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早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此乃人生四大樂事也……但對酆允之與佟雨筠而言,他們的婚姻夾雜了政治聯姻的性質,兩個當事人雖不至於痛苦,卻難免心生無奈……
床上的男人醉言醉語的叫:「喝,喝,一醉方休……」,佟雨筠讓巧玉打來熱水,親手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凝露掀了簾子進來,「小姐,那些要鬧新房的客人都被勸走了,姑爺的貼身小廝福東還候在門上,問需不需要他過來伺候姑爺?」說話時,凝露難免生氣,適才那小子怎麼叫著?「能聽話的都出來扶一把?」
巧玉又添了熱水,拭了拭才對佟雨筠說「正合適。」邊換了熱巾子,佟雨筠邊道:「讓他先下去,你們也都去歇著,今個兒大家都受累了,這裡全交給我就行了。」話完時,故意抬頭對她們倆笑了笑,凝露和巧玉本要說留下來,可看她的確是希望她們離開的,兩人便對視了一眼,輕手輕腳的往門外走。
新房門口的紅燈籠下,正立著一個往裡張望的男子,十七八歲的樣子,滑頭滑腦的模樣,看著就有些小聰明,瞧了兩人出來,立即就慇勤的喊道,「兩位姐姐好,少奶奶可有什麼示下?」說話時,就撮著手,笑嘻嘻的有些慇勤。
凝露輕哼了聲,「我們奶奶說了,福東今日跟著爺受累了,夜深風寒的,就不再擾了別人個兒,屋裡有我們奶奶伺候著,外面也有咱姐妹守著夜,這會兒子,您啊…就快快下去歇著吧。」從頭到尾,也沒有正眼瞧他一眼,按以往凝露在大夫人跟前學的規矩,這等沒教養的奴才,必得一頓好教訓不可。
福東「啊」的一聲,好心好意的遞著臉子上去,卻得對方這一頓不軟不硬的說法兒,不禁猜出是不是先前那些無禮數的話作了惡?卻是長久習慣養來所至,在四爺這裡,下人們都是滿口隨意隨說的,這時候經凝露這冷冷的一話,他臉上不由得開始發紅,沒等他想解釋,卻未解釋出來,凝露就冷著眼掠過了他。
巧玉望著他笑了笑,未置一詞,隨後便跟上了凝露。
福東瞅了眼屋裡,安靜的很,本想給新奶奶賠個不是,又覺得此時大不合適,於是輕輕的關上新房的門,他溜煙兒的就往後倒座房裡跑,那裡正有小哥們兒等著他喝酒玩鬧,不禁腳下就加得更快,想向新奶奶賠罪的事,一瞬間就拋到了九宵雲外。
佟雨筠本來對下人就寬厚,但今日卻能看出,至少酆允之院裡的下人太過隨隨便便,對主子不敬是一回事,若是不敬職的話,那可就是另一層次上的問題了……正想著怎麼管理這說大不大,又說小不小的竹居時,她拿著熱巾子的手突然被一握。
一雙極幽,極深邃的黑眸正盯著她,佟雨筠微怔,下意識的問,「您醒了?」他握著她的手,她的手拿著熱巾正撫在他的左頰上,深邃的目光筆直的盯著她,清亮清亮的,好,好像並沒有多少醉意?
有一瞬間感到了尷尬,佟雨筠有些不自在,雙眼看著別處,「口渴嗎?要不要喝點茶?」
白淨的小臉微微低著,櫻紅的嘴角輕輕咬住,她的脖子嫩白盈潤,給人一種想要撫摸它的衝動,那樣的凝脂玉白肌膚一直往下延伸,他仰躺著的目光也漸漸下滑……
那微微起伏的小巧豐滿,在他的注視中漸漸失了頻率,變得越來越急促……
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只有純男性的目光專專注視著,她越間發慌,咬咬唇,回過臉看他怎麼這樣?
