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玉抬起頭看著那一望無際的黑色天空，點點的繁星印在天空中。
顯得天空更加的寂寥。
容墨玉微微的掀了掀唇角，他的住所被慕瑾住了，丁香閣又根本不想住。
而剩下的便是他最想去，可是又不能去的地方……
那他今晚要去哪裡呢？
容墨玉走到圓門口，便看到徐貞領著一隊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徐貞看到容墨玉站在門外有些驚訝，隨即就上前稟報道：「王爺，奴才剛剛帶人去查了，聽人說曾看見一個穿著繡著花邊兒的丫鬟偷偷的進過慕夫人的房間……」
繡著花邊兒的丫鬟？
府裡丫鬟的衣服都是統一的，除了有顏色之分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樣的，而且衣服上是絕沒有花紋的。
繡著花邊兒的丫鬟？
容墨玉想了一下，猛然回過頭去看向百里柔的屋內。
冬暖最喜歡在她的衣服上繡花，每件都有，並且每件都繡著同樣的花紋，以象徵這件衣服只屬於她一個人。
容嬤嬤握了握拳頭，早就應該知道是她了，沒有想到她盡然一次比一次過分。
明著不行，直接來暗的。
「徐貞，這件事先不要傳出去……」容墨玉吩咐道，隨後便拂了拂衣角，踏著外面還沒有完全融化的雪走到了翠屏居面前。
是深夜，裡面靜寂無聲，看守門房的兩個嬤嬤早已睡下，而自不用說百里芷也已經進入夢鄉。
容墨玉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最終還是選擇放棄，腳步剛移出一步，就聽到裡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容墨玉停下腳步，仔細聆聽，的確男人的聲音是從裡面傳來的。
聲音雖然刻意放低，但是容墨玉極好的聽力卻還是聽見了。
「你乾脆告訴我這些楊梅是怎麼醃製的吧？」百里芷嘴裡吃著，臉上帶著笑。
嗚，她又想吃酸湯肥牛了……
可惜，這裡是怎麼也做不出那種酸甜可口的味道了。
「夫人，你想吃什麼就跟我說吧，屬下來做。」慕言搖著頭，看著百里芷笑的摸樣，也十分的開心。
百里芷又吃下一口楊梅：「那怎麼行？總是讓你送過來，很不好的，我還是自己來做吧。」
百里芷吃著，又細細的察看著慕言的反應。
「夫人，這梅子是主料，可是你看著翠屏居又沒有，小蘭自然也沒法將你弄過來，也只有我知道梅子生長在何處，而且我若是要將這梅子讓小蘭給你送過來，我還怕小蘭嘴饞，偷吃呢。」慕言說得也不無道理。
這王府裡的婆子，丫鬟，哪一個沒做過偷吃主子食物的東西？
在廚房就很多人做過。
百里芷想想也是，但是這樣麻煩著也不是個事兒。
於是便說：「那就送到你妹妹那裡去吧，你妹妹偶爾也會來看看我。」
百里芷不說還好，一說，慕言頭低得更低了，臉上的笑容也收住了：「夫人，你是不是很怪慕瑾？其實慕瑾她心眼不壞的，真的沒有勾引王爺的意思。」
「好了，我知道，慕瑾是個好女孩，我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也無所謂啦。」百里芷一副無所謂的說道。
這本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夫人……」慕言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別說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我還要回去休息呢。」百里芷說著，就捧著那裝著梅子的罈子就要離開。
但是這個時候慕言卻叫住了百里芷：「夫人，你鞋子髒了，我幫你擦擦吧。」
說著便蹲下身去，小心的將百里芷鞋子上的灰塵用袖子擦拭掉。
「不用了……」百里芷連忙阻止。
剛蹲下身去，又是一陣的反胃，隨即就又背對過身嘔吐起來。
「夫人，你怎麼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啊？」慕言發現百里芷這樣已經不止一次了。
百里芷連忙擺擺手：「一定是受涼了，站在外邊兒這麼久了……」
百里芷是死都不相信自己懷孕的事情。
她的孩子已經沒了，怎麼可能又懷孕，如果懷孕，那這個孩子是誰的呢？
百里芷一時有些驚恐。
如果這個月她的月信還是沒有來的話，那就說明她是真的懷孕了。
她有時候站在鏡子面前都覺得她胖了許多，而且摸著自己的肚子也覺得有微微的隆起。
但是她寧願相信是自己胖了，可是一直以為，小蘭給她端來的飯菜雖然不是剩菜剩飯了，可是她就沒有什麼胃口，什麼都不想吃。
這樣子怎麼能胖起來呢。
