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們去哪裡?」伊澤跟在玖蘭樞側後方的位置,暗金色的眼睛瞇成一彎月牙,語調輕快自然「不如我們去主題公園怎麼樣?」
星座書上寫著:天蠍座的人喜歡追求刺激和具有挑戰性的事物,哥哥應該能夠喜歡吧。
兩個人從來沒有童年,也不知道童年該怎麼過。
不過,在玖蘭樞眼裡,任何帶有娛樂性的活動都和自己不沾邊。聽到伊澤的提議,他冷冰冰地說:「你以為我找你出來,真的是為了無聊地陪你過家家嗎?」
伊澤愣了愣,隨即不在意地聳聳肩「開個玩笑嘛,哥哥何必那麼認真。」
玖蘭樞看了眼伊澤,沒有說話繼續朝前方走。
他們穿過熱鬧的街道,拐進一個偏僻的小巷子,最後在一個廢舊的倉庫邊停下。
伊澤抬起頭掃視著周圍,臉上的笑意變得複雜——這就是幾次出現在夢境中的那個倉庫。
這麼說,玖蘭樞要跟自己攤牌了嗎?
玖蘭樞沒有認真去留意伊澤的表情,他環視了一圈,停頓片刻才出聲:「出來吧,你要的人我已經帶來了。」
倉庫後面傳來沙沙的聲響,像是風吹動葉子的摩挲聲,又似乎是慢慢走過來的腳步聲。
隨著一頭飄揚長髮的出現,穿著身洛麗塔風格衣服的少女蹦蹦跳跳地來到伊澤面前。淡色眸子流轉著詭異的光芒,表情卻像是白兔般無害的笑容「呀,待在零身邊很幸福吧?比起小時候健康了很多喲。」
伊澤看著近在咫尺,彼此的鼻息都可以輕易感覺到的少女,不慌不忙地笑笑:「女孩子應該懂得矜持一點,你這個樣子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少女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哈哈,矜持?玖蘭樞,你不會把他弄傻了吧?」
即使是在大笑,少女恬靜的面容依然沒有被破壞掉。微風浮動她的裙角,整個人被襯托地似乎有些弱不禁風。
玖蘭樞不置可否地站在一旁,沒有上前為伊澤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待在原地,好像完全與自己無關。
「吶,你哥哥好像不太喜歡你哦。這樣欺負你都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你丟下他和我走好了。」少女歪歪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伊澤的耳垂。「我保證會給你想要的東西呀。」
伊澤狀似為難地想想,接著搖搖頭,笑瞇瞇地看向少女「你知道我要什麼嗎?」
「要什麼?」少女很耐心地問了句趕屍道長。
「我要……」伊澤故意拉長聲音,吐了吐舌頭「你永遠都給不了的東西。」
聽出伊澤明顯在逗她,少女也不生氣,堅持不懈地追問:「說出來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給,就算是給不了……你可以換一個要求,我照樣能滿足你。」
伊澤垂著頭,似乎被少女問的無處可逃。狼狽地佇立在陰影裡,劉海遮住上半部分臉頰,看不清他的表情。
玖蘭樞冷冷地在旁邊看著少女有意無意的為難,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夠了,緋櫻閒。你忘記自己該做什麼了嗎?」
「呀,玖蘭還是那麼冷酷不留情面。都不給人家溝通感情的機會嗎?還是說……」緋櫻閒背著手輕巧地轉過身,無辜地眨眼「你在護短?」
伊澤拉住緋櫻閒伸向玖蘭樞的手,若無其事地笑道:「剛剛你不是問我想要什麼嗎?是不是你肯給又給得起,我就可以要?」
雖然感覺奇怪,緋櫻閒還是點點頭。想她一個純血種的吸血鬼,何必怕一個經過自己『重塑』才苟活下來的……人類。
「當然。」
聞言,伊澤字正腔圓,一字一句地說:「好吧,我就勉為其難換個要求。」
「放心,這個要求你一定會辦到。」看見緋櫻閒點頭答應,伊澤揚起一抹狡猾的微笑「我要你把自己的血獻給哥哥,能做到嗎?」
緋櫻閒和玖蘭樞虛偽的面具在一瞬間支離破碎,雖然面部表情依然是沒有改變,但眼底的訝異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
「怎麼,做不到嗎?」伊澤抬頭望向緋櫻閒,暗金色的眸子流轉著異樣的光芒「只要你答應,我可以馬上告訴你報復錐生一家的最好辦法。」
瞬間,兩人的腦子裡都閃過一個念頭——伊澤,什麼都知道!
