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允之派文章前來接佟雨筠,同時把那家客棧東家的消息也送來了。
文章在車上已向她稟過,原這家客棧的主人姓劉,三個兒子各娶媳後便已分家,只有這家客棧老人以死相阻,這才留有他與老伴兒生計來源的客棧,也不至於無人顧及而被生計所迫,讓那些不孝的子孫活活氣死。
佟雨筠先與茶樓的老人談完交易,由他搭轎親自駕車來到劉老漢的家。
小小農院聚了不少人,老人在她跟前低聲價紹,「這就是他家的三個兒子、媳婦、孫子和孫女們,給你提過省,有些人窮怕了,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夫人你可得處處小心一些……」老人叮囑完就要先離開,因為他兒媳婦兒昨天親至上京,便是來接老人去他兒子上任的郡縣養老。
佟雨筠感慨於這兩位老兄弟的不同待遇,雖然老人只生養了一個,可是卻頂過這劉老漢的十個也不止。望著這滿院子青著眼看著她的男男女女,她不由得想,要不要日行一善,救一救那矮小的瓜棚下相扶在一起的兩位老人?
青蓉擔心的道:「奶奶,他們這裡人多,咱要不要,要不要回府再叫些人,不然通知一聲四爺也成呀?」
「又不是來打架的,人多有什麼用,你們都跟我進去。」佟雨筠想要買那家客棧,出於不忍之心她又想幫助那對老人,雖然怕惹麻煩,可是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她心願不會實現,或者幫不了想幫的人?
「你就是要買我們客棧的夫人?」上來一個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銅鈴一般鼓漲的雙眼,粗聲粗氣的說話時滿口的酒氣,「你打算給多少銀子,若是價格不合適,我們是不打算賣的……」他話未落,瓜棚下坐著的劉老漢一陣的氣喘咳嗽,「咳咳……」
佟雨筠眉一蹙。
中年漢子立即啐了一聲,「老不死的看什麼看,那家客棧要賣出去?可沒有我們兄弟同意,誰也別想動它一分一毫?」其他人也像他一樣陰著臉,瞪著劉老漢的目光活似看仇人似的。
老漢咳嗽得撕心裂肺似的,他身後的老婆婆捂著嘴直哭,因為長年勞作的原因,她的腰很塌,不知道是不是直不起來了,看起來比一般人都要矮小好多……
佟雨筠收回目光,淡淡的看著面前這個中年漢子,笑道,「對,就是我要買劉老爹的客棧,銀子方面都好談好商量,若是東家不願意,我豈有強買的道理?」說著就往劉老漢那裡走,中年漢子和其他三個男子,全隨著她過來,「那你出多少銀子,只要價格合適,我們也是願意賣的。」
就有劉老漢的其他兩個兒子插嘴,語氣裡透著迫切,「對對對,只要價錢…只要價錢合適,一切都好商量,反正咱也不會做生意是不是?」不會做生意是一回事,另有現今青石街要擴修,那家客棧若拆去一半沒有賠償也罷了,可是拆除這一半之後,那客棧也就無法再運作,他們沒有錢重建,難道只看著它朽爛在那裡?
佟雨筠早有瞭解,所以此時反而不急,先出聲與劉老漢閒話扯了一陣兒,直到他三個兒子都沒有耐心的時候了,自有人再問,「夫人到底要不要那鋪子,若你實在沒有意思的話,倒是有幾家看上了那地段……」其中年紀最青的小個子男人開口說話,一來就是激將法。
佟雨筠回眸笑了眼,「哦,原來早有買主,是這個情況呀?」不鹽不淡的口氣,倒讓本就心中有鬼的人不知道如何再說話,小個子男人的兩個兄長立即就白了他一眼。就聽佟雨筠對劉老漢說道:「我也是通過**介紹來的,若是給您與茶樓一樣的價,您能夠接受的話,我今天就把款子兌給您?」
也許是因為老哥哥最後也幫了他一把,所以聽到佟雨筠的話時,劉老漢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立即就一股紅了,皺紋滿生的右手顫顫微的向佟雨筠伸來,「夫人,我老頭子願意,願意……」佟雨筠快速握住他的手,奇怪的感覺立即湧來,看著老漢的孤老與無助,她竟然感同身受似的……有些難過?