「夫人，以前是我沒有辦法，現在慕瑾做了夫人，讓慕瑾帶著大夫去看你也是可以的，夫人，我知道你懂醫，但是醫者不自醫啊。」慕言懇切的說著。
「不可能的，大夫都說我以後很難懷上孩子……」百里芷歎了一口氣，這可是那個大夫親口對她說的。
而且她孩子沒有了，也是那個大夫說的。
慕言卻在這個時候愣住了，有些膽怯的說：「夫人，你該不會是真的有了吧？大夫只是說很難懷上，但是沒有說一定懷不上啊。」
「怎麼可能呢？」百里芷搖手道。
那要是懷上這個孩子是誰的呢？
反正不可能是容墨玉的，也更不可能是慕言的。
「夫人，這個孩子該不會……」慕言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百里芷給大聲的制止住。
「不可能，慕言，你別亂想……」百里芷轉而安撫起慕言。
但是這個時候慕言可不管那麼多，一下抓住了百里芷的手臂說道：「夫人，這些日子王爺一直都沒有來過，如果你要是真懷上身孕了，那真的……」
「慕言，不要再說了，這個孩子不是你的，我也沒有懷孕，你快回去吧。」百里芷丟下這句話，就趕緊走回了屋中。
關上門，剛剛的心緒還沒有恢復，反倒更讓她心神不寧起來。
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遍一遍的問著自己，她不可能懷孕的，絕對不可能。
百里芷點上蠟燭，正準備將灰掉的爐子重新生上火。
卻發現一個人影站在床前，當即嚇得就將手上的火折子丟在了地上。
容墨玉慢慢的轉過身，那陰森恐怖的面容，足以讓百里芷身上的每一個汗毛都豎起。
「你來做什麼？」百里芷冷不丁的問道，隨後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就要去撿地上的火折子。
「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容墨玉那無力卻透露著冰冷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猶如千年寒窖傳來的一樣。
瞬間讓整個房間裡的溫度降了十幾度。
百里芷一雙黛眉，輕輕的皺起：「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所以你這是在報復嗎？」容墨玉冷冷的問道，走到百里芷的面前，那沒有焦距的眼眸瞬間變得鋒利無比。
「報復什麼？」百里芷望著容墨玉的眼眸，唇角閃過一絲冷笑。
你只不過是再利用我而已，真正的報復才剛剛開始……
「你竟然懷了別人的孩子……」容墨玉的聲音一下低沉暗影的可怕。
百里芷明顯一愣，難道她和慕言的談話他都聽到看了？
「你到底想要怎樣？想要我死嗎？想要我死就直說，不需要給我加這些莫須有的理由。」百里芷毫無畏懼的看著容墨玉的眼睛。
容墨玉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關節，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滲人：「你和慕言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分明就是有了他的孩子？」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想像百里芷竟然會和其他的男人背叛他，然後還懷上孩子。
「隨你怎麼說，反正嘴長在你身上。」百里芷卻一點兒都不害怕，她對他已經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已經徹底的絕望了。
她現在只想著為自己的孩子，為自己報仇。
她要他將她所受的苦痛都承受一遍。
那些痛苦都要讓他經歷一下。
讓他體驗一下什麼叫錐心蝕骨的痛。
「百里芷，告訴本王，你到底和慕言發生什麼？」容墨玉有些悲痛而又隱忍的說。
是他錯在先，可是他所犯下的錯都是為了她啊。
如果她不是百丞相家的，那他何須要這樣做。
有些事情他很想告訴她，可是他卻又不想讓她知道的太多，這樣受到的傷害也多。
再有，就是她還會相信他嗎？
也只有等一切塵埃落定，她會相信當初他坐下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百里芷冷冷的看著容墨玉：「就像你看到的那樣。你想怎麼想是你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左右你的想法，你認為我和他有關係就有關係，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便是他的，這些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情嗎？」
