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伊澤死後的那天,敦賀蓮有一陣的失態後,幸一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異常的表現。照常的出現在片場,照常的作息,照常的和導演討論劇本,照常的和他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正是因為一切太過正常,才讓幸一心裡產生了越來越強烈的不安。
儘管對伊澤仍舊喜歡無能,但在他看來,失去了弟弟的敦賀蓮表現得實在太詭異了。沒有出現意料之中的傷心欲絕,甚至連悲傷憂鬱都不見絲毫,就他對敦賀蓮的瞭解來說,未免太過異常。
雖然幸一很詫異,心裡也想過無數種假設,尤其在剛開始的時候,還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去咨詢過心理醫生,但就是不敢直接去問敦賀蓮。他怕會打破刻意營造出的平靜,他怕敦賀蓮的情緒會再一次失控做出無法估計的事,他怕……擔心的事情變成現實。
以旁觀者的身份來看,伊澤的生死都是他自己弄出來的。離開是他親口提出來的,蓮沒有阻止。甚至在蓮不顧騷動,趕去機場找他的時候,他也沒有改變主意(雖然他沒有見到蓮)。繼承家族,也是在蓮不知道的情況下,和保津周平先生聯合在一起以半逼迫的形式達到目的。漫畫的工作說放棄就放棄,白費蓮利用寶貴的休息時間,一次次和編輯商量。如果說在兩個人的相處中伊澤有什麼為蓮付出的地方,也就是這幾年蓮的笑容多了,更像一個真實鮮活的人吧。可如果代價是讓蓮承擔如此多的痛苦,幸一寧願伊澤不曾出現。因為他覺得……不值得。
這些事當然不會是敦賀蓮告訴他的,幸一總有身為經紀人自己的通道,再加上這些年來陪伴在蓮身邊或多或少的瞭解,拼拼湊湊得出的結論抗日之鐵血軍魂全文閱讀。
所以他很想不明白,敦賀蓮為什麼會在聽到伊澤死去的消息時,流露出自責愧疚的表情。伊澤的死怎麼說也算不到蓮的頭上,說句不好聽的,他總覺得他是在找死。就算是身為哥哥的責任感,敦賀蓮也做的夠多,實在不必要再去付出什麼。這樣不成熟的感情,根本承擔不起別人的在意。
敦賀蓮不可能開口提伊澤,而幸一覺得伊澤是個雷區更不可能輕易談起,所以沒有人知道蓮剛剛失去了一個弟弟。
日子照樣正常的進行著,只是當幸一去敦賀蓮家裡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敦賀蓮並沒有忘記伊澤,房間客廳裡滿滿都是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回憶。
伊澤手繪的牆面,兩個人在雪山上的合影,電視旁邊壁櫥裡的三排漫畫週刊,一臉無辜笑起來很欠扁的大白……就連被刷壞破碎的瓷碗,也被歪歪扭扭地重新粘好寶貝似的放在木櫃的最上面。
「蓮,你不必……」
不必像囚徒一樣,給自己戴上故步自封的枷鎖,懲罰自己永遠得不到解脫。這句話只說到一半,剩下的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沉默的敦賀蓮,幸一覺得喉嚨裡彷彿被壓上巨石,苦澀壓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在心裡補上。
蓮看向幸一,挑眉輕笑:「不必什麼?你這幅摸樣去演八點檔的肥皂劇剛剛合適,怨婦或者剩男都會一鳴驚人。要不要我去幫你聯絡聯絡,當了我這麼長時間的經紀人,這回算是我對你的回報。」
「蓮!你在胡說什麼!」幸一心裡的怪異感更加強烈。雖然蓮平時也會開他玩笑,但是今天卻格外的奇怪。「你近期接了《刀鋒》和《漫壇遊魂錄》?那兩個片子我都看過,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劇本。你現在的事情已經夠忙的,不應該再去接其他活動。」
敦賀蓮靠坐在沙發上,端起面前的杯子喝口咖啡「我覺得劇本還不錯,角色我也很中意。多接幾個也是為了幫公司多賺點收入,擴大知名度,有什麼不好嗎?更何況我回家也是一個人,在哪裡根本無所謂。以前你不是總勸我提高曝光率,態度不要太過孤傲的嗎?怎麼現在反倒不讓我工作了?」
幸一在心裡咆哮——你妹的,工作也不是這樣拚命的!一周七天,每天只休息2個小時,其餘時間都在片場和演播室,這樣下去是個人都會崩潰的好不好!
作為稱職的經紀人,他決不允許蓮這樣不愛惜自己。
「如果那小子還有點良心,他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這種自我折磨的樣子。」
把時間排得滿滿的,恨不得連吃飯的空隙都要利用上,這樣不知疲倦的折騰自己,你的內心是有多麼痛苦。
如果空閒下來,就會陷入對伊澤的思念之中難以自拔,你對他的感情已經到達難以控制的地步了嗎?