玖蘭樞看向伊澤的眼神頓時複雜起來,他沒有低估過伊澤的智商,卻沒有想到他能明晰一切。想想他從剛開始到現在所做的事情,玖蘭樞又陷入沉思中,如果知道真相,為什麼還要做那些多餘的事呢?難道,眼前這個少年真有那麼白癡到不分仇敵的地步嗎?
看出了玖蘭樞和緋櫻閒的疑問,伊澤走開幾步,背對著他們說「你殺害了零的父母,吸食了零的鮮血讓他變成levele,帶走一縷,利用他對感情的渴望將他培養成復仇的工具。用愛來傷害愛,這就是你緋櫻閒的拿手好戲,是嗎?」
被全部說中的緋櫻閒微微一怔,接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一步一跳地來到伊澤身前,頭輕輕湊過去,馬上就要貼到他的耳朵「這樣說,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嗎?想起身處的位置覺得怎麼樣?是不是有種想說又說不出來的痛苦?你能跟誰傾訴呢?跟零還是玖蘭?」
伊澤的肩膀微微顫抖,他勉強扶著牆面卻沒有再轉過頭來「這樣不是剛好達到你的目的嗎?或者說……你在害怕?怕我破壞你的計劃?」
「是嗎?」緋櫻閒不喜不怒地淡淡說著,觸及到玖蘭樞不為所動的眼神,她揚起嘴角「被自己重塑的東西反過來掌控主動權,你認為我會這樣愚蠢嗎?」
伸手摸向伊澤的頭,緋櫻閒笑嘻嘻地說「遊戲開始嘍,你期待嗎?」
伊澤沒有躲開放在頭上的手,直覺眼前一黑,隨即暈了過去。
零等優姬吃完後,拿著兩套餐盒走到廚房,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
優姬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欲言又止活死人的黎明:生化六道。
零將洗滌劑滴在清洗布上,慢慢擦洗,頭也不回地問:「需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優姬楞了一下,似乎零主動的詢問給了她勇氣,她握緊雙手,一臉假裝堅強地說「我,我對於想把血獻給樞學長這種事,從來都沒想過。」
「哦?是嗎?」想了許久,零才想起優姬是在說那天晚上聚會,玖蘭樞說的那些話的事。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零發現他對優姬的事情記住的越來越少了。
優姬有些惱怒,低聲抱怨:「什麼叫『哦?是嗎?』,這些是零自己說的吧。」看零沒有什麼反映,優姬向前跨出一步「我說啊,我有向零提供血的義務,今後也打算一直這樣!我沒有辦法向大開盛宴一樣提供給每個人……對於零來說,我也許像個硬送上門的志願者……有在聽嗎?」
零愣愣地看著優姬發表演說一樣的表達決心,心裡卻在想像著伊澤被自己吸食鮮血的時候,是什麼樣子……那個少年沒有強迫他,也沒有讓自己產生這種類似於被賞賜一樣的感覺。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讓自己放鬆下來,不去過多的記懷。
明明沒有吸優姬的血,為什麼她卻表現得像是自己虧欠了她一樣?
明明他應該感激的是伊澤,為什麼少年什麼都沒有提起過?
明明自己和優姬才是最親近的人,為什麼他現在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作為levele吸食別人的鮮血很自豪嗎?為什麼總要在他試圖忘記的時候,要一次次被人提起?這個人還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一直將優姬放在心裡最重要位置上的零,第一次覺得心裡微微地難過。綿軟的疼,像是此刻少女臉上虛假的友善一樣,點點刺進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不深卻一直隱隱作痛。
他真的很想大聲問優姬:到底把自己當作什麼?
可是,在快要發聲的一瞬間,全身的疲倦洶湧而至,將整個人都淹沒。
「有在聽嗎?」優姬沒有察覺到零的異常,心裡祈禱著他快點恢復到以前的樣子「不會還打算說『不要』什麼的吧?已經有做好心理準備了吧?我和零都是!」
零抓過優姬的雙手,將她按在牆上。在她訝異的目光中,頭慢慢湊到光滑的脖頸處。
優姬只是片刻的錯愕之後,眼眸裡還帶著些微恐懼「現在嗎?」
零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失望……她是真的認為他會不計後果的傷害她嗎?
垂下頭,暗自苦笑。
這就是最親近的人嗎?
被紫眸裡的冷冽嚇到,優姬連忙閉上了雙眼。雖然心裡早已做好打算,但是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深深地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少女,零放開了她,轉身走出門。
「零?」
站在門口停了一下「你是傻瓜嗎?」
「啊?」
不等少女說話,零已經走了出去。
其實,傻瓜一直不是優姬,從頭到尾只是他一個人而已。
紫色的眸子,光芒碎了一地,黯然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