容墨玉扭了一下脖子，緊抿的雙唇是一片薄涼：「百里芷，你要不說，我便讓慕言親在跟本王說。」
「隨便你，我又不能阻止你，我只不過是你解毒的工具而已，對你沒有任何的意義，你想殺誰，你想抓誰，我都沒有辦法阻止你，但是我會選擇恨你，你越讓我痛苦，我就越恨你。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方式。」百里芷一雙明眸泛著漣漪，在眼眶中不停的翻轉著。
他想殺誰，她求了就會有用嗎？
說與不說都是死……
容墨玉本以為百里芷會有所心動，但是她卻沒有想到百里芷竟然會到了如此冷然的一步。
那不是冷然而是對他的絕望，徹底的絕望。
這種冷漠只對於他一個人。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殘忍，因為他的無情。
在他面前，那個善良，倔強的百里芷已經不見了，轉而是一個冷漠到骨子裡，對什麼都無動於衷的百里芷。
為了救她，他殺了她。
容墨玉深吸的呼吸，在這個屋裡中轉瞬就變成了一團冷氣，漂浮在空氣中，不一會兒就叫那炭火燒得辟里啪啦。
寢殿的門重重的被推開，剛剛入睡的慕瑾一下被驚醒，看到容墨玉冷著一張恐懼的臉站到她面前，立時就害怕的將身子往裡縮，想要叫出聲但是卻又叫不出來。
「明日，你帶個大夫去看看百夫人。」容墨玉話剛說完，便大踏步的離開了寢殿。
站在門外的徐貞看到容墨玉進去之後又快速的出來，忙低下頭去。
容墨玉幽深的眸子，灼灼的閃爍著什麼：「徐貞，我一直都讓你盯緊翠屏居那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我匯報啊？」
徐貞立即跪了下來：「王爺，奴才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哪有什麼事情敢瞞著王爺。」
底下的眼眸卻在焦急的轉著。
王爺去翠屏居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麼。
該不會是那慕言偷偷跑到翠屏居去看望百夫人，正好讓王爺給瞧見了吧？
「慕言和百里芷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容墨玉又再一次的問道，這一次的聲音比上一次的還要冰涼入骨。
徐貞眨巴著眼睛說道：「王爺，慕言和百夫人兩人關係的確很好，很談得來，可也就局限於朋友之間的關係啊。」
「朋友？朋友都做到每日偷跑到翠屏居給百里芷送梅子的地步了？而且每次都是半夜。」容墨玉是勃然大怒。
徐貞的額頭冒出汗水來，要是將上次的事情說出來，今夜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王爺，這白天怕被人誤會，晚上送去也情有所原啊。」徐貞狡辯著，找著借口。
「徐貞，你跟了本王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本王的秉性。」容墨玉聲音又再次沉了一沉。
徐貞趕緊磕下頭去：「王爺，百夫人那時候在翠屏居只有一個人，什麼事情都要自己來，這慕言恰逢不能言語，就幫著百夫人做了些事情，兩人都十分感激對方，所以交往密切一些，兩個人真的只是朋友關係。」徐貞珍重的說著。
容墨玉卻冷哼一聲：「徐貞，本王從來都不相信男女之間有著純潔的友誼。」
說完停頓了一下：「我身邊不用你服侍了，你回家養老去吧、」
徐貞一聽當即抱住容墨玉的大腿，眼淚婆娑的說道：「王爺，奴才說的都是真的，而且王爺你不也說過，你相信百夫人不會做出什麼事來，你這麼說就是不相信她啊。」
「我是相信她但是我不相信慕言。」容墨玉一字一句的說著。
一直在門旁偷聽的慕瑾推開門，就跪倒了容墨玉面前，寒風中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褻衣。
「王爺，你不要錯怪姐姐和妾身的哥哥，妾身的哥哥是因為姐姐替妾身贖身，所以對姐姐十分的感激，知道姐姐喜歡吃酸梅，便醃製了給姐姐吃，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的。」慕瑾懇切的說著。一雙眸子中滿是淚水。
「百里芷為何要替你贖身？」容墨玉冷冷的問道。
慕瑾斂下眸子：「因為，姐姐一人住在那翠屏居，沒有一個知心的人照顧，知道哥哥有我這個妹妹，便準備將我贖回來，照顧姐姐的衣食起居，所以那晚我才會出現在姐姐的床上。」
慕瑾知道，她眼前的身份是隱藏不了的了。
容墨玉又垂下頭去：「既然這樣，那慕瑾你就回到百里芷身邊好好照顧她吧！」
「王爺……王爺……」慕瑾抱住容墨玉的雙腿，流著淚，身體凍得瑟瑟發抖：「可是，王爺，你已經看見了妾身的身子，這以後要讓妾身怎麼做人？」
