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來得很快，半個小時就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徐若曦拿了幾件衣物放在包裡，踏上了狐狸開的商務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徐若曦能夠感覺得到狐狸不時通過後視鏡在觀察自己。
車子開進了臨海市一家徐若曦從來沒聽說過的醫院，這醫院規模並不大，地方也比較偏僻，倒是環境一等一的好，裡面的裝潢也十分高檔，徐若曦有些心頭惴惴：這張澤瑞不是想在這裡把自己給殺人滅口了吧？
「這是哪裡？」徐若曦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徐小姐放心，這裡是私家醫院，平時不對外面的普通民眾開放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有資格來這裡。」狐狸似乎很瞭解徐若曦的顧慮，「這裡的醫療水平是很高的，安全方面你也盡可以放心，費用方面，也完全不用你負擔。」
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徐若曦點點頭：「謝謝。」
「你為什麼要把孩子打掉呢？」狐狸忍了又忍，這話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他心裡只覺得詫異，老大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結婚，更是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為他生兒育女，每次老大都會叫這些女人們服用藥物防止意外發生，這是他聽說的第一個懷了老大孩子的女人，這本身就是一件讓狐狸覺得詫異的事情。
「那王八蛋人都不見了，你叫我一個人挺著肚子去上大學？我才十八歲，連法定結婚年齡都不到，我能怎麼辦？」徐若曦白著一張小臉，語氣酸澀。
狐狸既然能被那個王八蛋叫來送自己打胎，必然是張澤瑞的自己人，想必他也是對張澤瑞知根知底的，可當著狐狸的面罵一聲王八蛋又怎麼樣？他還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徐小姐，你先進去做檢查，我在外面等著。」說話間，已經有穿著粉紅護士服裝的漂亮護士過來領著徐若曦去檢查，狐狸見徐若曦走遠了以後，才掏出手機來，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撥通了電話。
「狐狸，事情處理好了？」大廈頂層的辦公室中，端著一杯紅酒看向落地玻璃幕牆外的張澤瑞有些詫異，時間畢竟才過去這麼點兒，放在路上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老大……我剛剛問了問她，其實她自己並不想打掉孩子的，是因為你不見了，她沒辦法挺著肚子上大學，才會想要打胎。要不……」狐狸的聲音有些猶疑，作為組織的一員，他是知道不能質疑老大的命令的，這次打這個電話，本來就是逾矩了，因為老大沒讓他問徐若曦為什麼打胎。他也絕對沒有資格勸老大保住這個孩子。
老大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就這麼打掉了實在可惜，哪怕只是為了孩子，讓這個女人把孩子生下來，由暗影組織養大也行啊！
以組織的實力，讓這孩子的生活過得像王子也沒什麼問題啊！
「她人呢？」端著紅酒杯往唇邊送的手頓了頓，張澤瑞冷聲問。
「進去檢查了，檢查完畢才能決定怎麼手術。」狐狸解釋道。
留下那孩子？
狐狸的話裡的意思張澤瑞聽得明白，可一想到徐若曦那張破布娃娃一般毫無生氣的臉，張澤瑞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那就由她去吧。」冷哼一聲後，張澤瑞道。
「……好的。」狐狸怔了怔，忙答應道。
掛斷了電話，張澤瑞突然覺得有些頭疼，前方燈火輝煌的香港夜景彷彿也有些刺眼一般，只能伸手去揉捏自己的額頭。輕吁了一口氣後，張澤瑞將杯子裡的紅酒一口喝掉，嘴角冷笑著自言自語：「徐若曦？既然你不願意叫我負責，你又憑什麼生下我的血脈？」
「凱文？你過來一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醫生突然探頭喊了一聲，已經回到走廊上的狐狸忙走了過去：「斯蒂芬，怎麼了？」
「你帶來的女孩兒子宮前傾得厲害，她這個孩子如果拿掉，很可能終生不孕，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嗯？」被叫做斯蒂芬的醫生神色嚴肅地看著狐狸，狐狸對外的名字叫凱文。
「終生不孕？」狐狸愣住了，再看斯蒂芬的時候，卻見斯蒂芬滿臉同情地道：「雖然你可能不想負責任，但是事關一個女孩一輩子的事情，我建議你考慮清楚。」
「那……那個女孩兒知道嗎？」狐狸皺了皺眉頭，心中突然覺得有些發緊：老大可真是會挑人啊，什麼女人不好上，上了個這種類型的，眼下打胎可是真的毀了人家一輩子啊！
「她還不知道。」斯蒂芬搖搖頭。
「你等等，先讓她做別的檢查，別告訴她結果。我打個電話。」狐狸想了想，拍了一下斯蒂芬醫生的胳膊，匆匆往外跑去。
