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裡屋出來衛初音想起了昨晚想到的要訂做幾套桌椅方便客人用餐的事,看看日頭還早,先熬好了羊骨頭湯任由鍋子在煤爐上小火燉著。叫了唐思源一起和許娘子說了聲,就要出門去之前訂餐車的木器行。
一聽衛初音和唐思源要出去,衛顯立刻沒心思做功課了,咬著筆桿子直拿眼睛朝衛初音眨巴。
衛初音看著直衝她眨眼睛的衛顯心中好笑,踟躕了一下想到唐思源的話心中一動便朝衛顯招了招手,衛顯立刻興高采烈地扔了筆飛快地跑到衛初音身邊站好。
一旁正在洗鍋的許娘子不樂意了,朝衛顯淡淡看了一眼就要說話。衛初音一見許娘子的臉色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急忙搶在許娘子開口前說道:「阿顯,等會兒從外邊回來,你就要好好唸書了!」
衛顯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衛初音又朝許娘子投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許娘子知道自己女兒人小鬼大,此時不知道她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又不好駁她的面子,只好當成沒看見低頭刷起鍋來。
見許娘子只顧著低頭刷鍋,衛顯拎著一口氣踮著腳輕手輕腳地跟在衛初音身後出了門。直到唐思源跟在身後出來帶上了門,才敢長出一口氣。
拍了拍胸部立刻就把一腔的忐忑全扔到一邊去了,興高采烈地又蹦又跳像只出籠的小鳥一般跑在了前面。
衛初音見衛顯一副做賊的腔調,不但沒有責怪反倒心中一疼,原來她和許娘子已經把阿顯逼得這般緊了。
衛顯全不知道衛初音此時在想些什麼,在前面蹦躂了半天看衛初音還沒跟上來,回過頭拚命朝衛初音招著手。
唐思源輕輕喚了一聲,衛初音收斂了心思急忙跟了上去。心中卻道,等待會兒從外邊回來,定要和許娘子談談衛顯的事了。
三人一通好走,先去了木器行。
楊家木器行的楊師傅見衛初音清早八早就上門來了,還以為是來催她之前訂的餐車呢。馬上換了張苦臉朝衛初音說道:「小姑奶奶,咱們不是說好了等交貨的日子還有四日嗎?」
小小的木器行裡到處都是原木的清香,衛初音深深吸了一口氣,彎腰抓了一把刨花在手中把玩著,「楊師傅,您放心,我不是來催您的活計的,慢工出細活這理我懂!」
楊師傅鬆了一口氣臉色也沒那麼苦了,扯著嘴皮子笑道:「那小娘子是來做甚的?」
衛初音笑著指了指堆在門口還沒擺出去的那一堆桌椅凳的,「我是來訂桌椅的。」
楊師傅見又有生意上門,立刻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扔了手中的墨斗又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這才站起身朝衛初音說道:「不知小娘子要訂幾套桌椅呢?」
衛初音從懷中掏出一張衛顯練字用的草紙,上面有她用黑炭畫出的現代桌椅的大致模樣。
這時候的桌椅四四方方的又佔地方又重,座位還少,日後擺攤就算有了餐車運進運出也不方便。所以她想起了現代西式的小圓桌,便畫了圖清早上木器行來定做了。
楊師傅接過衛初音遞過來的草紙,對著陽光看了半日,又詢問了幾句大小、木料之類的問題這才點著頭答應接活了。
小圓桌不難做,只是兩片半圓的木板拼成桌面中間要能收合。衛初音又交代了幾句楊師傅,給了一百文錢當做定金這才帶著衛顯和唐思源上雜貨行和早市去買食材去了。
大清早的,新封丘門大街已經熱鬧了起來。打著哈欠拆門板的小二、騎著馬趕著上衙門的官家、推著夜香車走街串巷的老漢、還有坐路邊石板上晃悠著兩條腿看熱鬧的小娃兒。
熙熙攘攘、熱鬧喧沸,早市裡差點都擠不進去。好不容易三人差點把鞋都擠掉了這才殺出了重圍,互相看看手上提著的東西又看看對方的臉上的大汗都笑了。
昨日第一次試水,今日衛初音心中便有數了,買的食材恰好是昨日的兩倍。
衛顯掂掂手中之物的重量,有些好奇地問道:「大姐,怎麼不多買些備著?昨日生意那般好,今日也好多賺些銀錢啊!」
衛初音雙手都拎滿了東西,好不容易才抬高了手拿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心道,大清早就出了一身汗待會兒回去定要燒了熱水擦遍身,免得待會兒擺攤的時候客人來買羊簽,聞到她身上異味覺得不乾淨。
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傻阿顯,就是要吊著別人的心思。」
這話回的沒頭沒腦,衛顯不明白依舊傻乎乎地頂著一臉的疑問看著衛初音。
孺子不可教,衛初音搖著頭沒好氣地瞥了眼衛顯又繼續指點迷津,「人家做生意自然是來的客人越多越好、賣的東西準備得越充足越好,銀錢自然也是賺得越多越好,可我就偏不這樣做。」
這話一出,不說衛顯,就是唐思源也一樣面露驚疑地看向了衛初音。這世上,還有人嫌錢多,有得賺不賺?