「您……」他猛得抓住她按在胸口,滾燙的呼吸襲上她的耳垂,兩隻強而有力的大手,迅速撥動著她身上的僅有……
心慌意亂,身上的……給了她莫大的危機感,她有些恐慌,想要退縮,沒準備好馬上接受一個陌生的男人,可是又不禁告訴自己,遲早有這麼一遭,過了這次「坦誠相對」之後,以後就能更好的適應婚姻生活了……她要生活的好好的,要錢有錢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成了親也沒有關係,有這麼一個男人在身邊,她也不用再去苛求虛無的愛情,若能與這個男人相敬如賓,白頭到老的話也不錯。有那機會她也想要孩子,做一個母親、有一個家曾是她最期望的人生,是啊……做什麼事都會有困難,她又告訴自己,這場婚姻是她最後一次人生大難,以後定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她真正想要、又最大限度能夠實現的幸福……
想著,卻哭了,雙眼包了淚,乾脆閉上雙眼,她在承受……
酆允之突然停止變得機械的動作,他們幾乎完全接合,她已在忍受的邊緣,他的停止,讓她鬆了很大一口氣,含著淚的她的眼,慢慢的上仰對上他的眼睛,深邃的黑眸並未若想像中那麼生氣,而是在笑,真正的好笑,而並非是冷笑。
她嘴角微微一勾,在她這麼遭糕的配合下,他還能笑得出來……他的手在她身上游動的時候,她身子控制不住的便硬,發抖,換成她是男人也會性質全無,所以她很抱歉,「對不起。」
酆允之咳嗽了兩聲,並沒有無良的笑出聲,「您還這麼小,這,不怪您。」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勾開她臉上的亂髮,這一刻的溫柔讓佟雨筠覺得,這個丈夫其實比她想像中好太多。
他對著她的眼睛又笑道:「嚇著您了?」那瞇瞇著的黑眸有種讓人心慌的誘惑。
佟雨筠開始搖頭,又快速的點頭,「有一點點。」雖然不是第一次,她說的是包括上世,但是和個陌生人坦然上床,她確實有些做不到。看著他這麼想的時候,那雙停在她腰上的大手,已為她拉好了墊衣,和尷尬的卡在大腿上的墊褲,然後輕輕的側過身,她也隨著他的動作,睡在了喜床的最裡邊。
他手支著頭,仍然看著她,黑眸透著笑,「還記得在『悅來香』你說過的話,『就算與酆家大爺的親事作罷,嫁個缺胳膊斷腿的男人也認了』,結果……是我。」他望著她,微微的含笑,仍然透著真誠,比之前幾次接觸時,他好似變了一個人,很好相處的一個男人,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的對他肯定。
「你……其實還好。」
雖然從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酆允之心裡卻沒有一點點快樂的感覺,在長寧想把她給大哥作妾時,本因佟氏的霸勢而反駁過,他酆允之雖只是一個八品芝麻小官,卻極其厭惡,霸朝綱、亂皇權,後宮勢力干政之流。
由若這樣的佟家女兒,他的確萬難以真正接受……
含笑的目光一直看著她,可是漸漸的,他的神思似乎漂去了遠方,適才那淡淡的溫馨氣氛已然流逝,佟雨筠有些想知道他看著她,卻在想什麼事情?卻問不出口,有種初次見面的客氣隔在中間,她想了想,誰沒有一點私人空間,他能這麼溫和的待她,已然超出她心中所願……
抿了抿嘴,她舒服的歎了口氣,驚醒了沉思中的他,她望著他的雙眼,笑道:「我要睡了,晚安……允之。」不是背著他,也不是平躺,溫柔的叫著他的名字,她面對面的靠著他的肩膀,圈著身子慢慢的睡沉了。
對他,她似乎已不再那麼緊張和害怕,靠著他時,更顯露出一絲絲依靠之意,而讓他心有所動的是那聲稱謂,他還記得她的聲音很緩,很溫柔,「允之……」
一時間就似有無數個「允之」在腦海中響起,而唯一能與之呼應的卻只有難產而逝的母親,他的呼吸猛得一緊。
這一夜,卻再難以成眠……
……分割線……
因為要敬媳婦兒茶,所以新媳婦在隔日早上都很忙,五更時分,凝露和巧玉就叫醒了佟雨筠。
那時候,她只覺得才睡著似的,懶了一會兒,才猛得坐起身來,一股寒氣衝進了隙開的衣襟,全身一個寒顫掠過,他的聲音就從窗邊傳了過來,「快把衣襖穿上,莫要受了寒氣……」
酆允之立即關上不知何時敞開的窗戶,他身著雪白的墊衣走回喜床,對著還有迷迷糊糊的佟雨筠,笑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寒風又刮得急,只圖一時清涼,倒是忽略了您……」
佟雨筠這才現,在窗口下的黑木雕花大書桌上,放了盞桌燈的昭映下,有紙有筆擺放在上面,他剛剛似乎在寫東西?或者看書?也許在學習?又或者是辦理未完的差事?
不知道他在翰林院做些什麼工作?上班的時間長還是短?成親有沒有婚假?工資又是多少……
一串串的疑問卻只在心間晃了晃。
佟雨筠快速的穿了衣襖,開門讓兩個丫頭進來服侍他們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