容墨玉冷冷的轉過臉，一個冷冽的弧線在他的側臉劃過：「贖身？既然是贖身，那你自然早就不是什麼清白人家的姑娘。」
「王爺……妾身是的，妾身十六歲才開始接客，，妾身還沒有到十六歲，雖然在青樓待過，但是身子還是清白的啊，王爺……」慕瑾流著淚水，一滴滴的從臉龐劃過下巴，在低落到冰涼的地上。
「本王，不想在聽你們的解釋，一切等到大夫替百里芷診治過身體之後再說。」容墨玉掀了掀薄唇，沒有任何溫度的話語再次從口中說出。
慕瑾的手一鬆，一下癱在了地上。
而徐貞則立即站起身跟著容墨玉離開。
只是一下，愣神的慕瑾便又擦乾自己臉上的淚水，回屋穿上衣服就朝翠屏居奔去。
「姐姐，你可一定要想想辦法啊，王爺明日就要帶大夫過來給姐姐把脈。」慕瑾十分的慌張，將剛才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百里芷。
但是百里芷卻依然在那邊淡淡的喝著茶，取著暖：「慕瑾，我以為你在青樓帶了那麼長時間嗎，有些事情是該明白的，比如明哲保身，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怎麼可以衝出來呢？」
「可是，如果姐姐和我哥哥真的有什麼，我活著又有什麼用？」慕瑾說。
她唯一的親人便是哥哥，要是哥哥有了什麼事，她過得再好，她也不會幸福。
「你真的認為你哥哥會和我有什麼嗎？」百里芷冷著臉問道。
「可是，王爺都看見了，而且哥哥長這麼大還沒有對一個女孩子這麼好過。」慕瑾誠實的說。
「王爺若是看見了，就直接殺了我和你哥哥，根本不需要再去問什麼。」百里芷十分的冷靜。
「那姐姐，你是不是真的沒有身孕？」慕瑾不放心的問道。
「我哪來的身孕？」百里芷完全不在乎，放下被子就鑽回自己暖暖的被窩。
「那只要大夫查不出什麼來，那麼哥哥和姐姐就不會有事了吧？」慕瑾有些不安的問道。
百里芷點點頭：「放心吧，我和你哥哥是清白的，我們什麼都沒做，不需要害怕那些。」
慕瑾聽了這才稍稍的安下心來。
到了第二日，容墨玉便來到了寢殿，身後的太醫早已準備就緒。
慕瑾有些為難的點點頭，梳妝打扮一番，便帶著太醫去翠屏居。
而徐貞也想跟上去。
但是容墨玉卻叫住了徐貞。
徐貞只好停下，不安的在圓桌旁走來走去。
好像藏了什麼心事般的。
最後不得以跪到容墨玉跟前說：「王爺，奴才本來也不想瞞的，但是現在也是瞞不住了，其實百夫人的孩子一直都在，根本就沒有失去過，是奴才故意讓那大夫說的，為的就是讓百夫人少受點兒苦，這樣王妃知道百夫人不能生育了，以後也不會為難百夫人了。」
容墨玉聽著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好似他根本不相信似的。
徐貞見這樣便又說了一句：「王爺，這都是真的。」
「百里芷給了你多少好處，你要去幫她？」容墨玉淡冷的問道。
徐貞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就沒看見他偏向過誰，幫助過誰，只知道一心一意的替他辦事。
這次竟然會幫助一個於他無關的人。
「王爺，百夫人對我是沒什麼，而是百夫人身邊的秋墨，是奴才的老鄉，我們都是閩南人，王爺你是知道的，十幾年前閩南被一場大雨淹了，整個縣城都淹沒到了水下，活下來的人是少之又少，奴才是念及家鄉之情，所以才幫助百夫人的。」徐貞聲淚俱下的說著。
過了一會兒，那個太醫便來稟報，說：「王爺，百夫人有喜了，而且看這樣子，應該快有三個多月了。」
三個對月？與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剛好吻合。
容墨玉心一驚看向地上的徐貞隨後又問道：「太醫，你確定？」
「王爺，臣確定，就連百夫人聽到這個消息都十分的不相信呢。」太醫恭賀的數著。
「那就是說，本王的孩子根本沒死？」容墨玉冰涼的臉上如碰到了一團熱烈火焰，慢慢的被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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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的孩子明明已經死掉了，怎麼可能還活著？一定是那個太醫弄錯了，一定是。」百里芷聽到這個消息不是欣悅，而是更加的痛苦。
她心裡也想高興，但是孩子還在，卻讓她如何復仇？
本來她是徹底的失望了，可是這個小生命卻頑強的活下來，給她帶來了希望。
如果萬一她不忍心傷害他了怎麼辦？
她好不容易才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