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伊澤起床,將被血染紅的地毯放到洗衣機裡,又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用品。
敦賀蓮早他醒來之前就出門了,餐桌上還留著早餐,顯然是為伊澤特意準備的。
伊澤將行李拉到門口,又返身打算將抽屜裡的藥盒藥瓶全部清理乾淨。
只聽屋外「嘩啦」一聲,辟里啪啦的,似乎有什麼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伊澤走出去一看,原來是大白循著香味走到餐桌旁邊,看到了敦賀蓮做的早餐。今早它在伊澤的屋子裡,所以並沒有人餵它。可憐的大白還從來沒有被餓過,嬌生慣養的它決定自食其力,奈何努力半天也夠不到桌子上的食物,索性抬頭一咬桌布,將盤子碗筷全部拽到地上,低頭湊過去吃著煎蛋和培根。
看著地上一片狼藉,伊澤揉揉額頭,無奈地蹲下·身,揉揉大白的頭「你個蠢貨怎麼就知道給我惹麻煩呢!算了,就讓哥哥收拾吧,反正都記恨了,也不在乎這一點,你說對吧。」
站起來的瞬間,伊澤的臉變得蒼白。他靠在牆上,急促地喘息「看來我要馬上走了,再呆下去真要死在這了。」
輕輕地踢踢蹭過來的大白,拉起行李箱打開門「走了大白,好好照顧哥哥哦。」
走出電梯來到一樓的時候,伊澤掏出嗡嗡直響的電話,接起來「喂……律師不是去跟你們談過了嗎?……不去,我要出去旅行沒時間見你……稿費當作是我給你和高野結婚的賀禮好了……哥哥找過你?咳咳,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掛了……沒事,感冒了……知道知道,好好,既然你這麼想我,老地方見活死人的黎明:生化六道。」
僱人將行李送走,伊澤打車去咖啡廳。進門之後,小野寺律已經坐在靠窗邊的位置等著了。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伊澤點了一份抹茶紅豆吐司,敦賀蓮做的早餐都被大白糟蹋了,他到現在一點東西還沒吃呢。
一段時間沒有看見伊澤,小野寺律詫異地發現,伊澤好像憔悴了很多,臉色白的嚇人。回想起剛剛電話裡的咳嗽聲,不禁問了句:「你的感冒這麼嚴重,有沒有去醫院看看啊?打針了嗎?按時吃藥了嗎?最近天氣轉涼,怎麼就穿這麼點啊。如果二次感冒會更加麻煩的。」
「這麼關心我,不怕高野吃醋啊!」伊澤壞壞地笑道「小心我告狀哦。」
小野寺律青筋向外一凸,他覺得自己關心這個非人類實在是找虐。
「喂喂,你怎麼了?一副被丟棄的怨婦模樣」伊澤插了口吐司,閒閒地問「高野欺負你了?沒經過你的同意吻你了?背著你有外遇了?」
說到外遇的時候,小野寺律的青筋一跳,伊澤明瞭地點點頭「這就是他的不對了,明明已經嬌妻在懷,怎麼可以還去外面惹些野花野草呢?我們小野寺多乖巧懂事,不僅干的活多,還會安慰人,他上哪裡去找這樣好的……」
「誰是嬌妻!誰要他安慰啦!」小野寺律猛地拍著桌子,引來視線無數。不過正在激動中的他並沒有注意到,還在反駁「我才不稀罕他,他不是有橫澤先生嗎?我算什麼?我才不需要他可憐,也不會像女生一樣跟他哭哭啼啼的,我自己一個人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意識到伊澤別有深意的笑容,再看看周圍各種各樣的眼神,小野寺律頓時蔫了下來,尷尬地低下頭「你怎麼不提醒我?」
「怎麼提醒你?我現在是病人啊,嗓門沒你的大,又說不過你,只有等你自己消火了。」伊澤事不關己地表示。
小野寺律氣得差點上去揪住伊澤的脖領,使勁搖搖他,看看他腦子裡有多少壞水。
伊澤見好就收,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對了,你說我哥找過你?都說了什麼?」
「哦,是這樣的。」天生一根弦的小野寺律一提到正經事,馬上就忘記方才被捉弄的經歷「你哥哥在幾天前給我打過電話,就是你說要解約之後。你哥哥很奇怪,明明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打電話說呢,至少要見面聊聊的。」
伊澤在心裡暗笑,這是當然的啊。「嗯,然後呢?」
「當時他跟我說啊,你喜歡畫畫,想要解約一定是鬧著玩什麼的。他說他會勸勸你,先替你交付這段時間缺稿的賠償金。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跟你哥說的一樣,是鬧著玩的。」小野寺律喝口咖啡,單手支著下巴繼續說「後來高野總編知道了,要求和你談談,可是跟你哥哥通過電話後,他又改變主意,說是給你時間好好考慮。從電話裡可以聽出你哥哥很忙,不過他真的很關心你。怕你因為一時的衝動毀掉自己的夢想,千方百計地為你創造機會,拖延時間。」停在這裡想了想,有些疑惑「不過他的聲音,真的很耳熟啊。」
為了那種微不足道的事情浪費時間嗎?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花費精力來討好嗎?
