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的心跳,手上衣袖都濕透了,有熱水正順著手臂往裡面灌。
她慌忙的趕快放下手,冰冷的感覺卻一時遍及了全身……酆老太君頭髮花白,長得本來慈眉善目,發怒罵起人來卻毫不含糊,而最驚心害怕的卻是……連對方為何對她生怒也不明白?
周圍在坐的人都含笑的看她,連長寧也不例外,不知道酆允之是什麼眼色?她狂亂的心跳還未平歇,有下人突然驚慌的來報,「……不好了,侯爺在用膳時被噎住了,一直咳,卻咳不出來……」來稟話的丫頭都染了哭音,不知道是被侯爺的危險情況嚇哭的,還是被酆老太君當即那一摔杯子驚駭住的。
「匡啷」凜然的碎響,「一個個要死的壞東西,你們把什麼餵給了侯爺啊?」酆老太君臉色鐵青,驚慌和氣憤讓她全身都在發抖,踩上破成一片片的碎杯片,不顧一切的衝出了門,「傳胡太醫,快去找胡太醫……」屋裡人都湧了出去,外面的人慌亂成了一片,咋咋呼呼的一時亂成了團。
二奶奶白氏先扶著老太君往福壽堂去,自然擁了一溜的人,佟雨筠也被酆允之抓著一路過去,好像大家都很擔心侯爺的情況。
姨夫人恭氏暫時留下,憤著臉喝問那報信的丫頭,「到底吃了什麼噎住的?這是誰做的早膳,這麼得不小心,先把此人立即抓來……」聲音一寒,「葬斃!」
那丫頭跪在當場就嚇暈了過去,恭氏怒眼一掃,就有探來探去的婆子跑過來,卻在姨夫人耳朵邊上低語了幾聲。
寒怒的臉色,突然就變得沉默,姨夫人對那婆子道:「先給公主殿下悄悄的遞個信去,再把那位好好的收拾一頓,給我做狠一點,至少面上能過得去。我先去看看那邊兒,你們弄完了,得先給我送個信,且記這事兒先不能張揚了出去。」能遞消息的婆子豈是不靈快的人,立即明白恭氏的忌諱,全是點頭哈腰的先拿人了去。
恭氏身後還站著一個婦人,五旬上下,看起來很精神利索,待那人離了去,一看恭氏瞥了她一眼,立即在恭氏耳朵上嘀咕道:「這婆子的男人您定不陌生,原是二爺跟前的馬伕夥計老金,後因事故摔斷了腿,二爺二奶奶本嫌他無用要打發了出去,這老金的婆娘哭鬧找上了老太君,恰巧那時四爺的馬伕提了管事去了外莊,所以就有這空缺給了老金,可見這金氏是個腿肚子勤快的,這才瞅住了機會,想在您跟前立功勒。」話了,哼了兩哼。
「還是乾娘您火眼金金,凡是經過您眼前的人,便就是過目不忘。」恭氏與她笑了笑,這婦人便是恭氏來酆府時認得乾娘殷氏,原是酆老太君跟前服侍過的人,後嫁了酆老太君一個遠房侄兒。可惜她男人命不好,早去了,連個子示也未留下,所以無牽無掛的殷氏後又投了老太君跟前,現在正幫著姨夫人恭氏管理府上的物實。
恭氏笑道:「原來是四房的人……」
「四爺,四爺……」福壽堂的正房裡,有人急急的喚著外面,「四爺快來呀,老太君讓您先看看侯爺的情況……」一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頭白著臉跑出來,候在外面的所有人都望了眼酆允之,老太君讓人去請胡太醫,可是宮裡的太醫院掌院卻不是說來就能來的,一去一來也得消耗些許時日,只聽裡面的人嘔吐的厲害,大概是情況有變,所以老太君才有病亂投醫,找了這個再怎麼也打不上眼,卻略懂醫術的酆允之過去。
「我,我跟您一起。」佟雨筠揪著他的衣角不放,她是在擔心他,其實確切一點,她擔心有個什麼差尺,會和酆允之一道受連累,在正堂時,酆允之對老太君那種樣子,由不得她不擔心。
多看了她一眼,他輕淡的道:「也好。」丫頭快速的迎二人進去,長寧與酆允祥同時前了一步,本有意要跟,可是站在同一台階上時,又不由得互看了對方一眼,眼中全閃出莫名的深意,一時頓在了那裡。
他們後面的二奶奶白氏,暖昧笑著撞了撞正抹著淚,說好擔心大哥的酆允浩。
就在這時,金氏在邊兒上喚舞音,覺得奇怪,舞音便支耳過去,卻引來白氏的注意,金氏她卻是認識的,知道這婆子是個多嘴長舌的東西,便多留意了一點,隨後喚了身邊的丫頭水桃,「給我留意這婆子,看她又在使什麼壞?」水桃低了聲「是」,往後挪了兩步,就消失於眾人身邊。
