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一時沒聽懂:「最有名的大夫……」然後他突然笑了:「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有鐵匠才是師徒相傳的。我們這裡最時髦的醫生,都是上過大學的了!」
沈如是眼睛稍微變亮了一點:「大學是什麼?您能幫我介紹一下麼?」
哈雷興致勃勃地從頭開始數:「這裡整個島國,一共有幾所著名的學府。首先當然是著名的劍橋和……」
沈如是用心聽了下去。又聽哈雷介紹到「哲學」「神學」之類一大堆不太聽得懂的學科名稱。簡直有些羞愧了。自己才踏上這土地,就看輕了人家的水平。也太不謙虛了。再聽到哈雷講到各種人才,尤其以牛頓先生為首的著名科學家,簡直已經生出了嚮往之意。
鄧肯的聲音在這時候傳來:「沈如是大夫?我們急需您的幫助!」
沈如是與哈雷對視一眼,彼此都有點茫然。什麼事情?不知道啊。
沈如是起身:「失陪一下。」
…………
另一側的兩人也並非是一個想法。
約翰看著鄧肯。聲音快而迅速。好像在對暗號:「可以信任?」
鄧肯看著約翰,就是在對暗號。聲音迅速清晰:「所有人都知道這沈大夫是您帶回來的人……」
約翰應了:「哦!」看著沈如是走過來,轉而又緊張起來:「真的直接說?真的可以信任?」
鄧肯心說做事情怎能不冒風險。表情卻完全不是這回事兒。他動作乾脆,重複一遍:「真的可以信任!」
約翰來不及問第三遍。因為沈如是已經走了過來。然後,他魂飛魄散的聽到旁邊的鄧肯開門見山分外豪邁的張口問道:
「沈大夫,聽說東方有一種能讓人身體逐漸虛弱的毒藥,不知道你能不能介紹一下?」
沈如是拂然變色:「我從來沒有隨身帶毒藥!」
…………
沈如是就是對於政治再不敏銳,好歹也做了幾個月的太醫。一聽到「身體虛弱的毒藥」,頓時警醒起來。再想起約翰是威爾士的小王子,簡直立刻想到了宮廷陰謀一類的東西。
純理論角度探討,讓人「身體虛弱的毒藥」有沒有?當然有!大夫能治病,那就是向著好的方向治。如果沈如是願意,診斷清楚了向著相反方向努力,那就立刻能做出害人的東西來。還是因人而異,對症下藥。
理論探討是一回事兒,真配了這東西來害人。一個提著藥方的大夫,和一個手持利刃的劊子手毫無差別。
還好,這一點對方未必懂得。
在大部分人看來。毒藥是毒藥,救命的仙藥就是救命的仙藥。前者放之四海而皆准,後者亦然。這認識……機械了些。是藥三分毒。彼之砒霜,我之蜜糖。這是相當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比如當日海盜過後,沈如是急救鄧肯,她手中雖然有回陽救逆的丸藥。可是卻不敢用。鄧肯燒傷陰虛,用了這個不是治病是送命。
沈如是自稱藥用盡了,那兩人一時之間只覺得遺憾,並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約翰心中暗自埋怨,鄧肯把話說得太透徹,他卻不知道,鄧肯分明是故意的。
步步為營的謀劃多麻煩——一顆毒藥一個刺客多簡單。這是不少上位者的心態。任你智力通天,任你神功無敵,咱只用從**上消滅了你。那就什麼風浪也翻不起來!
約翰就是個想走這條捷徑的上位者。可是這上位者雖然事後百般便宜了。那遞刀的,揉藥的,只怕不得好死。鄧肯自己被沈如是救了兩次,不能打消約翰的念頭,也不願意讓沈如是就落得這麼個下場。於是乾脆搶先開口暗示——又考慮到沈如是的政治素養,暗示簡直成了明示——還好,沈大仙聽懂了。
…………
沈如是一句話說出,自己聽著也有點**的。雖然心中膩歪,可是不好太得罪這權貴,不能馬上拂袖而去。她突然靈機一動,加了一句:
「哈雷先生邀請我到各大學參觀作演講。我已經答應了。」
鄧肯心中暗自叫好。就給約翰使眼色。口中道:「想必沈如是大夫不久之後,就會真正名揚大陸了。」
約翰被鄧肯的話一提醒,又想起牛頓先生昨夜對於沈如是的盛讚來。什麼「理論精深」,什麼「想法獨到」,什麼「對於科學的發展可能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他陰沉的臉色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那就祝願沈大夫行程順利!」
…………
沈如是眨著眼睛跑去找哈雷了:「我想參觀大學!演講也行,像你們的學生一樣聽課也可以。離城越遠的大學越好!」
哈雷的政治水準和沈如是半斤八兩。靠譜的人哪能一上來就說拉票的事兒。怎麼也得循序漸進套關係搞交情。居然想了一下,點頭應了:
「大學裡可以隨便參觀。你想演講也不難。你可是從東方來的人。講醫學還是東方風情講座呢?」
沈如是拍板:「隨你安排。」
於是迅速定了行程。決定一到了城裡,就立刻出發。絕不能約翰什麼的沾在一起。
…………
約翰陰森森的看著鄧肯:「那個東方人不聽話!」
「沒關係。」鄧肯臉上笑容淡淡的,「他不可能告密。他還有同夥顧忌。得罪了威爾士的小王子,有什麼好處!」他看上去卻分外令人信服:「而且,就是不依靠這個醫生,我們原本也有更加光明正大的辦法來處理不是?」
約翰被安撫了:「你是說說服議會的先生們?不是還有兩人沒有表態麼……」
他默想了一會兒。然後,在頭腦中回憶了一下事情的整個經過,突然又疑惑而幾乎暴怒了:
「為什麼直接和姓沈的說了實話?我們完全可以試探一下的!」
鄧肯柔聲解釋:「因為他是個大夫。如果不解釋清楚,很可能會出什麼差錯啊。」他的口氣很為難。
約翰隱約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對。好像和前面鄧肯說過的某句話還有點矛盾。可是一時間偏想不清楚。就只好認可了這種解釋。卻又冷冷得加上一句:「你最好別有其他的念頭。別忘了你從前做過的事情……」
鄧肯溫順的脫帽施禮:「自然不會忘。我的主人。」
…………
海岸對面的大路上。多佛港口的某艘船正準備。
兩個年輕人站在船頭,身後各有若干隨從。他們互相打量一眼,彼此心中暗自評價。可是對麵點點頭而已,並不交談。
黃色皮膚的那個四平八穩的坐在凳子上。手中拿著一頂毛呢帽子。身上穿著一身西裝。若不是腦後的一條長辮子。簡直和當地人並無差別。
白色皮膚的另一個,低頭觀察著旋轉的渦輪。皺著眉頭,攥緊了船上的欄杆。
汽笛響,船開了。目標,對岸。
作者有話要說:章節補充完成。咩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