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來的比較早,一場秋雨過後,天氣陡然冷了起來,風刮在臉上,又冷又硬,像小刀子割的一般,生疼。
即便這樣清冷的季節,媚色開張了。
黑亮的屋簷下,一排排瓦當形態各異,掛在簷下的燈籠,被這黑色襯得分外得紅,在綿綿細雨間,紅得耀眼,紅得透明,就像江南古典女子臉上漾開的紅暈。
新換的朱色紅漆大門頂上,媚色二字是舒荷親手所提,放大了的硬筆書法,自題自書,有幾分隨心所欲的灑脫,又有幾分龍飛鳳舞的氣派,看上去自感舒心而順眼。
門口,站著四名清秀小廝,一樣的妝扮,長衣長褲,因為天涼,每人又在白色綢褂的外面套了件藍色織錦的對襟馬甲,看上去清爽而利落。
綿綿夜雨中,又一輛馬車從遠處緩緩駛來,待到門口停下之時,早有兩名小廝迎了過來。
其中一名小廝恭敬的開了車門,將兩名中年男人往媚色裡面迎,留下的那名則是架了馬車去往媚色邊上的一處另搭的園子,據老闆說,那是停車場,為方便南來北往的顧客特意修建的。
眼看著兩人進去,直到朱紅大門又被關緊,慕容景瀾這才收回視線,性感的薄唇微微翹起,「這就是舒荷重新開張的媚色?」
瞧見他眼底的幾分不屑,慕容景逸微微垂眉,低笑道,「說出來怕你不信,從她開張的那日,我便派人來探過,生意很火爆,到現在開張未滿一月,卻差不多連對面的傾城色也比下去了,而且,它真的不同於以往的妓院。」
等在這裡快半個時辰,看見進去的不都是男人?又有什麼不同?
慕容景瀾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如果硬要說不同的話,就是人家妓院是開門迎客的,而她這裡,是關著門的,可門口也放了四個相貌極好的年輕小廝,難道說這裡招待的是特殊人群?
當然,這話他沒有問出來,他相信舒荷能讓媚色開張營業,但他不信她能折騰出什麼花來,畢竟,有六弟這方面經營的人才,誰還能比傾城色做的更好?
慕容景逸望了他一眼,「既然來了,何不親自進去瞧瞧?」那樣總比道聽途說來的真切。
慕容景瀾挑開窗簾,又看到有人進去了,還是個青衣長衫,似乎是個讀書人,突然間也來了幾分興致。
「怎樣?」慕容景逸再問了一句,其實,開業那天,聽打探回來的人介紹,他便有了幾分想來的意思,只是,一直礙於面子。
放下簾子,慕容景瀾微微勾唇,「走。」說罷,對車伕吩咐了一句,馬上,車子從巷口直接駛向媚色門口。
馬車停定,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歡迎光臨。
一隻素白的手幫他們打了簾子,慕容景瀾抬頭,就見兩名小廝站在車子門口,笑容可掬。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便下了車子,慕容景逸緊隨其後。
這時,很快又有兩名小廝在其身後為他們撐著竹傘。
剛才不覺,出來時方發現,雨不知何時又大了些,夾雜著細風,竟帶著說不出的寒意。
也因此,頭頂突然多了一把傘,這讓二人皆微微有些訝異,話說這樣的服務還真的體貼周到。
其中一名小廝微笑著伸出一隻手,做出請的手勢:客觀,您這邊請。
說話簡單,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其他妓院中那諂媚打諢的俗話葷話。
兩人點點頭,便隨著這名小廝向媚色走去。
另一名小廝,帶著車伕將馬車停到了指定的位置。
歡迎光臨,門口侍立的兩名小廝恭敬的為其開了門。
一進門,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還未來得及縱觀全貌,震耳欲聾的樂聲立刻將兩人包裹。
一門一世界,冰火兩重天。
外面是冷颼颼的清冷雨夜,裡面卻是火熱激情的狂歡派對。
圓形的舞台上,七八個身著皮衣皮褲的妙齡女子,甩著鬆散的長髮,扭動著腰肢,跟著音樂盡情的狂舞。
舞台四周,男男女女們揮舞著雙手,扭腰擺臀,近乎瘋狂的應和著尖叫著。
在這忽明忽暗的的環境裡,曖昧不已的粉紅燈光下,人們意醉情迷,近乎於瘋狂。
躁動難安,曖昧不清,這種生活顯然是對原定生活的顛覆衝動,就好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在這裡,黑夜好像才是一天真正的開始。
肆無忌憚的笑聲,無傷大雅的葷話,和著音樂一起宣洩的尖叫嘶喊,充盈在整個大廳裡,這裡的氣氛讓人抑制不住的狂亂,讓人感覺從身體四肢到心肝脾肺,皆身不由己的想要放縱想要扭動想要宣洩!
