採訪的記者,悄悄從後門溜出來。他們拉上伊澤,到了學校後院那個櫻花樹下,將獎盃埋了進去。
接著在路邊的便利店買了飲料又叫了超大份的海鮮披薩,一路又笑又鬧地走到原來搭帳篷的海邊。
「我們把獎盃放進時間膠囊裡,等到長大之後一定要一起去挖!」葉月渚興奮地擰開一罐汽水,手舞足蹈開心地不行「說好了喲!」
松岡凜難得也笑起來:「那當然!這種方法很浪漫吧!小遙一定要記得約定啊!」
橘真琴摟過七瀨遙的肩膀,笑瞇瞇點頭:「當然,我們一定會記得。馬上就要升學考,大家加油吧!爭取考到一個學校,還可以一起游泳!」
七瀨遙手足無措地扭過頭,卻偷偷的拿目光掃松岡凜。
松岡凜眼裡的笑意一下退去不少,他抿抿唇,乾巴巴地說:「我……不會再這邊上中學的。」
「啊!」葉月渚大叫一聲,其他人也抬頭看向松岡凜「為什麼啊。」
松岡凜看著七瀨遙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向自己,一時有些說不出話「我要去澳大利亞。」
「誒?」
「澳大利亞?國外的那個?」橘真琴皺起了眉頭。
「對。」松岡凜轉過頭去,假裝看不到七瀨遙「為了去學習游泳。」
七瀨遙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了,他低下頭沒有說話。
提到游泳,松岡凜似乎又來了精神「我要成為奧運選手!」
「為什麼你沒對我們說?」伊澤看了眼無精打采的七瀨遙,幫他問了句。
松岡凜也注意到了七瀨遙的異常,他只能勉強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之前準備小組賽的事情,沒來得及,我害怕你們知道會影響比賽。」
「是麼?」伊澤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他隨意地說「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明天。」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伊澤斂起嘴角的笑意,眼神滲出了一絲壓迫「明天?」
「喂!你明天就走今天才告訴我們!太過分了!」不光葉月渚氣憤地瞪著松岡凜,連一向脾氣溫和的橘真琴也有些生氣。
松岡凜自知做的不對,他避開大家投過來的視線,低聲說:「對不起,可是,我已經決定了。」
「你哪需要道歉!既然是你自己認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告訴我們。反正我們也只是被通知而已,沒選擇也沒權利影響你做任何事!」伊澤嘲弄地笑了,暗金色的眸子難得染上一絲怒氣「你沒有對不起我們,只是浪費了小海豚的一片心意!」
松岡凜沒有說話,即使他的面容留有歉意,眼底卻不存一絲猶豫和退縮。
「澤……」七瀨遙拉拉伊澤,對他搖搖頭。
伊澤注視著松岡凜的眼睛莫名轉到了別處,縈繞在週身的怒氣也恢復了平靜。
體內傳來的劇痛在提醒著他存活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逐漸縮短,他根本沒必要執著不是麼?
「既然是這樣,我也沒必要攔著。」伊澤又露出了沒心沒肺的笑容「只不過送給你一句忠告,在你羨慕別人有你沒有的東西,忽略自己擁有的同時,你所擁有的也會成為自己失去的。」
「另外……祝你一路順風,我不會送你。」
橘真琴等人聽伊澤這樣說,本以為只是氣話,可等到送機的那天,他們真的沒有見過伊澤。
應該說……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再見過伊澤。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上番外,之後進行最後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