「又怎麼了？」張澤瑞的聲音帶上了隱約的不耐煩。
「老大，情況有些複雜了。」聽出老大聲音中的不耐，狐狸也只能苦笑，這事情怎麼會攤到自己頭上？帶著別人的女人去打胎，這要叫人怎麼想啊？
把情況解釋一番後，張澤瑞也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老大，現在怎麼辦？」狐狸小心翼翼地問。
「你告訴她真實情況，叫她自己決定，如果她要打掉，就隨她，我再賠償她一筆錢就是了，如果她不肯打掉的話……」張澤瑞說到這裡，也沉吟起來。
狐狸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如果她不肯打掉，你讓她自己拿主意，她想要自己帶大孩子，你就給她一筆錢，平時如果她有什麼需要，你來負責照顧。如果她不想自己帶，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你把孩子抱回組織，組織來負責照料。」張澤瑞畢竟是久居上位的人，略一思忖就已經想好了一切。
「是。」狐狸肅然答應。
「還有，別讓任何人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張澤瑞突然提醒道。
「是！」狐狸雖然心裡不明白原因，卻依然選擇立刻服從。
「最近不太平，如果我出了什麼問題，以後她們母子的安全和生活就托付給你照料了。」張澤瑞的聲音一沉，卻讓狐狸的心頭一跳：「老大？」
「就這樣，掛了。」張澤瑞沒有讓狐狸有繼續問下去的機會，快速掛掉了電話。
眨了眨眼睛，狐狸往斯蒂芬醫生的辦公室走去，夜色中的醫院依然各處都燈火通明，這就是私立醫院跟公立醫院的不同之處，只要患者有需求，晚上加班也完全沒問題。
徐若曦此刻正坐在斯蒂芬辦公室的沙發上，深陷在沙發中的小小身子蜷縮著，胳膊互相抱著，目光有些茫然，顯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到她的樣子，狐狸突然有一種罪惡感：之前老大讓自己叫佛頭打款的時候，狐狸偷偷地調查過，這眼前的小丫頭履歷之清白之勵志，讓人根本生不起厭惡。
她才十八歲，還沒有任何的社會經驗，一直是個乖學生，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如今卻必須面對這樣的事情，而自己，卻是那個帶著她來扼殺那個小生命的人，儘管始作俑者不是自己，狐狸還是覺得事情有些沒來由的荒謬。
將腦海中不該有的憐憫等等複雜情緒清理掉後，狐狸讓斯蒂芬退出了辦公室，他蹲在了徐若曦面前，神色努力做冷靜狀：「徐小姐，你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你的身體不適宜打胎，如果這個孩子做掉，你很可能這一輩子都無法再懷孕。我剛剛問了澤瑞，他說，你可以自己選擇生下孩子或者是打掉他，如果你生下這個孩子，他會負責這個孩子今後的所有開銷，如果你不願意自己帶孩子長大，他會負責將孩子養大，並且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和生活，你想要帶大孩子也沒問題，你們母子兩個的生活費用他也完全負責。」
徐若曦看著面前跟自己一般高的男子，他臉上初見面時的輕佻油滑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反倒是神色冷靜認真，眼底深處還帶著些許……憐憫。
等那些話一字一句地落入心底深處的時候，徐若曦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眼神終於凝聚出了焦距，聲音很無助：「有沒有一種辦法，能夠讓我在不失去讀大學的機會的同時，也不讓我爸爸媽媽和所有我認識的人知道，我自己偷偷生下這個孩子？」
狐狸聽得心頭一突，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對，我想留下這個孩子，我不需要他負擔以後孩子的所有費用，我只需要他幫我渡過這個難關，我才十八歲，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讓爸爸媽媽擔心，讓鄰里朋友恥笑他們，犯錯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強|奸了自己的王八蛋張澤瑞。最後一句話徐若曦沒辦法說出口，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讓所有人都知道一點用處都沒有，只能顯示自己的無用。
「你想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狐狸再次確定。
「對，最好還能幫我保住我的大學學籍，你知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的孩子，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幾乎就是我們一家子一輩子的希望，我不想為了某人的錯誤而造成我自己終生的遺憾。」徐若曦認真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