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娘子圍著餐車摸了又摸,「吃食賣得多了,可忙得過來?」
衛初音噘著嘴巴掐著手指盤算了遍,「反正主食還是賣羊簽,羊簽咱們都做熟了,而且一攤只賣五十碗倒是不怕。另外再加個涼拌的小菜也可以提前做好,再就是降火的涼茶了,這也可以提前熬好。就是要再加一個麵點心,倒是要麻煩些了……」
「不怕,反正肯定能應付過去的。娘,您就別跟著操心了!」衛初音拖著長音甜甜地說了一句。
許娘子嗔了一眼衛初音,「什麼別跟著操心,你不讓我操心我這個做娘的就真能不跟著操心了?反正我身子也大好了,這次說什麼我也要幫忙!」
「好好好!」衛初音滿口答應,「我可有個大忙要您幫呢!」
母女倆說了一通的話,唐思源就忙著停車了。剛好租屋的邊上有個夾弄,也不通路原本許娘子是準備圈起來養雞的,現在剛好用來停車。
衛顯見話題總算不在他身上了,鬆了一大口氣一邊在心中埋怨衛初音非要說那個什麼「娶媳婦」的事,多羞人啊,一邊幫著唐思源看方向。
夾弄不大,剛好一輛餐車馬馬虎虎直著推了進去。唐思源又忙著進了屋從屋裡找來幾把大鎖彎著腰爬進車底,鎖在了車轅和車輪間。
又找了一塊長木頭卡進了車輪裡,唐思源想想還是不放心拉著衛顯又去附近搬了幾塊大石頭堆在了餐車前面。衛初音哭笑不得,指著那幾塊大石頭對唐思源說道:「唐大哥,待會兒這餐車怎麼推出來?」
唐思源臉一紅,結巴道:「權當鍛煉,權當鍛煉!」
衛初音知道唐思源臉皮薄,心想唐思源到底是怕餐車被人偷了,大不了就多花點功夫每日搬石頭吧。也就不再提只拉著唐思源進屋,又讓衛顯伺候了筆墨,親自找了一張大紅紙出來,讓唐思源題字。
唐思源推脫了幾句,衛初音瞪著眼睛嚷道:「唐大哥,咱們家就你的字最好,你若是推脫,難不成是想讓我和阿顯寫然後到大街上去出醜嗎?」
其實許娘子的字寫得不錯,只是到底許娘子身子弱了又是女子筆力不足,外加多年的心思鬱結。衛初音是要寫「衛家食攤」幾個大字,字如其人,讓許娘子來寫只怕字裡行間全是一股子愁意,衛初音可不想讓食客們見了就不喜。
衛初音誇他字好,唐思源心中歡喜,笑了笑就提筆在大紅紙上一氣呵成落下了「衛家食攤」四個大字。衛初音提著大紅紙左看右看,唐思源的字端正大方,至少不是瘦瘦弱弱的讓人一看就沒了食慾便心中滿意。
唐思源若是知道衛初音衡量他練了十來年的字好與否,居然是和食慾聯繫在一起的,只怕要哭笑不得。
衛初音又提著大紅紙比劃了半天,最後還是覺得若是餐車上貼著一大張的紅紙未免難看,便等墨跡干了就提著大紅紙去找許娘子了。
許娘子手巧,「衛家食攤」四個大字被她拿刀裁成了四張尖頂方塊,衛初音又問隔壁人家討了金粉在紅紙上胡亂地灑了灑,滿意地看了又看這才去忙著準備中午賣的吃食了。
好在她昨日就有所準備,已經從生藥鋪裡買了許多熬涼茶的藥材,還找了磨坊磨了一袋子的麵粉。
許娘子看她熬了幾日的羊骨頭湯已經能夠幫忙了,衛初音乾脆就把準備酸湯羊簽的事交給許娘子,自個則把曬在屋外匾籮裡的藥材都收了進來。
匾籮裡鋪滿了夏枯草、桑葉、火炭母,還有一朵朵略帶著些枯黃的杭白菊,一股子涼悠悠的藥香撲面而來。衛初音忍不住埋頭深深嗅了一下,直覺得那股子涼涼意從鼻尖直至肺腑。
把匾籮裡的藥材都下了鍋,又把旁邊發好的白豆也擱進了鍋裡。唐思源幫忙提了乾淨的清水,衛初音往鍋裡倒了清水就蓋了蓋開始燒煤爐,等大火把鍋裡的水都燒開了,又關了風門小火煲著。
涼茶不用多管。衛初音又從袋子裡舀了一碗麵粉出來,倒在了她特意訂做的細籮上粗粗地過了篩。再加了半碗開水等用筷子攪勻了,衛初音又加了半碗涼水再用手將麵團揉勻揉光了。
等麵團揉好了,衛初音把盛了麵團的盆放在了煤爐邊藉著煤爐的溫度發酵。
等麵團發酵的時間,衛初音開始做餡料。
在腦海裡回憶了會兒,想著前世在餐廳裡跟廣東的大廚學做粵菜時,那個大廚最喜歡做的麵食就是燒麥,其中一個蝦仁燒麥最是味美了。
可惜今日沒買蝦,只能等下次再做了。衛初音還在回憶一旁的許娘子熬好了羊骨頭湯,已經在把洗乾淨了的雞腿劃開取肉了。衛初音連忙也取了一把刀,把許娘子劃下來的雞腿肉全切成大小一樣的小肉丁。
