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他是結結實實的撲倒在師父懷裡,臉貼著師父的胸膛,素骨眼前朦朦朧朧,腦袋裡暈暈旋旋,感覺師父的手若有若無的扣住了他的後腰,再就掙脫不開了。
「骨兒為何這般怕師父。」耳畔飄落下師父輕潤的聲音,似是帶著一抹落寞。
素骨感覺師父的懷抱好溫暖,這麼多年,他一個人習慣了,也早忘了何為溫暖,剎那間,竟是捨不得離開,更不想離開似的,貪戀著這個暖暖的舒適的懷抱。他迷迷糊糊的答道:「徒兒不是怕師父,是敬畏,敬愛。」
半晌,師父都沒有言語,然後淡淡的道:「原來是敬愛啊。」
「那是必須的。」素骨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有點打卷,神思恍惚的道:「師父救了我一命,又,有收我為徒,此番大恩大德,素骨沒齒難忘,必定,定好好孝敬師父您老人家。」
師父一聲歎氣,「看來為師真的是老了。」
「師父不老,師父年輕得很,呵呵。」素骨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克制說什麼了,嘴角帶著一抹醉酒的笑意道:「若是師父真的老了,那徒兒就,呵呵,就認師父當乾爹了。」
說完這句,他就真的是思維短路了,眼皮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只想在這個懷抱裡好好的睡上一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夜風清涼,夢裡桃花紛紛,這是一個冗長而美好的夢境,夢裡有人一直溫柔的抱著他,讓他怎麼都不願醒來。
清晨的陽光淺淺的暖暖的照在眼皮上,素骨朦朧的睜開眼睛,只見到一地的桃花花瓣,鋪滿了整個世界。他的衣服上也落滿了桃花,懷裡的桃樹溫溫的,估計是摟了一宿都被他給捂熱了。他收回落在桃林的目光,下意識的朝下看去,隨即就傻在那,這,這哪是什麼桃樹啊,這,這不是師父他老人家麼!當下,師父正躺在他的身下,玄色的雲裳上亦落滿了桃花,陽光灑在他風華絕代的面容上,瑩白若雪,唇色粉.嫩,美輪美奐,只是他的衣衫凌亂,青絲糾纏,儼然一朵被千樹萬樹梨花蹂躪了的嬌艷艷的海棠……
素骨嚇得七個魂兒頓時飛了六個,忙不迭的從師父的身上爬下去,當即跪倒在地,「徒兒錯了,徒兒不是有意冒犯師父的!請師父恕罪,饒徒兒不死。」
慌亂中,他忐忑驚懼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師父,卻見他老人家格外的淡定,細長的眼睛帶著一抹慵懶的神情,緩緩坐了起來,揉了揉眉心,道:「骨兒擾到為師清靜了。」
嗯?師父難道沒意識到自己被他壓了一宿麼?素骨一頭霧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對,驚慌中口不擇言道:「師父昨晚定是被惡鬼上身了,才會如此狼狽。」說完,又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割了,自己竟然敢說師父狼狽,真是活膩了。
師父卻笑了,聲音清魅,「為師的骨兒什麼時候變成鬼了。」
「……請師父重罰,重重的責罰徒兒吧!素骨當真是無意的,不知怎麼的就,就跑到師父上面去了。」素骨剛要磕頭,額頭卻被一隻手輕輕的扶住了,師父幽幽的道:「為師並沒有怪罪骨兒。」
沒有怪罪是什麼意思,素骨雖然年少,但還是有些心計的,此番他對師父如此以下犯上,作為師父來講,被徒弟壓了一整晚定會覺得很沒面子,臉上無光,所以,眼下就佯裝淡定,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說不怪罪自己,啊!他終於領悟了,遂連忙道:「師父寬宏大量,其實,昨晚發生了什麼徒兒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師父忽然挑著眼梢問,「那骨兒還記得多少?」
素骨真真不知師父是何意了,遂道:「徒兒只記得和師父喝了幾罈酒,然後,然後就,就睡著了,剩下的事……」真是怎麼也不對啊,他一咬牙道:「師父不必多慮,徒兒正打算忘個乾乾淨淨!」
「正打算忘乾淨?」師父的聲音莫名的忽然冷了幾分,幽幽的道:「骨兒還是喝醉了可愛些。」
素骨心裡七上八下,這師父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當下看著師父那般凌亂加落寞的樣子,他的心裡當真很不好受,師父對他恩重如山,他不單妄自猜測師父不男不女不說,還不知羞恥的在師父身上睡了一晚上,令師父顏面盡失,此等罪孽真是不可饒恕,遂叩首道:「回師父,徒兒已經徹底忘乾淨了,只等師父責罰。」
好半天都沒聽到師父說話,素骨悄悄的抬起頭來,只見瓣瓣桃花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落在師父如泉水般的墨發上,他的神思一縷曠遠,又帶著說不出的悵然似的,半晌輕然道:「酒醒了,就全然不記得癡醉時的光景了。」
「師父,徒兒只是不想辱沒師父的英明。」素骨見他師父這個樣子,更加不是滋味,「徒兒自知以上犯下罪不可赦,不求師父能原諒徒兒,只求師父將昨晚的事忘了吧。」
「忘?」師父淡然一笑,「怎是說忘就忘得了的。」
「……」素骨使勁的咬了下自己的嘴唇,「若是師父忘不了,那就請殺了徒兒洩憤吧。」
師父一怔,細長的眼睛微微瞇了下,「骨兒這是在逼為師忘記麼。」
「徒兒不敢。」
又是一陣靜默,師父幽幽的道:「骨兒起來吧。」
「徒兒不敢。」
「為師的話你不聽了麼。」
素骨只好站起身,心上像壓了一塊大石頭,透不過起來。
沒想到師父卻朝他伸出手,指節骨感分明,道:「骨兒扶為師起來。」
素骨連忙上前,握住師父的手,扶住他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
師父抬頭望了望天空,又垂眸望了望骨兒,道:「骨兒可願再陪師父喝酒?」
「啊!?」素骨慌亂的低下頭,「徒兒不敢。」
風靜,陽光和桃花自他和師父之間輕然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