伊澤斂目低頭,毫無血色的唇角揚起一抹嘲笑。
真是愚蠢。
「回去之後,你要好好謝謝你哥哥呀。」小野寺律也很羨慕伊澤。
「有機會吧,我已經從他那裡搬出來了。」伊澤咬著叉子,笑瞇瞇地告訴說「忘了跟你說,我要回國外的家族接手父輩的企業,今天下午的飛機小姐駕到。」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你哥哥送你嗎?用我幫忙嗎?」小野寺律睜大眼睛,驚訝過後有種不捨的難過。
伊澤搖搖頭「他不同意我回去的,所以在出來之前我們已經鬧掰了。」
「啊?怎麼會?」
「因為在那種家庭裡,是必須犧牲一個人來承擔家族的負擔。哥哥有他自己的夢想,我不希望他為了我放棄多年的努力。」為了避免小野寺律通知敦賀蓮來阻止他,伊澤打算演的再狗血一些「哥哥背著我和長輩們談判的事情,為我做出妥協的事情我都知道。家族裡確實有些東西可以逼迫我和哥哥就範,所以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一直以來照顧我的哥哥。」
「伊澤……」小野寺律顯然不明白事情的複雜性,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伊澤毫不在意地笑笑「你一定想說這種事要兩個人解決,或許效果會更好些。而且,作為兄長總應該照顧弟弟才對。可是……他們手裡掌握的證據可以一次次威脅哥哥做不喜歡的事情,哥哥是不是每次都能夠忍受呢?對於不喜歡束縛的哥哥來說,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吧。所以這件事只有我能解決,哥哥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了。」
小野寺律無措地坐在那裡,滿腦子的想法卻不知道該說哪句,憋得臉通紅。
「喜歡高野嗎?」
「誒?」突然的打岔讓小野寺律愣在那裡,半天才彆扭地轉過頭「誰喜歡他!我和他只是同事關係。」
「同事關係?你在騙我吧。」伊澤很篤定地看向他,挑眉狡黠地笑「同事之間都流行滾床單嗎?」
「啊!你……你在胡說什麼?!誰告……告訴你的!」小野寺律結結巴巴,瞪大的眼睛閃閃爍爍,臉上還有可疑的紅暈。
伊澤笑嘻嘻地點點自己的脖頸「這裡告訴我的哦。」
小野寺律連忙向上拉衣領,嘴裡還小聲嘀咕著「混蛋,都說不要親脖子了,每次都這樣。」
「哦。」伊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一臉壞笑「每次啊。」
「不是!你不要誤會!」
吃掉盤子裡最後一塊吐司,伊澤支撐在靠椅上站起身,在轉身之前衝還在糾結的小野寺律說「不要錯過高野。」
小野寺律聞言,微微一怔。「嗯?」
「能夠擁有所愛的人,還可以給予他想要的愛意,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果你可以做到,就不要吝嗇。」伊澤暗金色的眸底泛著金屬般冰涼的光澤,唇角的笑意涼薄如缺月。「不要像我一樣。」
不給他說話的餘地,轉身走出咖啡廳。
直到坐在出租車上,伊澤才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聲又一聲,像是氣管被拉扯撕裂,有種泣血的錯覺。
「先生,您沒事吧?」司機小心地問道。
靠在背椅上,伊澤閉上眼睛擺擺手。
