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杜梓童終於背著包跟軒轅琅邪離開了醫院,也知道了一件讓他咬牙切齒的事。
她錢包裡是原來有八千來塊錢現金,當晚花了也就五千左右,剩下的都被某鬼心安理得的拿去揮霍了,比如他身上的那一身新購的行頭。
杜梓童倒是不心疼那點錢,反正師父有的是錢,她不但有錢花,還可以隨便花。她氣憤的是某鬼居然把她的錢當成自己的錢來花,事後還連個屁都不放一個,這才是叔可忍嬸不可忍啊。
「我沒錢,有錢也不能用。」杜梓童後來是一直氣呼呼的,連話都不說,軒轅琅邪最後還是主動退了一步,向她解釋一句。
「沒錢就可以把我的錢佔為己有?佔為己有也就算了,我又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但你跟我說清楚,再說個謝字會死麼?」杜梓童用力的踩著山道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不會。」軒轅琅邪斜睨了杜梓童一眼,轉而卻又不屑的說道,「但是對你,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杜梓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立時語塞,可不是麼?若真的要說這個謝字,那也應該她對他說吧?畢竟在猛鬼街的包子鋪中是他救了她,在涇渭城外也是他在暗中幫她。
「謝謝。」想到這些,要對他說個簡單的謝字就變得異常簡單,她不但表情認真,語氣也是極其誠懇,倒是顯得某男鬼有些小家子氣了。
「你師父和師兄算是得救了,你準備把這孩子怎麼辦?」這就是軒轅琅邪不願讓水靈月跟著一起來的原因,他有重要的話要跟杜梓童說,只關於他們兩個。
「生下來。」孩子的問題杜梓童是老早就想好了,回答起來自然是脫口而出。
「為什麼?」軒轅琅邪知她懷鬼胎的目的只是為了救人,人既得救,那鬼胎還有什麼作用?而她作為一個人,與鬼生子對她的名聲自然是有很大影響的。
「他是個好孩子,我喜歡他,要做他的媽媽。哪怕一開始做的不好,我也會學著去改變,這世上應該沒有多少母親會不要自己的孩子。」杜梓童這話說的很認真,雖然她自己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母愛,可她還是覺得母愛很偉大。
「那可未必,據說現在做人流就跟坐公交車一樣的,那流掉的難道不是那些女人自己的孩子,而是別人硬塞進去的麼?」軒轅琅邪是鬼,對世上的事卻知之甚多。
對於世間之事,杜梓童似乎還沒他知道的多,聞言還張大了嘴巴,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不會吧?我不知道啊?他們為什麼不要自己的孩子?既然不想要,那當初幹嘛要懷上人家呢?這樣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話題好像扯的太遠了,軒轅琅邪便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前面的話題,幽幽道,「這個孩子,要留下不容易,陰間有很多勢力都不會允許他存在的,閻羅王便是這第一個。」
「為什麼?」這次換杜梓童問話了,有軒轅琅邪這麼厲害的鬼在,怎麼還會有鬼打她孩子的主意呢?不要命了麼?
