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的蠶會最雛形時期只是用來買賣蠶種,如今雖然發展成了萬頭攢動的重大集會,但買賣蠶種的人還是佔了其中不小的比重。
今年三月三,不只是止馬壩的人做完買賣滿面愁容,幾乎每一個專程奔著「蠶會」來的人出鎮口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這是怎麼啦?」余姚氏不好問其他人,便拉了余德祿一把。
「嗐,蠶種漲了價,蠶繭又被挑三揀四壓了一兩成價錢下來,這才是第一波試價的蠶繭就這樣,後面的要怎麼辦?」作為里長,余德祿更是著急發愁。
往年蠶市都是自由交易,賣蠶種的、買蠶繭的比比皆是,今年蠶市卻像是換了個模樣,零星幾個賣蠶種的品相都不怎麼好,收蠶繭的也只是幾個散戶自家人手抽絲的。
後來他們總算是找到了大批收蠶繭的地方,那兒已經掛了個條幅叫「桑蠶商會」,說是益州有專門收成品絲的大商人下來給出的主意,讓萬年幾家絲場直接大批量買賣。最後就由萬年鎮最大的絲場商記牽頭,先是抬了價格收購了較好的蠶種,可以免費提供給養蠶的人家,但等到養蠶的人家收成蠶繭之後必須要交到桑蠶商會來,依著品相給工錢。
其實這樣一來倒是沒什麼風險,關鍵在於商會給出的價錢實在太低,而且余德祿在簽訂契約之前因為品相的定義和商會的人爭論了幾句,商會竟然直接派了人將他們給趕了出來。
無奈,一行人又在蠶市裡溜躂了許久,才算挑到了勉強合用的蠶種;零散賣掉了所有的蠶繭。今天好在是蠶市人多,要是下一波以及後面的蠶繭摘下來,又到哪裡去買蠶種賣蠶繭呢?難道真的要讓自己起早貪黑餵養出來的蠶寶寶賤價甩賣嗎?
一時間,向來開朗的余姚氏也沒辦法繼續維持笑容了,「要不然去九隴找另外幾個里長商量商量怎麼辦?難不成就任由那些黑心腸、爛心肝的人胡來?」
「唉,也只能這樣了。」余德祿掃了眼聚起來說話的人群,揮了揮手,「沒別的事大家都回吧,有什麼咱們回止馬壩再說,都別在這丟人現眼。」
都是些老實巴交的鄉戶人,即便心裡裝著再多的事也都不會和里長頂著幹,余德祿一招呼,還滯留在石像下的止馬壩人都開始收拾隨身帶的東西,招呼早上一同結伴來的人準備陸續上路。
馮家三兄妹都才回止馬壩不久,自然沒有什麼相熟的人,見別人動起來,很自覺地就落在了後面。馮廖氏在家帶著孩子沒來,馮楊氏跟著一起來了,馮初晴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她在說馮正柏傻了吧唧的都不知道拉拉關係什麼的。
這又是鬧哪樣?馮初晴正打算悄悄問問二哥的,遠處就有兩個人揮著手快步趕了過來:「馮家哥哥請留步!」
馮正松和馮正柏聽到聲音後都轉頭看了過去,剛剛都還拉長著臉的馮楊氏更像是換了張臉似的笑開了花,不過迎上前之時卻重重踩了馮初晴一腳,像是在洩憤。
余德祿一行人看來人穿著打扮就不是一般的莊戶人家,雖然覺得好奇,但還是禮貌地先行離開。
這時候袁漠就覺得有些尷尬了,懷裡還抱著穗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馮初晴不是個細心的,被馮正柏拉著迎上去也是忘記了還有袁漠和穗兒,或者說,她下意識裡相信袁漠會帶著穗兒等在原地。
來人叫常滿夏,聽他和馮家兄弟寒暄,馮初晴從今天才塞進腦海的記憶中抽出了常家的資料。
常家有一個不小的絲場,在馮家和商家結親之前,馮家織錦的絲線全都是由常家提供。馮家老爹和常家家主常定坤私交甚篤,往年來往還很密切。但因為後來馮家改用了商家絲線,兩家的情義慢慢淡了下來。
作為萬年鎮第二大的絲線商人,常家肯定是被商家拉到了桑蠶商會裡頭。實際上,常家是不贊成這麼做的。今天不只是止馬壩一個地方的人在商會說得不愉快,剛才還有人在那邊和商家的人大打出手了。常定坤在馮家兄弟出現時就認出了兩人,只是當時他正忙著和商記的人就著商會該怎麼做事商議,只得抽空叮囑了二兒子常滿夏帶人追了出來。
常滿夏追出來主要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讓馮家兄弟倆日後還是多到常家走動;第二呢是想問問馮家兄弟今後有什麼打算,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到常家說一聲便是。
聽完了來意,馮楊氏眼珠兒一轉,立馬就想到了個好主意:「滿夏兄弟,你正松哥還真有事要求到你頭上來。」
本來正和馮正柏說話的常滿夏聞聲拱了拱手,笑呵呵點了頭:「松嫂嫂儘管說。」常滿夏中等身材,有些偏圓,但不顯得胖,笑起來一張圓臉很是和氣,看上去就像是個好磋磨的老好人。
「定坤叔既然是商會的一份子,那能低價賣點蠶種給我們家不?以後我們家的蠶繭也都直接賣到你們家絲廠裡去。實在不成,把你正松哥聘到商會做個賬房去,他算賬還成。」馮楊氏這是病急亂投醫了,想必這幾個月來的艱苦生活也把她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少奶奶」風範給磨得差不多了,有些本性畢露。
「呃,想必方才松嫂子也是聽我說了,商會的事情我爹可做不了主。至於蠶種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回去幫忙問問,要是正松哥或者正柏兄弟有時間,初六到我家絲廠找我便是。」常滿夏倒是好脾氣,依舊是不急不緩地回道,卻是沒提蠶繭收購的事情。
「滿夏哥,要是商會一時半會兒定不下來。要是有人直接賣生絲給你們會不會違反規定的啊?」馮初晴剛才聽常滿夏和馮家兄弟倆道歉句句不離商會的規定,但規定中只有蠶種和收蠶繭兩個重點,所以才有此一問。
常滿夏看似平庸的眼睛猛地一亮,其實常定坤派他追出來還真是打算鑽商會規定的空子
,只是人多口雜的他實在不好親口說出,還以為以馮家兄弟兩個不知變通的性子就是有心相幫也是無從著手,想不到邊上突然冒出個美貌小娘子倒是一語中的。看她和馮正柏一道,還以為是馮正柏的妻子,可是看長相又和馮正柏有幾分相似,一時有些迷糊:「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