當然,這種感覺不單單只是來自身體本能,還有一種溫度,慕容景瀾敏銳的感覺到了,外面入冬,裡面卻是溫暖如春,甚至,有點炎夏的感覺,他才進來,便隱隱感覺到有些熱了。
慕容景逸和他有同樣的感覺,雙目觸及,錯綜複雜,四周掛著顏色各異的燈籠,柔和的燈光融合在一起,變換多姿,泯滅閃爍,散發著朦朧又迷離的光暈,照在每一個角落都讓人覺得有一點曖昧。
「客觀,您這邊請。」大約覺察到兩位還是新人,所以,在他們入內之後,很快,便有清秀小廝走過來主動招呼。
兩人被帶到一處靠近吧檯的位置坐下,從這裡能清楚的看到每一個角落。
「客觀,您想喝點什麼嗎?」一落座,立刻有人送來酒單。
這酒單做的倒是別緻,紅底鑲著金絲邊,最可愛的是,右下端還有一枚金色絲線做成的蝴蝶結。
慕容景逸手指輕輕摩挲著那精緻的蝴蝶結,唇不由彎起,似乎已經篤定這樣女氣的設計是出自舒荷之手,似乎能想像的到那小女子在打這蝴蝶結時嬌俏可愛的模樣。
慕容景瀾握著酒單,微微蹙眉,心中十分疑惑,這些東西,那女人是怎麼想到的?
隨意翻了翻,紅顏容,藍之凝淚,烈焰,忘情水,暖心,冰之戀,醉紅塵……
不由有些頭大,這些什麼東西?並不是普通的酒名,像竹葉青、女兒紅、花彫、梨花白之類。
他看了眼慕容景逸,發現他還對著酒單發呆,不由眉心皺的更緊,將酒單往桌子上一放,他沉聲道,「將你們這最好的酒上來。」另外,怎麼沒有菜單?
但是,他沒有問,侍者也沒有多慇勤的建議,只是,將酒單收起,禮貌性的提議道,「那給二位客官一人來一杯暖心,如何?」
「何為暖心?」慕容景逸合起酒單,好奇的問。
侍者職業話的面帶笑容,緩緩道「客官想知道,不妨一嘗。」
慕容景逸微微皺眉,手指落在了紅顏容三個字上,「那何為紅顏容?」
侍者依然是笑,「客官好眼力,這是我們掌櫃的最新推出的新品,反響很不錯,因為在推廣期,做活動,買一送一哦。」汗,說實話吧,誰知道掌櫃的怎麼起了這麼些個稀奇古怪的酒名,他也不知怎麼解釋好不好?
慕容景逸難得朝慕容景瀾眨了下眼睛,「是她……要不要?」
慕容景瀾抬頭,瞅了眼侍者,「兩樣都拿來爺嘗嘗。」
「好叻。」侍者立刻鬆了口氣,準備拿走酒單去準備,誰知,慕容景逸手指扣在酒單上面,見他要拿,橫了他一眼,「就放在這兒,爺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
侍者訕笑,「好,有什麼需要,您儘管吩咐。」躬身退去。
不一會兒,就有人端了四杯酒來。
不同於普通酒家用的酒壺,這裡用的都是略帶透明的高腳杯,那紅的黃的液體蕩漾著透明的杯子裡格外的惑人。
「哪是紅顏容。」慕容景逸問,因為侍者說這是舒荷新推出的產品。
侍者將紅的那杯端到他跟前,「這是紅顏容,黃的那杯為暖心,您請慢用。」
慕容景瀾瞧著這透明的液體,對著侍者揮了揮手,侍者點頭離開。
「四哥,這女人心思還真特別。」慕容景逸哼笑一聲,捻過那杯紅顏容,輕輕搖晃,整個杯子幻出晶瑩的紅光。
雙眸中迸發驚喜,將杯子置於唇邊,他輕輕抿了一小口。
紅色透明的液體滑入口中,輕輕嚥下,絲滑般的掠過喉嚨口,甜美的芬芳中帶著一絲絲的澀,留下一些久久令人回味的餘味。
慕容景瀾瞧著他,也隨手端起紅顏容,緩緩地搖晃著裡面液體,濃郁香醇的玫瑰香撲面而來,舉杯,輕輕的呷上一口,滑入口中的先是微微的酸澀,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淡淡的香醇。
場內燈光不知何時換成了迷離的藍色,剛才的勁舞瘋狂早已不在,此刻,那舞台之上,只有一名女子手彈著吉他低低的吟唱。
柔柔的樂聲中,女子聲音輕盈而悠然。
靠近你就覺得安心
因為你那雙愛笑眼睛
你笑我貓一樣好奇
聰明裡偏又透著傻氣
dariing我想告訴你
其實我比你愛我更愛你
善解人意浪漫話語
彷彿一切命中注定
你的體貼
溫暖了我的心
就像夏天的風吹過
那麼涼爽安靜我輕輕依偎在你的懷裡
天空掛滿祝福的星星
你的體貼
溫暖了我的心
就像傾盆大雨
捨不得淋濕愛你的心
我要唱給你聽
陶醉在你給的甜蜜
這一刻,拋卻平日所有的煩惱和憂傷,讓自己脆弱的心靈盡情地徜徉於這紅色的液體中。
這一刻,讓自己紛亂的思緒隨著歌聲一起飛揚,淡淡的想著那時、那人、那事……
這一刻,他似乎醉了,卻又醒的明白,眼前好似浮現那小女人恬靜乾淨的笑臉,惆悵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是否真的錯過了什麼?