「因為我是鬼父。」軒轅琅邪目光變得悠遠綿長,話語卻更顯得清冷,「你不該找上我的,從一開始就錯了,若再不回頭,便是萬劫不復。」
杜梓童立住腳步,極其嚴肅的盯著軒轅琅邪,「我不管,這孩子我也有份,他現在還是在我的肚子裡,誰想讓他死,就先把我殺了!只要能留住我的孩子,萬劫不復又何妨?」
「只要他們願意,想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除去他,那也不是沒有可能,就你一個人是鬥不過他們的。」軒轅琅邪居然也歎氣了。
「誰說我是一個人,我有師父和師兄,還有孩子,他可厲害了。」杜梓童依舊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一意孤行的有點自不量力。
軒轅琅邪搖頭歎息,沒有再說話了,這孩子的出現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外,而孩子居然還傳承了他的能力,這更是讓他沒有想到,而接下來要怎麼做,他是真的還沒想好。
一人一鬼一路上都沒再怎麼說話了,最後終於到達了紫宸殿,杜梓童幾乎是小跑著進了大廳,看到燃在金不換和霍七心腳下的長明燈還亮著,不禁暗呼了口氣。
「下午準備一下,晚上再開始吧,沒有把握最好不要輕易動手,否則傷人傷己。」軒轅琅邪早就想好了,杜梓童學藝不精,此前更是沒有接觸過,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學會。
七年來他來這裡雖然並不頻繁,卻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自認為對她的瞭解並不比她自己淺,這才讓她上午就上山,下午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晚上才有可能一次就成功。
「額,好。」杜梓童向來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聞言沒有任何的異議,很乖巧的點頭應下。
軒轅琅邪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這次下山她經歷了九死一生,如今的成長也是顯而易見的,看了她一眼,他抬腿就想要離開,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晚上再來。
「大叔……哦不,是……」想著再過幾年自己就比他老,杜梓童突然不好意思喊他大叔了,可明明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她一時間又喊不出口,那名字像是卡在喉嚨裡似得。
「有事?」見杜梓童一臉的糾結,軒轅琅邪習慣性的挑了挑眉。
「為什麼你不怕陽光?」關於心裡的糾結,杜梓童更說不出口,只好再找了個話題。
「我為什麼要怕?」軒轅琅邪不答反問。
「因為你是鬼啊。」杜梓童理所當然,而有她這種想法的人比比皆是。
「那倒是。」軒轅琅邪並不否認鬼怕陽光這一點,不過他隨即卻又無所謂的道,「但我不怕,至於為什麼,你沒有必要知道。」
「哦。」杜梓童有些失望的垂下腦袋,他雖然救了她幾次,可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已經回不到以前了,而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你很閒?」軒轅琅邪頎長的身形立在陽光下,冰冷的身上帶上一層溫暖的氣息,不但很好看,還讓人很有感覺。
但如今的杜梓童卻只敢偷偷的瞥上一眼,早已不敢像以前迎視他的眸子,低著頭避開他的目光搖頭道,「不,不是,我這就去準備了。」
杜梓童說完真的就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可走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軒轅琅邪有些猶豫的道,「如果你想休息的話,可以去我的房裡,晚上……我希望你能幫我。」
這話要是被不知情的人聽到,必然要誤會其中的意思了,一個女人要一個男人去她的房間休息,還說晚上要幫她?怎麼想都覺得會場是少兒不宜的畫面。
可若是知道這男的其實是一隻鬼呢?而晚上所謂的幫忙也是驚世駭俗的借屍還魂?那是不是該尖叫著連滾帶爬的下山而去?這世道,人的思想就是這麼……
「忙你的去吧。」軒轅琅邪本就沒打算要離開紫宸山,今晚若是沒他在,事情會有怎樣的後果誰都預料不到,不過他也沒想過要去杜梓童的房間休息。
趁人之危的事,他不屑去做,而杜梓童對他來說,一直就是這種情況。
不過既然人家姑娘都不介意,紅著臉誠心誠意的相邀,他最後也就恭敬不如從命,看著她去了書房,顧自大搖大擺的往她的房間走去。
杜梓童的房裡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那是檀香的味道,他很熟悉,也知道她向來喜歡這種可以讓人平靜下來的香味。
掃了一眼屋子裡簡單的擺設,一切如初,隱約間透著幾分熟悉感,軒轅琅邪無端端竟然還有些懷念這種感覺了,像是……回到了家一樣。
家?他哪裡會有什麼家?這裡也不過是有幾分家的氣息,有一個相處多年,如今又懷了他孩子的小丫頭片子罷了。
扯起嘴角苦澀一笑,他緩緩走向那張曾經一度連人帶床一起劈掉當柴燒的床,安靜的躺下去,然後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
累嗎?這些天的奔波?
累,很累,好久都沒有感覺到這麼累了,累得他只想好好睡一覺,睡個三年五載不要醒來,這幾天自身的損耗太大了,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至少他自己還沒有真正想清楚。
長長的歎息一聲,他微微閉上眼睛,很快便睡了過去,發出清淺的呼吸聲。這無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鬼連心跳都沒有,卻還能發出呼吸聲,太不科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