酆允浩一面擔心的望著裡面流眼淚,「大哥到底好沒好,老四又行不行啊,可都急死人了,」一面向白氏移了移,在她耳朵邊哼道:「今天這事兒罷了還罷了,若不然,哼,誰出頭誰頂這個霉定子,所以你和你的人都給我收斂一點,再讓爺跟前出了亂子,小心我回屋治了你。」
「我的好二爺,不靠娘們兒,你可早說呀,以後可甭再找我要銀子,哼……」白氏冷著臉就回了嘴,眼色又笑又冷的給釘了回去,不若他反映回來相勸,扭著腰就要走,卻被酆允浩快速的拉了一把,立即變得好聲好氣的,「這不是擔心你們嗎,都是爺的小心肝,誰捨得你們受牽連呀。想這福壽堂裡出了事故,做下惡的能有誰,是咱都惹不起的,自然要躲得急不是。」
而他心裡正嘲笑的是,那酆允之又以為能耐著了,越是不能抵對他越要抵對,越是沒有人出頭,他跑得比誰都還勤快,可別因這一次,把他自個全捨了去,只是,可惜了那剛進們的小家碧玉……想著佟雨筠揪著酆允之衣角時的憐人模樣,酆允浩心裡想了什麼混事沒人明白,那口內可就嘖嘖兒的有聲兒,誰都聽到了。
白氏在心裡罵他死相,卻瞧酆允祥與長寧一前一後的進了正房,這時水桃回來了,在她耳朵邊一陣嘀咕,白氏冷笑了聲,撞了一下酆允浩,「您沒猜錯,今個兒誰冒頭,誰就死定了,要不要進去看看,誰是那個倒霉鬼?」兩夫妻奸奸一笑,白氏先往裡面走,水桃跟在身邊伺候,卻被酆允浩摸了小手,水桃水凝般的杏眼猛瞪了他一記,豐盈的紅唇卻輕佻的勾著,收了手就跟上了白氏。
昏黑的內室內站滿了人,要在這裡呆得久了,才能看清屋裡的情形,只聽到躺在床上的男人乾嘔的厲害,老太君坐在跟前哭天抹淚,床邊跪了不少瑟瑟發抖的下人,酆允之站在眾人之前,眼觀著酆允文的情況,鎖著眉沒有動作也沒說話,老太君瞪眼問道:「你死站在那裡作什麼,還不給你大哥看看,莫不是還等他嚥了這口氣,你們這一個個就心安了不成!」
莫怪老太君發怒,酆允文噎得連話也說不出來,這眼下又不見胡太醫過來,能有點作用的酆允之卻動也不動,她這時一怒指,全是連站在一旁,下意識摀住口鼻的長寧也不放過。
屋裡的空氣悶沉灼熱,藥味參著一股子怪味,或是長時間封閉窗戶的原因,這屋裡就是再打理的勤快,卻也有那一股子讓人窒息的惡氣兒,佟雨筠也差點摀住口鼻的,但謹慎慣了她,在酆府的頭一天,做什麼事都是以酆允之為標準的。
眼光一陣亂瞟時,老太君吼完了人,屋裡竟然半天沒有人敢吭一聲兒,長寧倒是放下了手,在酆允祥極不悅的瞪視下,她不冷不熱的道:「四弟,您不用有顧及,先幫他看一看,有什麼差盡,全由本宮擔待。」
老太君聽出點名堂,「什麼意思,就是被噎住而……」突然床上的人大嘔起來,「哇……」正侍候的丫頭,驚驚的叫起來,「侯爺吐,吐血了……」一股惡臭,伴著血腥味填充了整間屋子,這一下子所有人都捂上了口鼻,連酆老太君也不例外,就在此時,酆允之卻近到了床前,佟雨筠驚了驚,不明白他是去做什麼?
「給侯爺拿些水來,快……」酆允立即吩咐下來,接過丫頭顫著手遞來的茶水,拭了拭溫度,似乎合適,立即端給酆允文,「大哥先漱漱口,合適了吞一點下去,感覺一下還有沒有東西卡在喉嚨上。」
酆允之卡住後,下意識的用手指在喉嚨上勾著,因為他感覺到呼氣都被填堵上了似的,外面的一切人事都變得不重要,他只想把東西勾出來,別想說什麼話,連氣都不能順一口,所有人都盯著他,他的意思卻沒有人能看懂,於是只能靠自己掙扎,否則就當真一命嗚呼……
喉嚨發癢才吐出了惡物,他聽到了酆允之的聲音,就著嘴前的溫茶,照他說的猛灌了幾口又吐出來,最後少少的喝了一小口,慢慢的吞下去,聲音嘶啞的道:「還有東西,沒上,沒下的,好,好難受……」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起來,丫頭立即叫著吐血了。
其實不是吐血,而是食道上有硬物刺在上面才流的血,剛才有粥食倒流吐出來雖然很辛苦,但是卻能有助病人衝出喉嚨上卡住的東西……酆允之卻沒有把這情況講明,因為在酆老太君跟前,沒有結果的原因,全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