「看你樣子不大,還是和家裡人去醫院看看吧。像我家那個混蛋小子,感冒了還出去瘋,結果半夜發高燒。如果不是孩子他媽及時發現,恐怕就糟了。」司機樣子挺和善,可能是看伊澤的年紀和家裡的兒子差不多大,就多說了幾句「年輕人身板好,可是還要注意啊。不要像我們老了,什麼病都找上來了。」
伊澤點點頭,睜開眼睛看向窗外。
「大叔的兒子貪玩淘氣,會生他的氣嗎?」
「呵呵,怎麼不會瘋狂抽獎。可是有什麼辦法,總歸是自己的崽子,罵過打過還是自己心疼,年輕犯錯不要緊,以後知錯改正就是了。天下哪有自家人會挑理記仇的。」
「無論多久都會原諒嗎?」
「這哪有久不久的問題,只要向他們認個錯說聲對不起,誰也不會再去計較,照樣會對你好。我說小伙子,是不是惹家裡人不高興了?趕緊回去好好說說,什麼事情都可以過去的。」
「是嗎?」伊澤在唇邊勾起了淺薄的弧度,聲音輕飄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敦賀蓮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站在客廳,看見餐桌下面的一片狼藉,敦賀蓮的臉色平靜。沉默過後,走過去蹲下,一點點撿起地上碗盤的碎片。
想著少年早上起來對餐桌上的早餐不屑一顧,拉著行李頭也不回地關上門離開,敦賀蓮苦澀地笑笑。
無意留神碎片的鋒利,修長的手指被劃開一個小口,裡面滲出的血珠孤零零地滴落在地上。敦賀蓮沒有止血,只是愣愣地看著受傷的手指。
「汪汪!」或許是敦賀蓮蕭瑟的身影令大白不安,它湊過去蹭蹭主人的大腿,粗大的尾巴一下下拍著,似乎在安慰。
「你這傢伙。」敦賀蓮抬起手想揉揉大白的毛,卻因為想到少年被揉毛後笑瞇瞇的表情,停頓下來收回手。目光落在大白身上,自然而然發現了被飯菜油漬玷污的毛髮「走,我帶你去洗洗。」
在浴室放好熱水後,敦賀蓮伸手抱起大白,袒露出淺粉色的肚皮,周邊的毛也是雪白雪白的。只是,目光下移——右邊側身下的毛髮有一片拳頭大小的暗紅色,在白色的毛髮下異常顯眼。
敦賀蓮伸手過去摸了摸,珀色的雙眸在這一瞬間猛然驟縮,這是——血!
他記得大白昨天跟著伊澤進了房間,直到他早上出去也沒有離開。仔細檢查了大白的全身,沒有發現任何傷口。那麼這個血跡只有一種解釋——伊澤受傷了!
想到這個可能,他也不顧還蹲在浴缸裡的大白,轉身跑到了伊澤的房間。
被子整齊的疊放在床上,所有的物品都很規整,可是,地毯卻是剛剛換洗過的。他記得這個地毯是聖誕節那天,兩個人一起買的,一條藍色,一條米色。前天大白把狗食打翻在上面,他特意換上了米色的那條,可是今天鋪在上面的卻是藍色的……伊澤一定有什麼瞞著他。
想到昨晚伊澤異常的神態,敦賀蓮皺起眉頭。
強壓下心裡的不安,他起身在房間裡四處翻找。在拉開床頭下面的抽屜時,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大堆的鎮痛藥劑,瓶瓶罐罐地擺放在一起。拿起一個看看,裡面是空的。
寂靜,讓人窒息的寂靜。
敦賀蓮面無表情地翻看著每一個藥盒,手卻顫抖不停。
終於將抽屜翻空之後,他扔下藥盒,衝出門口。
這就是你下定決心的原因嗎?小澤。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新鮮出爐喲~~
貌似還有個最後一章,小澤就會華麗麗的從這個世界離開。
大家還要番外嗎?蓮等對於小澤死後的感觸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