「我很清醒。」敦賀蓮闔了闔眼瞼,完美的側臉勾勒出沉寂的弧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是清醒,清醒地放縱自己不理智。」幸一皺著眉,語氣也變得有些糟糕「如果你再這樣下去……」
還沒說完,蓮的手機響起鈴聲。
「喂,小野寺先生嗎?」
「嗯,有關於伊澤的事情,我想應該跟您交代一下。」
上一次不小心碰到了擴音鍵,電話裡面的聲音足夠兩個人聽到。
旁邊的幸一看到蓮的手一頓,臉色也逐漸僵硬起來「好,你說明末瘋狂。」
「就是伊澤最後幾次交的稿件,我們查出有一本涉及到侵權的行為,手稿裡面的大多數情節和外國漫畫刊上的一篇連載極其相似。因為那篇漫畫的著作版權已經賣給保津家的分公司,所以我們也是現在才查到。幾天前我們和那家公司進行過聯繫,對方表示可以不追究這次的侵權行為。我試著給伊澤打電話發郵件,他都沒有回我,我不知道怎麼聯繫他,請您務必跟他說一聲,最好是大家見個面談談。雖然他和出版社解除合約,但是這本漫畫是在丸川社簽售出去的,所以……我們會保守信息不外露,不管他是否還要堅持漫畫這條路……畢竟這種事情說出去對他以後的發展是很麻煩的,現在的書迷都很瘋狂,如果作者做出了什麼令他們惱火的事,他們會揪出所有和作者有關的人和事進行披露,就是我們說的人肉搜索……伊澤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可是對他的家人包括您來說,確實很苦惱吧。」
電話裡小野寺律還在說著什麼,可是敦賀蓮全然不在意,腦海裡還迴響著剛才的話。
保津分公司,侵權,解除合約,人肉搜索……敦賀蓮在這一瞬間明白了一切。
什麼回去是為了休養,什麼陪他回家族是影響他的人生,害怕自己會奪走他的地位,什麼有自己在身邊,他就會失去價值變得毫無意義……
統統都是假的,那些當時令他情緒低落,糾結了好幾個夜晚的理由,現在都變成了荒謬可笑的謊言,彷彿利刃一樣刀刀刺中自己的心臟,劇烈地刺痛。
這算什麼,自詡為哥哥卻沒有盡到保護弟弟的職責。在心裡抱怨自己盡力的同時,完全忽略了弟弟所做的一切。他怎麼會這樣……
腦袋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掛斷的電話,也不知道腦子在想些什麼。翻江倒海的窒息感席捲過後,是淒涼的空白。
「蓮……你,你別難過。」幸一也聽到了電話,以往的尖牙利嘴一時間竟然變得笨拙不堪。他所想到的只能是安慰敦賀蓮,可是……無論怎麼說都感覺連自己都騙不了自己。
他突然想到了以往和伊澤為數不多的交談——
【其實現在來看,蓮以後跟你生活在一起,你們相互照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自我認為真相的幸一,在這一瞬間心裡都是震驚愧疚的負罪感。
果然是個混蛋小子,說話做事瘋瘋癲癲,態度隨意不負責任,每天都要為了他的事操心費力。就算是死了,也不讓人清靜。懷著『原來自己一直在誤會他,他其實是個好人』這樣自責的心情來回想他,還真是不太好過的感受。
那個時候,跟他笑著聊天的少年,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將要發生的事情,才會使出各種手段哪怕讓人誤解懷疑也要逼迫敦賀蓮遠離保津家。就算面對自己的冷嘲熱諷,也依然笑著開著玩笑。
那個時候,他會有怎樣的心情呢?
只知道責怪少年調皮胡鬧的他,口口聲聲責怪沒有為蓮付出的他,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已經為蓮付出了生命。
可是……如果小野寺律沒有打來電話,他們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蒙在鼓裡,埋怨著麻木著伊澤的死亡。
「滴滴滴!」
幸一走過去,發現待機的電腦上有一封郵件。
沒心情去看郵件寫的什麼,電話卻湊熱鬧般再次響起。
「喂,父親龍戰都市全文閱讀。」敦賀蓮本就無波無瀾的臉漸漸陰沉下來。
「作為一個稱職的哥哥,弟弟最後的葬禮都不來參加嗎?」
「最近的時間都排滿了,我抽不出空閒回去。」
「你就是這樣關心你弟弟的嗎?他自從回來後,可是一直在念叨你吶。」
「有什麼事直說吧。」
「呵呵,你還真是直接。好吧,說實話當初跟伊澤簽訂的合約只不過是安慰他小孩子獨佔欲的情緒,不會真的讓你放棄繼承人權利的。保津家現在需要你,把那些亂遭遭的事情都放一邊吧,回家來繼承祖業。你有什麼別的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任何要求嗎?」
「當然,除了演戲之外。」
「好,我要伊澤活過來。」
「蓮,你不小了,不要胡鬧。」
「既然這樣,沒什麼好說的,掛了。」
「等下,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相信出版商那邊已經和你說了吧,關於伊澤抄襲的事情。如果一周之內你不回來,這件事我會曝光給媒體。不僅會抹黑伊澤最後留下的東西,還會有記者牽出你和伊澤的關係,到時候你就是想安穩的待在娛樂圈都不可能吧。」
「你就是這樣害死小澤的嗎?」
「你說什麼?」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恐嚇小澤,讓他跟你回去,導致他不幸死掉的嗎?」敦賀蓮陰沉地拉低聲線,頭一次不敬地質問父親「你可以向媒體坦白,我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容易妥協。」
「是嗎?」
「我……不會跟你回去。」
不等對方說話,敦賀蓮果斷地掛了電話。
氣氛凝滯起來。
「喂,蓮。」幸一乾笑著想要調節氣氛,坐在電腦旁邊打開郵件「來看看這裡發了什麼。居然不是給你的,而是給我發的。奇怪,什麼時候我也有了粉絲。」
只不過是想轉移注意力,卻讓幸一無比後悔這個行為。
郵件裡是一個隱蔽地址發來的視頻,記錄著一個男孩被人毆打致死的整個過程。
敦賀蓮和幸一從一開始的疑惑不解,直到認清畫面中滿身鮮血的男孩是誰後,臉色瞬間青白!