想及母親也生有眼疾,這麼久沒有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卻遭來他三個兒子的反對,「不行,那老傢伙是要走了才壓這種價,試問青石街的鋪子誰家會給得這麼低,你明顯就是奸詐欺人嘛……」
又一個插嘴,「還是算了,算了,一看夫人就不是個誠心的,我們還是與別人聯繫聯繫,趁現在那條街正搞擴建,要是重新修建鋪子的話倒是個好時機,又是年初,尋鋪子做生意的人可多的是……」
他們的話很多,卻只有一個心思,貪心不足要抬價。
佟雨筠的手被老人一時握得死緊,他拿枴杖的左手狠狠的一震地面,發出啪一聲很大的脆響,「你們這些不孝子孫啊……」一口氣卻起不來,眼看就要背過氣去,佟雨筠急呼文章,「快過來扶住他……」文章的幫忙,老漢總算回過氣,冰涼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你們都走,我和你娘的事,不需要你們插手,滾,滾,都滾……」
他三個兒子個個漲紅了臉,卻瞪著自己的父親一動未動,老大理由充分,「我們若走了,你的這點家產肯定要被人騙了去,人老了就要服老,專是與自己兒子橫著走,這世上也有你這樣的爹嗎?不識好歹……」
老二道:「要走也成,以後你怎麼著了,可別再來送信給我們,不過娘卻要跟我們回去,她孫子孫女兒還小,我倆口子眼看就要農忙了,孩子不是她帶還能是誰……」
竟有這樣的人渣啊,不孝養父母也就罷了,還是啥也敢欺上來……
不僅佟雨筠氣不打一處來,當然她是來談生意的,萬不能因為這事生怒,所以面上還是淡淡的,不過目光卻冷冷的發涼。隨行的丫頭和老金是實在人,就覺這樣的不孝子孫應該送官府法辦,認為那是收拾這些東西最好的辦法。
唯有文章是那有學識的人,常跟在酆允之跟前見的自是比他們多得多,走前他主子又有交待,他來就是助奶奶談下生意的,於是緩言輕語的問道:「那各位是要什麼價才賣那客棧,不若說個明確的數子,我們彼此商量看看?」
佟雨筠瞧了他一眼,知道文章有此問,肯定是酆允之的意思。
老大與兩個兄弟就換了個眼神,「旭陽街上的鋪子,才是我們客棧一半大的就是八百兩,以這推算,至少是這個雙倍我們就接受,否則賣買萬無可能。」其他兩個也直說「對對對」。
佟雨筠冷笑一聲站起來,「看在你們這麼為父母的份上,我就再給估一個價,比隔壁的茶樓再多二百兩,一共六百兩銀子,若是做於劉老爹和老媽媽養老體己的話,以後斷是省著點用,不用你們操心也是可以的。若是三位覺得合適,我立即差人去找當地有頭有臉的人作擔保,咱們當場就交易畫押。」
三兄弟是想把那賣客棧的鋪子平分了,豈知佟雨筠這麼一說?
自從說有人看中那客棧之後,他們也打聽過是誰家有意思,原來是上京數得上第一大府的平安侯爵府,這樣的人家他們自是不敢多惹,所以人家說買,他們再不能像往常那般耍混,只能說賣了……可是若真找擔保人來,怕就所那賣客棧的銀子,他們是一分也沾不得了。
三人一時不由得全往劉老爹臉上看。
老爹有些激動的對佟雨筠道,「謝謝夫人的體諒,謝謝啊……我們就敲定這個價格,說一不二。」佟雨筠滿意的笑了笑,先扶了他坐正,這是她適才想到最好幫他的方法,若請有頭有臉的人作證,相信世俗和人言可畏,他三個兒子不便再強搶劉老漢夫婦的體己。
老漢的三個兒子對這價錢很不甘,六百兩?待老頭死了,他們一人只分得到兩百兩……
就在這時,農院外有人呼了聲,「有人在嗎,劉老爹住這裡是不是?聽說你家的客棧要賣了,不知道是要個什麼價呀?」青蓉三步作兩的來到佟雨筠跟前,「奶奶,是二奶奶。」佟雨筠回身看去,二奶奶白氏和丫頭水桃,及一個粗使用的跑腿婆子,和一個馬伕裝扮的家奴一同過來。
那三兄弟聽聞她也是來買鋪的人,立即喜笑顏開了起來,「夫人對那客棧有興趣,我們出到一千二百兩,不知這位夫人意下如何?」
「混帳,老子說過,那鋪子你們誰也別想插手……」劉老漢立即阻止他的兒子,他怎麼不知道這些小子想得什麼,他與老伴平日節約度日,就算這筆銀子他們暫時不敢動,可最後還是要留給他們……養了這種不孝的東西,劉老漢恨不能把這鋪子就給了人,一分錢也不給他們留下。
老漢也是硬朗的脾氣,當場一通怒火下來,也怪驚人的。佟雨筠趁時與二奶奶白氏見了禮,「可真不巧,原若知道是您看上的,我也就不多這一事了,可是我們剛剛談完了,那鋪子已落在了四房,不若二嫂到別處看看,興許還有比這更合適的等著你呢?」
「呀,看來就是巧了,怎麼次次都與弟妹您遇上了,不過我猜你們還沒有籤條款,也就是說,那裡還是有可能是我的,以後咱們妯娌挨著做生意,豈不更好,更熱鬧了些。弟妹就讓給二嫂嫂又有什麼關係?」白氏笑著往那三人而來,出手顯足了闊綽,「一千二就一千二,現在我就和你們簽約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