等雞肉丁切好,全盛成盆裡拿鹽和花彫酒還有胡椒粉醃漬,衛初音又灑了一把水澱粉用手把盆裡的雞肉丁抓勻。
雞肉丁要等它入味,衛初音又拿起一旁籃子裡洗淨的菠薐拿紗布裹了使勁絞汁。唐思源正在教衛顯識字聽見響動回頭一看,叮囑了幾句衛顯就快步走過來搶過了衛初音手中的紗布袋。
有人幫忙自然好,衛初音捶了捶酸痛的手臂又轉頭把蘿蔔、芹菜還有發好的香菇也都切成了細丁。這才熱了鍋倒了油,把醃漬好的雞肉丁下了鍋爆炒等雞肉丁都變色了,再把切好的蘿蔔、芹菜還有香菇細丁一塊倒了進去煸炒了幾下。
一邊煸炒一邊回頭找許娘子,許娘子之前被叮囑過,趕緊遞過一旁的砂鍋。砂鍋裡滿滿一鍋糯米飯,原本白亮油潤的糯米飯被衛初音拿烏藥葉搗了汁染了色,此時一鍋蒸熟的糯米飯紫得發黑油光呈亮。
把砂鍋裡的染色糯米飯全下了大鍋,衛初音又把之前泡香菇的水倒進了大鍋裡,拌了拌,又加了鹽、糖還有胡椒粉繼續煸炒。等香氣都傳出來了,衛初音才停了手起了鍋。
衛家的廚房由衛初音接手好幾年了,許娘子也習慣了自家大姐那層不出窮的新奇菜式。此時見衛初音又是和面又是做餡料的,只以為衛初音又要做包子呢,「阿音,你這是要做包子嗎?」
餡料炒好了事還沒完,衛初音把裝了餡料的大碗擱到一邊,又轉身取了之前放在煤爐邊發酵的裝了麵團的盆。
一邊把麵團搓了長條,一邊回答許娘子的話,「包子賣得人太多了,咱們才不賣包子呢。」
衛顯一邊練字一邊忍不住轉頭朝衛初音說道:「大姐,你做得包子恁好吃幹嘛不做了賣呀!」
衛初音笑道:「包子那麼大一個才十五文,一個就吃飽了,若是人人都來買咱們家的包子,羊簽還做不做?其他的東西還賣不賣?」
衛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大姐你都不做包子那你和面做什麼?」
麵團搓成了條,衛初音開始摘劑子。前世她是做慣了的,看也不用看,隨手摘摘也能保證每個劑子的份量、大小是一模一樣的,「我呀要做那種既精緻能勾起人食慾,價格貴偏又不怎麼吃得飽的東西!」
說完,任衛顯怎麼問衛初音只是神秘笑著卻不說話了。問得急了許娘子忍不住就要說他幾句「好好練字」,唐思源忙幾下絞好了菠稜汁洗了手趕緊走過去管束衛顯。
之前衛初音和許娘子關於衛顯的事談了心,決定把衛顯交給唐思源管教。
唐思源又是激動又是擔心,第一次被人如此相信如此重視,讓唐思源真恨不得能把心挖出來給衛初音和許娘子瞧瞧。
可唐思源也擔心自己學問不夠反倒誤了衛顯,衛初音卻說以唐思源的程度教導衛顯絕對是夠資格了,讓唐思源放心。
她和許娘子既然決定把衛顯交給他,日後不管他如何教導她和許娘子都不會插手搗亂的。
衛初音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第一次被人如此看重的唐思源滿心激動下,倒是真對衛顯上了心思,不說把自己當先生看待只拿衛顯當做親弟弟般對待了。
對唐思源衛顯倒也服氣,他畢竟是個男孩子。
衛晉德死得早,家裡只剩下兩個女人,許娘子和衛初音可以給衛顯關愛、疼愛,可是男孩子的成長過程中需要父親的指導和榜樣往往超過了母親和姐姐給的愛。
而衛家在陵水村的時候又等於是外來戶根本沒有什麼親戚,隔壁的朱大叔倒是為人正直可是人家日日忙著做活,衛顯想要親近也找不到機會。
如今來了個唐思源,人斯文學問又好,衛顯立刻就喜歡上了他,直把他當親哥哥。
唐思源要教他學問,衛顯本來就不牴觸,再加上唐思源又想了法子也不向衛初音和許娘子一樣,不管他願不願意就一定死逼著他唸書。
唐思源經常給他講講書裡的故事,說說自己以前在學堂裡發生的趣事,每日練字讀書也有了規定,只要今日定好的目標完成了,就能放心玩耍,就連衛初音和許娘子都沒有二話。
衛顯越發信任唐思源,幾乎都快達到了言聽必從的地步,不過相對的功課上的進步也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
此時唐思源走到身邊,衛顯立刻就停止了追問專心致志地繼續練起字來,唐思源立在一旁指點了幾句,兩人一立一坐倒是格外和諧。
衛初音和許娘子相對一笑,都在心中暗道果然沒托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