幸一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怎麼也不相信。
伊澤那小子……原來是這樣死的嗎?!
不是什麼綁架撕票,而是家族利益爭奪中的犧牲品嗎?!
可是……為什麼看上去像是他在自尋死路呢?!如果當時他不說那些話,一定不會被打死的。
看著癱倒在地上,失去生息的少年被人粗魯地踹了幾腳,又在太陽穴補上一槍。敦賀蓮抓著真皮椅背,摳出了三個深洞。
他曾經承諾過一定會保護的弟弟,一直記掛在心裡的弟弟,就這樣被他所謂的家人毫不留情像是牲口一樣打死了。而他,在伊澤快要死去的時候,在做什麼呢?在想什麼呢?
恐怕還懷著對伊澤的一絲絲糾結疑慮吧劍動九天。
只不過是當初一時心軟帶回來最陌生的親人,想要打發寂寞無聊時光的對象。在不知不覺間有了信任有了依賴,自然而然的產生情感。卻在最後猶疑了退縮了,以至於生死相隔。
驀然,敦賀蓮的眼眸緊縮。
耳邊響起小野寺律後面說的話。
「對了,我記得上次伊澤說要出國的時候,還在發高燒,大上次見面他的臉色就很差。不是說要休養的嗎?不知道他最近的情況有沒有好一些……他那個人大大咧咧的,身體什麼的也不是很在意,萬一忽視耽誤病情就糟糕了……」
「雖然他調皮胡鬧,有時候孩子氣的過分。可是他對你真的很在意,一直瞞著你身體的狀況。說是你有個重要的片子要忙,不能分心……」
恐怕伊澤的身體在離開之前就已經很糟糕了吧,所以才會費盡心思不惜傷害他也要盡快離開。
少年的話,刺激三叔毆打他的話,或許只是不想被利用而迫使自己傷害到他。伊澤那麼聰明,想必一定會猜到保津周平不守信用,才會做出這種極端愚蠢的尋死行為,只是為了給他鋪平最後的道路。為了不讓家族的其餘實力盯上敦賀蓮,伊澤才會步步緊逼,讓他們殺死他,然後把他們的犯罪證據交到幸一的手上。
原本還疑惑小野寺律竟然不知道伊澤的死訊,這下子一切都明瞭。
不過是蒙蔽人眼睛,想要把事實真相遮蓋起來的手段而已。借由媒體報道是逼不得已,畢竟伊澤是保津家的繼承人,若是無聲無息地消失,一定會受人非議。但是又通過一系列措施壓下宣傳的力度,讓人只是知道個大概或者是注意不到,這樣才能保證不被懷疑。
這樣的處理方式,讓人心寒。
伊澤的死……不過是拖累保津的累贅,再沒有任何意義。
珀色的眸子溢出痛苦,深邃的光是末日裡最後餘暉,絕望哀傷。
畫面還停留在伊澤躺在地上,遮蓋前額的細碎銀色劉海染滿血漬,決裂刺眼。偏側著頭,嘴微微張開,似乎在叫——
「哥。」
郵件最下方,還留著一行簡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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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番外裡的想要交代的問題差不多全部搞定了,剩餘的伊澤在第二次到達這個世界的時候解開。有人可能會問,寫不破尚和恭子有什麼用呢?是不是在浪費字數,不是的,這個到後面是有用的哦!至於蓮的家世,與不破尚的相見等等,就當作是伊澤帶來的蝴蝶效應吧。人物性格大致不崩就好!對於大家的支持,璃少非常感謝,先啵一個~
死神世界沒有看懂的筒子們,璃少盡量在第二次再寫這個世界的時候,將所有的疑點解釋清楚,請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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