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下定決心以事業為重了。心中隱約遺憾之外,還有幾分自得。難道咱就是傳說中「勘破情關,瀟灑來去」的高人?
頓時好像站在山頂俯視人間,看別人癡男怨女儘是凡夫俗子了。還裝模作樣感慨兩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也不知道是誰家戲班子上聽來的句子。自覺十分風流倜儻,特別憂鬱憔悴。
這也不奇怪。就是天生地造的一對兒,只不過一眼掃過的功夫,就是內心觸動,又能積累多少情愫!放下,倒也容易。「情」之一字,雖不知始終,然而其深,其厚,多少也是得日夜積累而來的。
沈如是這就覺得自己果然與眾不同了。哪裡知道,若真有「情關」這回事兒,她連這「關」的大門還沒有摸到。「勘破」什麼的,更是想也別想!
她理解的談情說愛?鴨子聽雷而已。
…………
沈如是出了理髮店的門,搖搖晃晃想著點風花雪月的事兒。甚至開始自我懷疑是否就是某某禪師所謂,看破紅塵的「慧根」高人了。突然被奇怪的聲音驚醒。抬頭看,這是兩條街外。看清楚了,幾乎當即跳起來。
什麼事兒?打起來了。
眼前發生的是一樁喋血長街事故。
在沈如是左面,某個小巷盡頭,有點射的槍聲,不緊不慢一槍一槍而來。聽起來是個高手,還不是一個人——為什麼?現在的槍都是單發!有一個打槍的,至少還得有一個填彈的!不過這兩人配合不。聽那槍點,一半令人發寒,一半令人熱血沸騰。
沈如是恍然間若有所悟。醫道也有陽極生陰,陰極生陽的說法。莊子說「道」無所不存,五行對應四時,五方,天之寒暑陰晴,人之酸苦甘辛。那麼「七情」與「醫道」有關,也就不令人絲毫意外!
再一細想,突然就想到當年澤瀉讓她挑選系統的時候了。現在回想起來,可不就有一個「調理七情治病」的派別麼。根本相同啊!沈如是竟站在槍林彈雨裡開始昇華對於醫術的認識了。發了一會兒愣還傻笑。等到被槍聲驚醒,突然發現,不好!想跑已經晚了!
打槍的顯然是追擊一方。路上的行人早就四處亂竄的逃跑了。就連兩側路邊的小店都驚呼四起紛紛關門,更多的店主直接扔下店跑了。大白天一條街瞬間清空。
被追擊的在苦苦支撐。沈如是遠遠掃了一眼就去發呆了。若有所動,只看見最中間,隱約有三兩個人。
沈如是清醒過來就是大驚。
光天化日之下,有謀殺案件啊!
左右看看,進退兩難。
進是找死。槍就是從那個方向打過來的。越往跟前跑打得越準。那人既然都干當街殺人了,只怕也不在乎順手宰掉一兩隻跑錯路的。
退也不妥當啊!這追擊看著詭異。本國兵法有講究「圍三缺一」的,用藥有時候也有用這個道理的。可是沈如是最近與外國同行交流經驗,深深覺得他們講究的哲學是「四面包圍趕盡殺絕」式用藥。這裡埋伏,沒理由只有一個方向有槍啊。
豎著耳朵聽,來處靜寂。沈如是反倒不敢向後退了。只覺得身後走過的那條路,透著無邊的寒意。
沈如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決定兩害相權,隨便取一個方向的時候,就發現竟然晚了。
這半天發生的戰鬥,並不是一邊倒。中間的那三個人,手中也有槍支。而且分工很好。一人壓製冷槍的火力,令對方不敢輕易冒頭。兩人回頭專打馬腿。背靠背,且戰且退。
這樣小規模的巷戰,說來極快。其實姿勢不可能英俊瀟灑。比較老練的姿勢是借助路邊掩體連滾帶爬,兩邊都不是單獨作戰。火力相當。那麼就一面撕開對方佈置不夠完善的地方,專打銜接處。另一面彌補自己這一方的銜接部位,令對方抓不到破綻。
小巷裡打冷槍的是原地靜止,中間這三人可是在快速運動中進行。比較起來,自然是運動的這一方破綻更大,補足卻也靈活。不多時,地面上就有了鮮紅之色。
沈如是一個愣神,那中間三人,已經出了冷槍的射程。眼看著離沈如是藏身之處不遠。也沒看出來身後有什麼埋伏。前方小巷的槍手,忍不住主動出了小巷追擊。這邊三個人,趁著這個機會換了個地方。
沈如是站在一家商店的內凹處,居然發現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湧了上來。那三個人,居然也躲到這個小凹裡了!
沈如是被嚇了一大跳。那三個跑路的也被嚇到了。這會兒一條街上槍聲打得如爆豆。知道的人都跑了。就沈如是一個,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衣服,作著一頭不中不西的打扮,探頭探腦的。十分好像一個望風的。那三人正在被追殺,殺氣四溢。看起來已經昏了一個。另兩人紅著眼青筋猙獰。有一人抬手就想把沈如是解決掉。
沈如是對他手裡的槍有忌憚。可不怕對方的拳腳。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顛出來一根金針,下手就衝著對方大穴去了。
職業關係,大夫的性情一般都比較溫柔。想某人得了風寒。大夫一連沉重,作為病人,肯定得心理犯嘀咕,我是不是不治之症啊。這小病也可能被嚇唬成大病了。沈如是本身是個女孩子,比起動不動「血氣上湧」一下的青年男子來說,性情更溫順些。多年來沒怎麼跟人紅過臉。
可是那也不能一見面就像害人啊。
街上兩幫人亂打,沈如是本來還有點偏向那個被追殺的——本能的同情弱小麼。結果對方跑到自己跟前,居然想害自己。這就太噁心了。咱和你無冤無仇哪!
沈如是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力氣不夠,專練靈巧。那人想把她一招放倒,來來去去好幾招,沈如是一「遊走」,他都沒打到。反倒是沈如是抽冷子紮了他麻筋好幾下。疼得都抽抽了。
外面槍聲不停,腳步聲也近。顯然,是那槍手摸著牆過來了。跟沈如是對打的那個人,臉色通紅。另一人突然開口:「等下,這不是方才說的那個……」
動手的那人立刻停了動作。他深深望了沈如是一眼:「交給你了。」就把同伴懷裡已經昏迷過去同伴塞到沈如是懷裡了。他與另外一個人,起身份頭向兩邊而去。
沈如是眨了半天眼睛,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心中簡直詫異。他們認出我是「著名東方醫生沈大夫」了?心中卻不免有點膩味。不管認出來沒有,這幾人方才做事的方式,實在令人不喜!我一個過路的都不放過。心狠手辣。就想著如何敷衍一通。
沈如是這樣想著,隨便低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懷裡這個沉甸甸的大男人,這不就是理髮店裡的那個麼?又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