和這衛家大姐多相處一日便會越發地覺得她真不像是一個鄉間出身的小娘子,這世上雖說「士農工商」「商」是最末等的行當,可這衛家大姐不過是擺了一個小小的食攤卻有那麼多稀奇古怪、新鮮無比的說法。
唐思源只覺得衛初音在幫他打開一扇窗戶,能讓他看到與以往不同的世界。
見兩人都疑惑地瞧著自己,衛初音心中得意便揚起了下巴,「登登蹬」地大步往前走。身後衛顯和唐思源聽話只聽了一半,好奇心都被吊了上來,連忙拎著東西快步地跟在了後頭,衛顯更是一個勁地催衛初音快說。
「你們想,若是隨便什麼人什麼時候來,咱們都準備了許多的食材保證一定能讓他們都嘗到,好像是咱們等著、求著他們才做生意的。日子久了,除了給別人咱們家的羊簽的確味美的印象之外,還能有什麼大名堂?」
衛初音避開一個橫衝直撞舉著糖飴膏找娘親的小娃娃,乾脆在路邊找了個空地歇了腳,專心給衛顯和唐思源兩人解惑。
「可若是我打出這樣的名頭來,說咱們家的羊簽每攤只買五十碗。來早的有,來晚的無,而且一定要說到做到,仍是誰來都不能破這規矩。」
衛初音嘴角含笑,目光在若有所思的唐思源臉上一掃而過,停在了還直楞著眼睛瞅著她的衛顯臉上。
「世上只想著賺錢的人多了去了,偏咱們家就是不做尋常事就是要把錢往外推。這樣的做法想來世人從未見過,還不拿咱們這名頭當成什麼稀罕的事到處說嘴,那也就是免費地幫咱們打廣告、做宣傳。時日久了,還怕咱們家的食攤不出名,只怕到時候人人都要趕著點、排著隊搶著來買咱們家的羊簽了!」
唐思源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大姐,你這招叫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的是大家的好奇心,妙啊妙!更妙的是大姐你不過小女子一個,卻比世上許多男子的目光還要放得長遠,思源佩服、佩服!」
唐思源這般稱讚,倒鬧得衛初音臉頰發紅、心中發虛。這一招又不是她想出來的,不過是現學現賣,前世就見過有商家用這種「限賣」的法子促銷。
還別說,這法子還真靈。大約世人骨子裡都有一種莫名的執著,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想得到。用前世的話說那大概就叫做「犯賤」,想到這,衛初音忍不住偷笑了幾聲。
三人出門得早,等回到家的時候日頭不過才升了一半。出過一趟門了,衛顯心滿意足地拉著唐思源做學問去了。
衛初音和許娘子為了不打擾兩人,便搬了家什做到門口整理食材。衛初音剛好逮住了機會輕聲和許娘子說起衛顯的事來,又把唐思源的話和許娘子學了一遍。
許娘子本就不是什麼鄉間小戶人家的出身,未遇見衛晉德時在家中也由長輩請了先生教導過學問的。此時聽了衛初音的話,心中又驚又怕,一把金針菇攥在手裡差點被她揉碎了。
「阿音,這可如何是好?」許娘子一臉慘白後怕不已,「都是娘不好,娘一介婦人行的是婦人之舉卻差點害了阿顯!」
衛初音見許娘子的唇色都有些發青了,知道她心中肯定是難受極了,生怕她急得又要發病。連忙安慰道:「娘,幸虧阿顯還小,咱們這麼早就遇上了唐大哥,不然才真是害了阿顯呢。」
「娘,您也別一個勁的怪罪自己,要算起來我也有責任,平日裡逼著阿顯做功課最凶的那個不就是我嘛,您要是怪那就怪我吧!」
許娘子擺了擺手,手中那把差點被她揉碎的金針菇終於得到了解脫紛紛跌進了水盆裡。擦了擦眼角許娘子顫聲道:「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衛初音急了,嘴巴一張就要大聲說話一想衛顯就在一牆之隔的裡面,只好硬生生地壓低了聲音道:「娘,您是一片慈母之心阿顯也絕不會怪您,再說現在後悔自責能有什麼用,不如想想日後該怎樣管教阿顯對他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